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熊黑说：『竹笋是有腿的。』

正在大快朵颐的野狗二突然当头挨了一熊掌，被打得嗷嗷乱叫，翻出去十好几个滚。

等野狗二晕头转向、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恍惚中，它昏花且冒着金星的双眼看见了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黑熊黑站在面前。

“是你的东西吗，你就敢吃？”黑熊黑气冲冲地问。

野狗二怕再挨黑熊黑的熊掌，晃着被打得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狗头，赶忙点头：

“实……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黑熊黑先生身上的。”

“你胡说，怎么会是我身上的？”黑熊黑很是恼火。

“不，不是您身上的，是属于您的。”野狗二赶忙纠正说。

“再说一遍？”黑熊黑又举起了熊掌。

“是，是属于您的美食。”野狗二快速更正说。

“为了惩罚你吃了我的美食，罚你天黑时把蝙蝠瞎忙医生请到我这里来。”黑熊黑说。

“是，是。”野狗二唯唯诺诺，扭转狗头，飞奔而去，去寻找此时正挂在树上休息的蝙蝠瞎忙医生。

晚上，蝙蝠瞎忙医生叫醒了正在树洞里呼呼大睡的黑熊黑。

黑熊黑翻身坐起，蝙蝠瞎忙医生把自己倒挂在黑熊黑睡觉的树洞的洞口外的一根树枝上，对黑熊黑说道：

“尊敬的黑熊黑先生，我想，你一定是想念我在你脸上撒尿的感觉，所以找我，我实话告诉你，我也很享受。”

黑熊黑说：

“不要和我说感受了，我告诉你，那个家伙不吃我提供的美食。”

蝙蝠瞎忙医生问：

“你是说那个不黑不白不知道是猫还是熊的东西？”

“是的，”黑熊黑说，“我倒希望它和我是同类。”

“太好了，”蝙蝠瞎忙医生说，“你每天换一种美食，直到它吃上为止。”

“这太不好了，”黑熊黑说，“因为这样，我每天都要疲于奔命。”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蝙蝠瞎忙医生说，“每天打猎，锻炼身体，享受生活，很幸福！”

“我每天抓新的很累。”黑熊黑说。

蝙蝠瞎忙医生说：

“这回可不是舍不得兔子打不到狼，而是舍不得美食，捉不到大熊猫。”

“好！”黑熊黑说，“我豁出去了。”

“应该满足一下我的感觉吧？”蝙蝠瞎忙医生问。

“还有一件事，那个家伙如果不爱吃，就以为是别人丢的，傻得不能再傻了。这一次，如果不是我跟着，就便宜了野狗二那个狗东西。怎么样能够让它不喜欢吃然后又能送还给我？”黑熊黑问。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蝙蝠瞎忙医生说，“大熊猫温任先生是最最呆板教条的，每一次出门前，它都要在门前栽一根竹笋，如果它回来了，竹笋还在，没变样，就证明这里是它的家。它相信它的信物，超过相信它的房子，甚至超过它的太太和儿子。”

“那我怎么办？”黑熊黑问。

“很简单，你盯住它，当它拿起你的诱饵去找失主的时候，你把它出门前栽在门口的竹笋或者什么当作标记的东西挪到你的家门口，每一次它都会乖乖地送还给你。”蝙蝠瞎忙医生说。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黑熊黑说。

“没有关系。”蝙蝠瞎忙医生在倒挂的树枝上一前一后打着舒缓的秋千说，“回忆起在你的脸上撒尿的感觉，于是，你什么都可以问，我可以做到百问不烦。”

“谢谢，”黑熊黑问，“怎么防止出现像野狗二这类把不是自己的东西认定为是自己的狗东西？”

蝙蝠瞎忙医生回答：

“让乌鸦白和乌鸦聒噪广而告之，大熊猫温任先生捡的东西谁也不许要！森林里谁不怕你？”

“你太聪明，所以我允许你在我的脸上再撒一泡尿。”黑熊黑由衷地说。

“好！”蝙蝠瞎忙医生展开翼膜飞起，然后再低飞到黑熊黑的脸部上空，酣畅淋漓地撒了一泡尿。

“谢谢，很享受。”蝙蝠瞎忙医生一个迂回飞去了。

“好！”黑熊黑仰面朝天，“不客气，我也很凉快，很爽、超级爽。”

