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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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计赚临榆关

赵时康稍作迟疑,终于还是决定暂时服软,他勉强向郭继恩抱拳道:“老夫戎马半生,为国戍边,如今却要向小辈行礼,心中本是不服的。然小将军既受皇命,节度一方,老夫当然须得遵令。”

见赵时康终于见礼,于贵宝心下也暗松了口气,就见郭继恩翻身下马,也抱拳回礼道:“前军甲师众位同袍,寒林铁甲,边塞劳苦,本官时刻铭记在心,自然也不会忘了点检的功绩。是以赶来,与诸位相见,也好亲近亲近。就请赵点检领咱们进关去罢。”

“是,郭统领,这边请。”赵时康又对于贵宝嗤笑道,“于护军,你也这边请,什么监军使,俺听不惯,你又没去做了太监,还是以军阶叫你于护军罢。”于贵宝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跟着郭继恩向关城而去。

郭继恩等人随着赵时康父子行至关城之下,但见列队的军士列队齐整,静肃无声,虽然还不能与如今的中军两师相提并论,却比驻扎唐山的前军乙师要强上不少,不禁暗暗点头。

他们自西门进入关城,赵时康便请大家入点检署先用饭,张季振、毕文和两个领着本团人马则往东南面的营房去歇息。留着一把胡须的毕文和压低声音对张季振道:“团练,俺瞧着此处的兵丁,可比唐山的前军乙师要精悍得多了,咱们务必谨慎在意,千万不可折在了这里。”

张季振点头道:“不错,咱们教大伙儿分作两拨,轮流吃饭,看好了车马,若有异常,立即动手!”他转头瞧见拉巴迪亚呆头呆脑站在一旁四下张望,便没好气道:“胡子拉巴,你傻站着做甚,还不赶紧去用饭?顺便给咱们带几个胡饼过来。”

拉巴迪亚却摇头道:“不,统领有交代,请给我一匹马!”

“现在?”

“对,就是现在,”拉巴迪亚突然来了精神,“马上把马车准备推到校场去!”

张毕二将彼此对视一眼,毕文和摸出郭继恩交给他的名册,咬牙点头道:“好,那就现在!”

于是拉巴迪亚骑上一匹马,由一哨亲卫营骑兵护卫着,驾马在关城之内四处行走。此地军士见一个胡人骑马闲逛,都好奇地瞧过来。拉巴迪亚遂大声喊道:“在下是跟随统领老爷从燕都过来,统领给大家带来了军饷,银子,白花花的银子!看见没,校场的马车,都在那边。要领军饷的,就赶紧过去,记得列队,列队!”

军士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果然见燕都来的兵卒们将马车赶到了校场之中。为首的那个校尉打开一只木箱,两名军士用力一掀,哗啦啦一声响,只见雪亮的银钱被倾倒出来,顿时再也移不开目光。

拉巴迪亚打马奔至东门边,城门上把守的军士也已经跑了下来:“真个要发饷么?”

拉巴迪亚身后的军士笑道:“都是同袍,还能诳你们不成!看看,那边已经在列队了,想要银子的,就赶紧去罢。”

“可是俺们正当值呢。”领头的哨长为难道。

“当值打甚么紧!俺们就替代一会,也就是了。”

“如此可就多谢了。”那哨长面露喜色,连忙领着兵卒往校场去了。

见关城之内的兵卒们渐渐围拢来,毕文和大声道:“军饷在此,想要领钱的,就过来,列队,列队!若有喧哗者,休怪本官刀下无情!”

人们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在燕都官兵的提醒下自发列队,等着发饷。毕文和将名册分给三名队正:“咱们现在按名字分发,叫到名字的,就过来领钱画押。”

前军甲师之中的几个团练也拔开众人挤将进来,向着毕文和抱拳道:“敢问这位校尉,当真是要发饷么?”

