第198章 番外：上帝之手
这是一个很早以前的故事，只有在很早很早以前的记录里，才能找得到些许的只言片语。
暮春在信息间翻动着，她曾记录下很多有趣的历史，做为流莹睡前故事的素材，虽然流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暮春还是习惯性的去记录那些东西。
上帝之手•诺鲁玛•比克休音。
有关她的记录很少，甚至连性别也不曾有过记录，只是根据雅芙塔的回忆，她记得那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女孩。
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是任何狭窄阴暗的地方，不和任何人交流，也不透露自己在做的任何事情。
“这是……”
暮春突然愣住了，因为她找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信息，就像是谁特意留在那里的。
……
我是诺鲁玛•比克休音。
在第二次开拓战争时，我的名字还只是诺鲁玛。
她用自述一样的语气说道，仿佛就站在暮春眼前。
……
诺鲁玛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缠绕在受伤的左臂上。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建筑，那是一个极其方正的正方体，完美的看不到一丝瑕疵，诺鲁玛希望那里面有人在，这样就不用和身后追击她的荒潮继续缠斗。
她快死了。
诺鲁玛靠近了那座建筑，但这座建筑没有入口，她把手放在墙上倚靠，却一下子向里面倒去。
“呜……”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诺鲁玛却不敢有半分松懈，四周布满了透明的细小管道，里面还有一些液体在流动，这让诺鲁玛松了口气，既然设备还在运作，就证明这里还是有人的。
诺鲁玛勉强站起来，找到出口走了出去，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因为在房间的外面，是无数一模一样的房间，它们和建筑本身一样是趋近于完美的正方体，从地面层层叠叠摞上高处，每个门上面都有一个编号，看样子这里的人也需要这些编号来区分每个房间。
“呼……呼……有人吗——”诺鲁玛大声喊道，但却没有人回应。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从一个房间走了出来，他身形高大，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见到诺鲁玛，他的表情徒然一变，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淡绿色的液体像雾一样弥漫在空气中，诺鲁玛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就连精神也恢复了几分，她立刻意识到这是男人在帮自己治疗，于是鞠了一躬说道：“谢谢。”
“没关系，这里很少有人来，不然我的反应应该更快的。”男人似乎对自己没有及时治疗诺鲁玛感到自责：“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到这？”
“帝国开启了第二次开拓战争，我被派来进行边界侦查，哦对了，我叫诺鲁玛。”
“诺鲁玛……”男人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笑了出来：“哦对，我差点忘了，我的姓氏也是诺鲁玛，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我的全名是诺鲁玛•比克休音，这个名字很绕口，以前人们也用姓氏称呼我，或者起各种各样的外号，随你喜欢就好。”
“好的，休音先生。”诺鲁玛选了个没那么绕口的音节：“哦对了，我是被荒潮追赶到这里的，会不会害你的实验室被发现？”
“发现？嗯……本来这里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在帝国的边界，很少有人来而已。”比克休音说道：“没关系，实验室有很强的自卫系统，只要没有万米级的荒就不用管。”
“那如果有万米级的荒呢？”诺鲁玛担心地问道。
“那我也有应对的办法，这里很安全，放心吧。”比克休音说道，他的语气依然是那么淡然，仿佛万米级的荒也不过如此。
“你在这里稍微待两天，我这里没有传送阵之类的东西，需要现造一个，等造好了我就把你送回去。”
“哦对了。”比克休音突然转过身，严肃地说：“我在这里做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
“文统大人也不行？”
“不行，至少，不是现在。”
“你在研究什么？”诺鲁玛忍不住问道。
“荒，很巨大的荒，比你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大。”
比克休音抬了抬眼镜：“它似乎称呼自己为……虚。”
“它会说话？”诺鲁玛惊讶的问道。
“不会，它没有发声器官，更类似于精神交流吧。”比克休音说道：“我正在研究它的存在，并将它的力量具象化，但直视它会受到很大的精神损害，在我的研究完成之前，我希望这个影响越小越好。”
诺鲁玛点了点头：“放心吧休音先生，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比克休音笑了笑：“我要看看刚才实验的结果，你先去休息吧，这条路的尽头是休息室，你就在那里……”
比克休音的脸上徒然一变，正当诺鲁玛想要询问的时候，比克休音却突然大喊：“闭上眼睛！诺鲁玛！”