黑熊黑这次真的没有吹牛，蝙蝠瞎忙医生这泡尿撒在脸上，黑熊黑真的感觉很是酣畅淋漓。

第二天一大早，大熊猫温任先生一如往常去竹林深处采摘竹笋和竹叶。

临出门前，大熊猫温任先生习惯性地在门前又栽了一根竹笋，为了利于辨认，特意削掉了笋尖。

大熊猫温任先生出门了，踏着晨露，晨雾还没有消散，刚走了没有几步，又是一个竹篓挡住了前进的路。

大熊猫温任先生又如昨天同样看到了丢在竹篓里的美食。

大熊猫温任先生早就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看到今天这个竹篓，它肯定想不起也联系不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和今天又有什么关联。

大熊猫温任先生想起了昨天，它奇怪了，怎么今天又有人丢失了竹篓和这么鲜美的食物？

跳进大熊猫温任先生大脑里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谁丢了竹篓，丢失了吃的，都会着急，都会寻找。就像它饿了，也急于找到竹笋或竹叶填饱肚子一样。

大熊猫温任先生又忘记了大熊猫温任太太和可爱的黑黑白白在等待它的早餐。

大熊猫温任先生挎起竹篓上路了，不是去采摘竹笋和竹叶，而是去寻找失主。

一路上，大熊猫温任先生碰见了很多动物，但没有动物承认它们丢失了竹篓，因为，黑熊黑已经让乌鸦白和乌鸦聒噪飞遍了森林广而告之。

大熊猫温任先生碰见了正在用猪嘴和獠牙在地里挖掘蕨类植物的野猪宏，当它把竹篓放到野猪宏的面前，请野猪宏认领的时候，野猪宏对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尊敬的温任先生，我是杂食动物，也吃荤，但不吃同类的荤，这个竹篓里的东西，来自我的被猎杀的同类，而我们这个广袤的森林里，也只有黑熊黑可以猎杀我们，所以，我想，这肯定是黑熊黑丢下的。”

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奇怪了，我昨天捡到了一竹篓别的美食，还给了野狗二，今天捡到的来自你的同类。”

野猪宏扬了扬猪嘴说：

“没什么奇怪的，森林里弱肉强食，可是，每天都可以捡到却很奇怪，一定是有动物要特意送给你吃。”

“为什么送给我？”大熊猫温任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野猪宏说：

“尊敬的温任先生，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到处寻找失主？”

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难道不是我的，我也要留下吗？”

“是的，”野猪宏说，“在这个吃欲横流的森林里，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既然捡到了，为什么要还给失主呢？所以，你是我见过的森林里最傻的动物之一，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这个不是来自我的同类，我一定承认是我丢失的。”

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这个我做不到。”

“是的，”野猪宏说，“因为你是大熊猫温任先生，所以你做不到。”

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再见了，我去找黑熊黑。”

“再见了，”野猪宏说，“为我死去的同类致以沉痛的哀悼。”

在一棵粗壮的老松树下，大熊猫温任先生找到了黑熊黑，它正在老松树的树干上往自己的皮毛上蹭树上滴落下来的松树油脂。

让大熊猫温任先生更加惊奇的是，在森林深处这一片松林中，它看到了一根翠绿色的竹笋，竹笋没有了笋尖。

在一片灰黑褐色的松树林中，这一根翠绿色没有笋尖的竹笋分外醒目。

大熊猫温任先生认出了那一根没有笋尖的竹笋是自己早上出门时栽下作为标记的竹笋。

“这里是我的家吗？”大熊猫温任先生问黑熊黑。

黑熊黑回答：

“当然不是，但是我不反对你把这里当作你的家。”

大熊猫温任先生又仔细看了看周围，这里没有大熊猫温任太太，没有小大熊猫黑黑白白，更没有竹屋，也没有那一片翠绿的竹林。

“这里确实不是我的家。”大熊猫温任先生审视着周围环境说。

“我希望你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黑熊黑说。

“可是为什么我早上栽在竹屋前的竹笋会在这里？”大熊猫温任先生问。

黑熊黑回答说：

“一定是它自己跑过来的。”

“真的？”大熊猫温任先生很奇怪，“什么时候竹笋也长了腿？”

“我知道，”黑熊黑说，“竹笋是有腿的。”

“啊，明白了。”大熊猫温任先生说，“可是它为什么要跑你这里来？不喜欢我吗？”

“我想是的，”黑熊黑说，“因为它喜欢我。”

“我很难过。”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我也替你难过，因为它喜欢我。”黑熊黑说。“这个竹篓是你丢的吗？”大熊猫温任先生问黑熊黑。

“是的，是的。”黑熊黑忙不迭地回答。

“太好了，还给你。”大熊猫温任先生放下竹篓说。

“谢谢，我很高兴。”黑熊黑说。

“是的，找到失主，我也很高兴，可是我更难过，因为我的竹笋不喜欢我。”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但是，我喜欢你和你的黑黑白白。”黑熊黑说。

