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厄运再度降临
【故地重游】
这一年的梅雨季节，在我手术14个月后，在我等待了两个多月后。我收到了医院的入院通知电话，准备再度入院手术了。我必须“故地重游”，去揭开伤疤，把上次的手术再反过来做一遍——取出钢板。
正好孩子也已经期末考试考好，在家里边浪着了。这一次是蓄谋已久的了，和上次的忙乱不一样，拉杆箱里洗漱用品、餐具、水果、酸奶全部准备好。别人看起来真的是像去旅游——去医院手术室故地重游一回呗！
还是一早空腹到的医院，还是一到医院就被抽掉五管血，然后量血压测体重做心电图，然后就没事儿了啦！和临床的病友聊聊天，看看手机文章，中午吃过午饭以后睡了一个大午觉。
晚餐时分早上的化验报告出来了，我到护士台一堆化验报告中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叠，仔细看了一下，除了个别无关紧要的指标稍微有点出入，差不多一切正常。我对护士戏谑：“好啦！一切准备就绪了，就等着上案板任人宰割了。”大家都笑了。
其实，这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到于医生和陆医生，老公让我回家去睡吧！我说我不想回去，也许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住院，就在医院里住着呗！虽然吃好晚饭，洗好澡才六点，死活睡不着。又出去游泳了一会儿，游泳的时候还摸着自己手腕里的钢板，这是在我身体的最后两天了。14个月了，它终于完成了使命，要卸任了。
第二天的查房挺早，才七点半陆医生、于医生和另一个年轻医生，就出现在我们的病房里。陆医生看到我说：“你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一切正常。但是，现在排队手术的人比较多。你可能还要等两天。”
“啊？还要等两天啊，那这两天我惶惶不可终日的？让我干什么啊？”我皱起了眉头。
“随便出去玩玩，回家都没问题呀！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这点还怕什么”，陆医生调侃着我。
“哪有啊？上一次手术是无知者无畏，稀里糊涂地就上了手术台，开了也就开了。这次你已经很清楚手术的过程，你会越来越紧张的，我都要纠结出忧郁症来了”，我夸大其词。
“呵呵……我也要被你作出焦虑症来了呢？你就乖乖地等待手术吧！”，陆医生也调侃我。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的病房，我看着他的背影，陆医生还是和去年一样的胖，他们又匆匆地去了下一个病房。
一切似乎都在正常运作着，一切似乎都尽在掌握着。大家无论如何没想到，陆医生这一番话，陆医生这个背影，居然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话语和形象。
【惊闻噩耗】
这天黄昏，病区里突然气氛不对劲，所有医生护士的脸都阴沉沉的。晚餐时分，护工悄悄地说：“陆医生今天下午去世了，心肌梗塞”。
我端着快餐盘，走到自己的病床边，打开小桌板，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也在唏嘘和叹气，我也情不自禁……
打开手机朋友圈，看到于医生的更新：“老师一路走好，您永远在我们心中……”，配以白色的蜡烛和祈祷的手势。还有自己的评论：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千与千寻》
后来才知道，这也是旁人的猜测了。陆医生经过一晚上忙碌的夜班，早上又查完房回到家后补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身体不适，职业的警觉他拿起手机打了120，可是这个电话没有打完。120根据他提供的情况和手机定位，来到了他的家，用种种办法打开了他的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陆医生时，已经回天无力了。
上午还在正常工作的人，一个五十来岁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下午就猝然离世？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二十来岁的儿子在国外读大学，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的第二任妻子，完全没了方向。后事要赶紧准备，家里又乱作一团。这个时候，刚亲历过父亲后事的于跃，熟悉办后事的一套流程的于跃，又被主任“赶鸭子上架”。事已如此，你好好和家属们沟通，好好送你师傅上路吧！你们朝夕相处了十年，其实很多事情你比家属更清楚。
自己父亲的后事，活着的时候和他本人都沟通好了，生前妻儿能这样待他，他已心满意足。后事不要哗众取宠，很多形式都做给活人看。我没到穿寿衣的年龄，你们也不用给我买新衣服，我农村人也不习惯穿西装打领带。就让我穿着自己平时的羊绒衫和呢大衣走吧！最多给我穿双新布鞋，让我这一路好走些。遗像就用那张在西湖边的吧！我喜欢儿子给我拍的这张。
那么自己师傅呢？来不及周全思考，他第一时间去实体店买了一双高档休闲鞋，买了这个季节的衬衫领带等正装。他亲手给师傅穿上了，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他说：“师傅才五十出头，这半个世纪的人生，他一大半都是在兢兢业业地做医生。我们再给他穿上他平时的白大褂，戴上他心爱的听诊器吧！他一定放不下手术台，再让他带一套洗手服走吧！”
于是他又给师傅穿上了白大褂和挂上了平时用的听诊器，他的遗孀也认可了。这个早上和他一起查房的师长，现在就被捯饬成这样，安放在太平间，等待殡仪馆来接走。
下一步，大家都在手机里好好地找一找，有哪些师傅的画质良好的照片？全都发到微信群里，由儿子选出一张做遗像，再选出一部分做一个小视频。然后和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儿子沟通，然后和殡仪馆沟通，和饭店沟通丧筵，开始接待来吊唁的各位亲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