但已经来不及了，建筑开始剧烈地摇晃，上半部分被黑色的触手揉纸一样卷起，诺鲁玛看到了那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怪物！
它只是伸出了两条触手，就将整个建筑拔地而起并撕毁，然而它身上的触手何止万亿！四周被它的身躯填满，诺鲁玛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受到了冲击，眼前开始产生了幻觉。
比克休音扶住她，向着那巨大的怪物愤怒地喊到：“虚！”
“你不该探究我的。”虚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比克休音却感觉它的话仿若炸弹一样，光是听见就仿佛要穿透耳膜。
“我的研究都已经完成了，就算你杀了我，你存在的事实也总有一天会被发现！”比克休音大声喊道，他的双眼和双耳都开始渗出鲜血。
“所以我不会让诺鲁玛•比克休音死去，会死去的只有你。”虚抬起一只触手：“你早该接受这样的下场。”
“该死……”
比克休音抱起已经昏迷的诺鲁玛，将一个东西塞进她的怀里：“对不起，孩子，这不是你该承受的东西，但我确实……不行了……”
他击穿了地面，将诺鲁玛用实验室的废墟盖住，以确保她不会受伤，做完这些，他在实验室的房间中奔跑，躲避那些伸向他的触手。
“好可惜……明明只差一点了……明明就差一点，如果她能晚来几天的话……”比克休音已经双眼失明，听觉也受到了很大影响，所幸他对自己的实验室足够熟悉，他在废墟中，摸索到一个按钮，按了下去：
“虚，你阻止不了我的，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陷入疯狂！”
爆炸般的声音从四周传来，魔力在实验室的上空凝结，变成一柄柄利刃，那些长达十米的利刃以百倍的音速落下，将虚的身体破开一个个窟窿。
比克休音没有说谎，这样的攻击足矣杀死万米级的荒，但对虚没有任何作用，它太大了，千米万米的身躯对它来说也只是很小一部分。
黑色触手刺穿了比克休音的身体，被接触到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化作粉末，更多的触手围了上来，将整座实验室破坏。
……
诺鲁玛从晕厥中缓过神来，她躺在地面上，整座实验室已经不翼而飞。
“休音先生？”诺鲁玛试着喊了一句，但没得到回应，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是……梦吗……
诺鲁玛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她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红色的球体，在诺鲁玛的手上漂浮着，球体的外表精致而光滑，但看不出是什么作用。
“这是……”
诺鲁玛试着去触碰，下一刻，一副壮观的设计图就展现在她的面前。
诺鲁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堪称神迹的设计图，甚至细心地将每一个名词做了解释，诺鲁玛毫不怀疑，只要是个认字的人，就能完美复现设计图中的东西。
不是梦，休音先生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诺鲁玛还记得他的话，在这些东西造出来之前，不要让别人知道。
……
诺鲁玛兴奋地看着眼前十二个巨大的球体，光是看着它们，诺鲁玛就能深切体会到休音先生的研究有多么伟大。
“现在进行测试吗？”一旁的人问道。
她是来辅佐诺鲁玛的，在这场漫长的建造中，足有上万人涉及其中。
“嗯，现在就开始吧。”诺鲁玛点点头。
神星•极限被启动，在十二神星中，极限的作用最为直观，用它来测试再好不过。
“不要开到最大功率，只要用百分之一的能量就足够了。”诺鲁玛提醒道。
事实上，诺鲁玛还是保守了。
别说是百分之一的能量，就算是万分之一，也足够杀死十万米级的荒。
神星•极限将方圆万里的区域笼罩，当光芒散去时，人们只看到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
成功了。
“真是天才一样的作品。”负责确认神星完成度的人这么说道：“诺鲁玛•比克休音，这简直是帝国迄今为止最强大的武器。”
“你怎么知道十二神星的作者是诺鲁玛•比克休音？”诺鲁玛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这不是你造的吗？”
诺鲁玛也愣住了：“是啊。”
“你的名字我还是记得住的，诺鲁玛•比克休音。”
“等等……”诺鲁玛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你是说，我记录在册的名字是诺鲁玛•比克休音？”
“记录有误吗？我这里写的确实是诺鲁玛•比克休音。”负责人急忙查看信息：“如果写错了什么请告诉我，我会尽快修改。”
“等等，让我看看有关我的记录。”诺鲁玛抓住负责人的手，说道。
“给，请看吧。”
【诺鲁玛•比克休音】
研发十二神星，独自建立立方实验室，修建古诅塔，研发衰老诅咒的解决术式，立方实验室负责人，最年轻的诅咒类科学家，能量学家，神秘学家……
“这是什么……”
“这都是什么……”
诺鲁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资料，这不是她的成就！这是休音先生的！
“为什么这也能记错！我是诺鲁玛！这是诺鲁玛•比克休音！你们……”
负责人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不……”