“谢谢你的喜欢，我走了，希望下次不要再丢东西了。”大熊猫温任先生叮嘱黑熊黑。

大熊猫温任先生穿过森林，向竹林方向走去。

半路上，大熊猫温任先生肚子饿了，才想起竹林中竹屋里的太太和黑黑白白，还在等待它的新鲜竹笋和竹叶。

大熊猫温任先生在一片自己还没有采摘过的竹林里采集了新鲜竹笋和竹叶。

但是，大熊猫温任先生很快就忘记了自己今天早上出门时栽种在门前的竹笋，跑到了黑熊黑家里。

于是，竹笋和竹叶采摘完了，大熊猫温任先生却背负着竹笋和竹叶又一次跑到了黑熊黑的家里。

因为，它在黑熊黑这里，看见了自己早上出门前栽种下的作为标记的削去笋尖的竹笋。

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尽管那笋尖在这里。这里没有竹林，没有竹屋，没有竹叶在微风中簌簌飘动的声音，甚至没有阳光像金钱般撒落。

大熊猫温任先生重新又上路了。

这一次，穿过竹林，它看见了自己熟悉的竹屋，听见了竹叶在微风中簌簌飘动的声音，看见了阳光像金钱般撒落。它没有看见作为标记被削掉笋尖的竹笋，却看见了朝夕相伴的太太，和自己那调皮可爱的小大熊猫黑黑白白。

大熊猫温任先生回家了。

大熊猫温任先生终于相信，它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才是自己的家。

而黑熊黑那里，它熟悉的，只有那根被削去尖尖作为标记的竹笋。

大熊猫温任先生的闷闷不乐让大熊猫温任太太很是疑惑：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大熊猫温任太太问。

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是有件难过的事情，我早上作为标记的竹笋，自己跑到了黑熊黑家里，因为它不喜欢我。”

“不会吧？”大熊猫温任太太不相信。它从来相信自己丈夫的正确与无误，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竹笋会自己跑到黑熊黑家里。

于是，大熊猫温任太太要看个究竟。

大熊猫温任太太推开门，在竹屋前有几根大熊猫温任先生过去栽下的竹笋，大熊猫温任太太用两只前爪拔起一根，大熊猫温任太太终于明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

“亲爱的，竹笋长腿了，真的长腿了。”

大熊猫温任先生赶出门外，它看到自己太太爪子里拿的竹笋的根部，长了几根粗壮的须根。

“真的长腿了，我们只有前后肢四条，它却比我们多了好几条。明白了，是它自己跑到黑熊黑那里的。再看看其他的是不是也是这样。”大熊猫温任先生对坐在地上的太太说。

于是，坐在地上的大熊猫温任太太，两只前爪顺着大熊猫温任先生栽种的竹笋的排序，挨个拔去。

拔到最后一根，大熊猫温任太太大哭起来：

“亲爱的，都长腿了，看来，都要离我们而去。”

大熊猫温任先生用右前爪拍拍太太说：

“亲爱的，不要着急，我们把所有长腿的竹笋都圈起来，就跑不掉了。”

大熊猫温任太太不哭了，说：

“亲爱的，你太聪明了。”

大熊猫温任太太把拔出来的竹笋又一个个重新埋好，大熊猫温任先生在每一根竹笋的周围，都围上了竹子的栅栏。

看着自己的杰作，大熊猫温任先生高兴地对正在一旁玩耍的黑黑白白说：

“它们再也跑不掉了。”

晚上，正要昏昏入睡的大熊猫温任先生被太太摇醒了。

“什么事？”大熊猫温任先生问。

“对不起，打搅了你的睡眠。”大熊猫温任太太说，“我一想起来，我们的黑黑白白也有腿，突然就再也睡不着了。”

“有腿很正常，没有腿你才应该睡不着觉。”大熊猫温任先生说。

“我担心，”大熊猫温任太太说，“黑黑白白也有腿，我担心它会不会也跑掉。”

“别着急，我好好想想。”大熊猫温任先生安慰太太说。

这个问题，大熊猫温任先生从来没有想过。

大熊猫温任先生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对太太说：

“亲爱的，它不会跑的。”

“为什么？”大熊猫温任太太问。

大熊猫温任先生回答说：

“我考虑了一下，我们的笋会跑，是因为它们腿太多，你没有看见，它们每一根都有很多腿，所以会跑。亲爱的，你和我都只有前后四肢，我们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跑，以后也不会跑。黑黑白白和我们一样，也是前后四肢，所以，也不会跑。不用担心。”

“你这么一说，我放心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跑，黑黑白白也不会跑。”大熊猫温任太太说，“亲爱的，你太聪明了！”

大熊猫温任太太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