“这还能有假?统领来此,只为发饷!”毕文和笑道,“俺们路过唐山,已经给前军乙师的袍泽们将军饷都发了,你瞧瞧,是银钱!不是铜子儿,携带甚是方便。几位来瞧,来瞧。”

有两个团练当真凑过来细瞧,啧啧道:“这样精巧,果真一枚当钱五百么?”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张季振已经骑上战马,引着两营官兵,都骑在马上,出了营房大门,悄悄散开。

郭继恩步入衙署正堂,这里已经备下酒筵,酱汁煎鱼、羊肚花丝、时新菜蔬,舞姬乐伎也在等候,赵时康跟着进来,就吩咐开席。

前军甲师三个巡检,顾齐元、薛宁、曹林宗,都来向郭继恩和于贵宝敬酒,那曹林宗斜乜着郭继恩,大声道:“赵点检乃是俺们燕州军中第一个好汉,只要有点检在此,东虏断不敢犯边南下,统领便可安心在燕都城内快活吃酒吃肉了。”

郭继恩笑了笑,没有做声。一名十七八岁美貌胡姬,身穿石榴红的短衣长裙,一路飞旋而进。她露着一截雪白的腰肢,媚眼如丝,急旋忽停,仰身半倒,一只纤纤素手将酒盅递上,顾齐元等人连声叫好:“美人献酒,统领可定要饮了此杯。”郭继恩便起身道谢,接过酒盅一饮而尽。那胡姬再还一个媚眼,一双赤足按着音乐节奏,款款点地,又回到堂前,加入伙伴之中。

于贵宝冷眼瞧去,只见赵时康似笑非笑,不知在作何打算,曹林宗得意忘形,频频与身旁的顾齐元大声说笑,那薛宁年纪颇轻,约莫三十三四岁模样,只在末席独自喝着闷酒。

他心下有了计较,便起身道:“本官此番跟随统领前来,见着了前军甲师的虎贲儿郎,很是高兴。如今燕州军各师,都已设置监军,此处兵马,亦当依令设置各大小监军官儿。赵点检,还有三位巡检,你们也可举荐同袍,将名字报上来,只要是忠勇持重之人,监军司定无异议。”

赵时康闻言,登时变脸道:“于贵宝,我瞧你是老糊涂了!如今咱们这里其实不受朝廷约束,你们是昏了头,又来弄什么监军,给咱们找不自在么?”

“这监军官儿,想必是郭统领弄出来的,”他又转头横眉对郭继恩道,“不是老夫狂妄,朝廷虽封你做了这个统领,军中诸将,未必就服你!郭家大郎,你夺了这主帅之位,那是你的本事,但你须知晓,这前军,乃是老夫说了算!若识相的,就乖乖自回燕都去,不要来这里叫我眼烦。如不然,老夫这厢上万精锐,若是义愤鼓噪起来,老夫可是约束不住的,到时候伤及贵体,休怪老夫御下不严!”

舞姬乐伎们慌忙退去。正堂之外,王庆来领着一哨亲卫营士卒,他紧握刀柄,盯住对面领着兵丁的前军甲师虞候,双方彼此怒视,只等堂内一声令下。堂内郭继恩身后,程山虎额头冒汗,心跳加剧。段克峰却只漫不经心扫了赵时康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原来这是鸿门宴哪,”郭继恩轻笑道:“却不知赵点检何以如此激愤?监军者,军纪官是也,凡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不教则不明,不练则不习,不明不习,则卒乃予敌也。点检是个老带兵的,难道这个道理也不知道么?”

“休言这些大道理,俺便是不懂!”赵时康怒道,“老夫替燕州守着这道关隘,多少战功,轮不到你一个庶出的小辈来指点!明说了罢,大郎兵也瞧过了,酒也吃过了,这就请回燕都去罢!你这统领想要做得安稳,每月的军资钱粮,就乖乖地都给老夫送来,若有差池,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正堂之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于贵宝敛气凝神,定住心绪,正想着如何接话,却见郭继恩淡淡笑道:“赵时康,在关城之外,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我是怕一刀杀了主将,教此地儿郎们散了军心,是以隐忍至此。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可随意欺之?”

赵时康闻言,眯起眼睛,目露凶光:“原来统领还真想取我性命,迟了!入了这关城,你便是老夫掌中之物,任由老夫生杀予夺。若识相的,写下一封让位书表,老夫或可恕你一命,如若不然,今日便休想再出这节堂!”

郭继恩面露讥诮之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发千秋大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