诺鲁玛平静下来，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们认识一个和我同名的男性吗……”
“不……记录在册的诺鲁玛•比克休音只有一人，就是你。”负责人搜索了一下，接着说道：“顺带一提，诺鲁玛这个姓氏也只有你一个了。”
“那不是我的姓氏……”诺鲁玛喃喃自语：“我根本没有姓氏……”
“那根本不是我！那也不是我的姓氏！你们全都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
诺鲁玛渐渐冷静下来：“对啊，我怎么可能……”
“要不要接受一下治疗？你似乎有轻微的精神受损。”负责人关切的说道。
“不……不用了。”诺鲁玛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有些累了。”
“让我自己待会吧。”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诺鲁玛才找到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双眼无神的望向天空。
比克休音……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吗。
是不是自己直视了虚，导致记忆错乱了呢？
不然的话，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休音先生，甚至连一个名字、一张图像也没留下呢……
但是……
诺鲁玛拿出那个红色的球体，看着它在手中漂浮着。
她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虚……”
“十二神星是仿造虚而创造出的概念性兵器，其原理是代替虚作为虚空基准点而窃取其能力……”诺鲁玛默念着制造图上的话：“既然是窃取虚的权能，那就意味着虚拥有等同于神星甚至更强的概念性能力，如果它将修音先生这个人抹去，那……”
“我还记得这一切，是因为你吗……”诺鲁玛看着那个漂浮的小球，仿佛能看到比克休音就站在她眼前。
“真过分啊……休音先生……”
“如果大家都不记得你所做的一切，那你的努力……你的牺牲……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诺鲁玛没有任何办法去证明比克休音存在过的证明，只会被劝去做精神检查。
“对不起……休音先生……”
诺鲁玛擦去眼角的泪水：“但是……我会让大家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功绩不会被埋没的。”
……
“啊……”
诺鲁玛躺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是堆成小山的垃圾。
诺鲁玛尝试用任何方式去画出比克休音的样子，或是记录下他的故事。
她的住处周围贴满了比克休音的画像，但那些画像在画好后又被乱线划去，看不清面容，诺鲁玛精神恍惚的努力着，却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作品变成了什么样。
“诺鲁玛•比克休音！快开门！你需要治疗！”门外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吵死了吵死了！没见到休音先生我哪也不去！”诺鲁玛从垃圾堆上爬起来：“唔……”
轰！
大门被用力轰开，几个救援队的成员冲进来，将身体几乎要腐烂的诺鲁玛抬走。
“身体损伤率超过百分之六十，她的精神已经快崩溃了！为什么现在才送来！”雅芙塔拔掉插在诺鲁玛身体上的不知名物体：“行动起来，只有她知道十二神星的操控方式，我们需要她！”
感受到周围嘈杂的声音，诺鲁玛缓缓抬起手：“十二神星……不是我的作品，它们是……”
“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就等醒来再说吧。”雅芙塔的手按在诺鲁玛头上，诺鲁玛只感觉一个重物砸在头上，随后就陷入了昏迷。
时间过去了一周。
在半睡半醒间，诺鲁玛仿佛看见四周围着的黑色荒潮，它们蛞蝓般的触手伸向天空，发出赞颂般的声音：“比克休音！比克休音！比克休音！”
有人在呼唤她。
她必须前往。
诺鲁玛从治疗仓上坐起来，扯断身上的管子。
她一直向前走，全然不顾四周的议论声，她的身体因为沉睡太久而腐朽，摩擦着落下黑色的残渣，她的头发干枯而杂乱，随着她的行走而脱落。
身体逐渐被黑色覆盖，诺鲁玛一直走着，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若有人能从一旁观察她，就会发现诺鲁玛一直在跃迁，每走出一段距离，她就跃迁到很远的地方。
她继续走啊，走啊，直到那声音已经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比克休音！比克休音！比克休音！”
她抬起头，脖子脱落下一大块已经化成黑色物质的皮肤，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高大，温和。
“休音先生……”
诺鲁玛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哽咽：“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继续向前走着。
走着。
她抱住了面前巨大的身影，那黑色的怪物。
荒潮退去，四周变得空旷，那死去的少女啊，身体已经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可唯独那嘴角，挂着比任何人都幸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