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惦念

我踩在十二月白雪皑皑的花海，雾蒙蒙却泛蓝的天空洋洋洒洒都是鹅毛般的雪花，静静跌落在我的掌心。我的确是踩在花上，每一朵雪花都凝成了一块一块厚重的冰雪，乌黑亮丽的头发也凝结了白霜，一直到我的眉头。想一想往昔故乡的月朗风清，冬天里的热闹喧嚣，谁想过了不会道一声惦念呢？

我们大部分人近乎都走在冰天雪地里了，近乎发着热，一颗颗炽热的心脏仍然有活力地蹦跳着，独有我还发着冷，环顾四周，一望无际。

有的人想要避开这寒冬，一路狂奔地往南方跑，千叮咛万嘱咐这周遭，却还是扛不住这暴风雪来得无情；有的人畏惧这场雪，小心翼翼待在原地，却也被厚厚的雪压在身下，不得动弹，被人支配；还有的人，既不惧怕雪，也不躲避雪，潇洒地行走在冰冷又秀丽的雪天，欣赏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观异象，哪怕是被雪砸中了，也当是情理之中，心满意足的，若是没被砸到，更是红尘潇洒了。避开寒冬的人，也开始落寞于这场雪的寒冷，畏惧寒冬的人也开始明白这场雪是躲不过的，唯有看淡俗事，毫不畏惧的人，丝毫不会被雪影响到。

庄子《逍遥游》中有云，“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庄子提到，列子乘风而行驾轻就熟，十五天以后返回，这样虽然免了步行，还是有所凭借的。倘若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驾驭着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的境地，他便可以无所凭借了。庄子的意思并不是说人应该什么都不凭借，而是应该遵从万物法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果顺应万物天性，那么就没有什么能够阻碍我们，被大雪湮没的恐惧也并不能驱赶我们的快乐。

人们总是惦念着保全自己，到如今却成了一种执念了。没有雪的时候苦苦期盼着挣脱枷锁，去感受一下“北国风光，万里雪飘”；一旦枷锁禁锢被解开，又一味埋怨雪带来的灾难，左右来左右去，都可以理解为：人们总是在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仿佛自己的生死都是由他人来负责，仿佛所有的安排都是不合情理的，又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只会埋怨和要求别人，自己并不会思考。

惦念自己的同时也要惦念家人，惦念家人的同时，也要顾及别人，这些道理，早有先贤阐释，如孟子所云：“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人们总追着那闪光的冰山喊，声音振聋发聩，昏迷着的也该苏醒了，清醒着的也该头疼脑热了。活着活着，倒不如先贤活的明白透彻。倘若有一天冰山坍塌了，雪地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人生而在世，不应该对于某个东西，某个人，某件事情有过多的惦念，惦念有很多，需要分给很多事情、很多人、很多地方、很多时刻……正如苏轼在《减字木兰花·莺初解语》中所说，“花不看开人易老。莫待春回。颠倒红英间绿苔”，有花而不去看它开放，就意味着人生很快消逝；不要等待着春离开大自然的时候才去追看落花。有不计其数的东西值得我们惦念，不必劳心费事独赶一只。

这场雪下的不那么漂亮，从空中飘飘洒洒地下落，像箭一样疾。梨花飘落，风如潮，雪就在天宇里纷纷扬扬地曼舞，雪片贴在脸上，像玉一样润。它从空中洒下来亲吻着久别的大地，拥抱着可爱的故乡。

可我还是惦念那一刻，和曦暖阳，万物复苏的景象。

2022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