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曲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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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你该知道的。”

你才是最该知道这些画到底会出现在哪里的那个人,因为,它们的去留,由你决定。

“是,我知道。”目光相视,互不退让。

过了很久之后,季清逸才慢慢的收回目光,然后温和一笑。

有些话,不必明说。

因为他们彼此早已是心照不宣。

就像这场相逢一样,最开始,也不过只当它是寻常的浮生萍聚而已。

可如今呢?

“若是换成现在,依你看,又当如何?”说话间,季清逸已经走到了曲文君的身旁。

这话,问的实在隐晦。

季清逸是在问,这场相逢,这个人,在此时此刻对他曲文君而言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随手把洇了墨的宣纸放到一边,曲文君敛起眉眼思索着。

他知道季清逸的话外之音,更清楚彼此对这场相逢的初衷。

抿了抿唇,低声开口,“很重要。”

话落,又怕季清逸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曲文君就盯着季清逸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开口,“很重要。”

你这个人,很重要。

正是因此,所以才会毫不设防的就将那些前尘烟云说予你听。

所以,才会在初遇时,就想要靠近。

同样迎上曲文君的目光的季清逸,闻言莞尔一笑。

霎时之间,欢喜渗透眼底,星眸璀璨。

后来,在很久以后的将来。

当曲文君独自在洛杉矶游学的时候,他在街角的一家书屋的留言墙上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曾经以为会错身擦肩的过客,到最后却成了我的全世界。

在那时,曲文君才恍然,原来当初自己语犹未尽。

那未曾言明的心思,于此时终于恍然。

转头避开季清逸的那一笑,曲文君随手就拿起了一旁被搁置的毛笔,心不在焉的执笔在宣纸上毫无章法的游走着。

“行楷时,最忌刻意去求笔画端正,刻意则形分架散,便墨不成字。”突然,季清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气息,更是近若咫尺。

然后曲文君就看到从身后伸过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放松。”接着就感到季清逸正握着自己的手,领着自己执笔落墨。

龙飞凤舞,狂草成书。

片刻间,四字行文跃然纸上。

“行草时,最忌笔顿,顿之气破,必成败笔。”神色如常的把曲文君的手给松开的季清逸如是说道。

看着字中那清晰无比的顿处,季清逸浅浅的叹息一声,“这便是败笔了。”

一幅字,行草之中掺了些许楷书的端正,行楷之外却又都是草书的张狂。

虽成败笔,却也是,独一无二。

一如当初曲文君在那情书最后写下的独一无二。

“寄君一曲。”眉峰微蹙的从字形中费力的分辨出这四个字,曲文君低声的开口念了出来。

一楷,一草。

相辅相成出这幅唯一的败笔。

很多年后,当曲文君和季清逸再次相逢。

那时的他们相对而坐,在说起这副败笔的时候,脸上无一不是唏嘘。

原来曾经所有,到最后竟都不过付作你我笑谈所说。

寄君一曲。

莫问曲终,人聚散。

那时恰逢三月春风入轩窗,这幅字,随风落地。

季清逸和曲文君见此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冲淡了先前盘桓在心头的那丝愁绪。

窗外春光尚好,何必先忧远虑。

两人一起走到窗前,感受着那春风拂过脸庞时的温润,眉间一片惬意。

“春天到了。”

“嗯,大地回春。”

经冬不死,春亦有英。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

季清逸和曲文君一起走出书房的这一幕刚好落在了从二楼最里间的图书室同样出来的秦枫眼里。

看着曲文君和季清逸说说笑笑的站在一起的背影时,一向面无表情的秦枫少见的有了细微的情绪。

季家二哥的书房,在十三月里除了杨帆之外就再无旁人可以随意的出入了。

这一点或许别人不知情,但对于季清逸的书房有着极大的好奇心的秦枫却是无比清楚。

就连当初他曾提议要杨帆带他们去二哥的书房看一看,他都是抱着试试看看的心思。

想当然结果是不出所料的没有去成。

可是就在刚刚,他亲眼看到了曲文君和季清逸一起从那间书房走了出来。

这让他,怎么能不感到吃惊?

“咦,秦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从一楼上来的杨帆一眼就看到了秦枫在走廊里一动不动的傻站着。

“我师父,刚刚是从二哥的书房里出来的。”

淡淡的督了一眼走到自己面前的杨帆,秦枫面色不改的平静说道。

秦枫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所以也不必替他们掩饰什么。

“多稀奇啊!我还见过...”正打算说出那天自己还见到曲文君从季清逸的房间里出来的杨帆在看到秦枫那递过来的眼神时,顿时就止住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还见过什么?”

没有接上前头的话,杨帆单手抱肩,另一只手摩擦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秦枫,“我说,那些吃不到葡萄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啊?”

一脸正义凛然的说着葡萄酸。

“...”

就不该指望杨帆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出来。

秦枫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你就算是不说话,也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话落直接转身。

离去时,终究是没能忍住那声叹息。

之前每听石良谈起师父和二哥之间的事情时,总觉得是因她对二哥存着别样的心思,所以才会格外的放大那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

但在如今看来,这多心也未必就全是石良莫须有的猜测。

二哥对待师父,实在是有些特别。

特别的过了。

在那个年代,同性之间的情意再不像是以往那般的秘而不宣。同样,大家对待这些也不再讳莫如深。

可是纵然如此,他们也未必能够接受。

有些时候,承认并不代表着可以坦然接受。

所以对于季清逸和曲文君之间的那个玩笑,大伙儿也不过是为了看个热闹而已。

一个关于两个同样惊才艳艳的人的玩笑而已。

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之间会是那种关系,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能有那种情谊。

哪怕是此时此刻,秦风清楚地意识到季清逸待曲文君是与旁人不同的。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只是在叹息,若是任由这种亲密继续延伸下去,那么结果必定不是人所乐见的。

如同伯牙子期,弦断知音亦相随。

这种知己情,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