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任伯年的启示
任伯年是晚清最重要的人物画家,也是中国绘画史上十分突出的人物画家。其人物画,主要是兼工带写的样式,下面我们从四个方面来谈谈任伯年人物画的启示。
1.造型研究
晚清文人画一统天下,逸笔草草、不求形似成为时尚,山水、花鸟画早已成为画坛主流,人物画不可避免地被边缘化,人物造型的研究严重失落。
任伯年的突出贡献表现在对人物画造型的重视和探索上,他在掌握传统人像写真技艺后又接触了西方素描写生法,并将传统以形写神的写真法与西方的素描造型相融合,即站在传统艺术精神的根基上把西方写实造型纳入以线造型的笔墨程式中,以开放的态度,适可而止地吸收西方写实造型的方法。他突破了“海西派”院体画家以中国工具材料模仿西方明暗造型画面“虽工亦匠笔法全无”的毛病,在提升人物形象刻画精微传神中又高扬笔墨精神,把中国人物画的表现力推向新的高度。任伯年对人物画造型研究更可贵的是,从任熊、任薰富含装饰意味的造型,上逆陈老莲、梁楷、石恪、贯休格趣奇古造型的探究,他把这种来源于道释人物诡奇神秘的造型拉回到民间,取其神气韵味,去之怪诞。因此,任伯年的人物造型不但具有传统写真的精微,西方写实造型的准确充实,又含有高古简括、夸张有度的神韵,创造出独特风采的人物画新貌,他作品中的许多优点是文人画家不可企及的。
任伯年在人物画极度衰落的时代,进行人物画造型的探索融合,“以我法造天地”,并取得成功,值得后人深省(图2-6)。
▲ 图2-6 清 任伯年 《钟馗》
2.博采众长
天才的任伯年在继承传统理法和文化精神上博采众长,对民间的天真烂漫、写真传神的精微、院体画的谨严、双钩填彩的装饰美感、没骨法的点染、文人画的笔情墨趣进行消化吸纳,取之精华,同时还对西方的素描和水彩进行融合,形成了其人物画多层面理法交错、新颖独特的画风,极富创造性。其画面线描劲健流畅,时而柔若蚕丝、时而强如铁线,笔势断续有序,气脉连绵,颇似书法写出。技法上,他常以勾勒、点厾、泼墨、泼彩、破墨、破色等并用互衬。
这种技法语言丰富、表现领域宽阔、活泼明快的兼工带写画风,进可以深入刻画形象,经营调整大画面的效果,退可以尽情发挥笔墨情趣,泼洒自如。它克服工笔易患的柔弱和刻板,也避免了大写意易得的荒率之毛病,包含勾勒渲染的装饰之美,亦包含书写泼墨的绘画性之美。
3.自由的王国
文人画强调抒情寄兴、笔情墨趣,常以托物比兴的方式寄情于山水、花鸟。人物画因其复杂的解剖结构和造型,与山水花鸟画相比较,难以发挥笔墨的挥洒,更因为自古以来它以“成教化助人伦”为宗旨,强调为政治服务,因而其在文人画的领域一直十分薄弱。而任伯年仍以他的人物画作为抒发情感的重要手段,如他所画的戏猿、玩鸟、牧童、村夫、纺妇都是其生活中的平民百姓,都传达着他的情思和感情。他流传多幅钟馗像,无不是对世道不平的鞭挞,表达了除恶去邪的愿望。他画许多历史故事、民间传说都折射出对现实社会的关怀。
任伯年画过大量的朋友肖像,无不渗透着深厚的友谊。他所作的肖像画克服只求形似、刻板无趣的模式,或突破以行乐图、雅集图的固定格式作画,十分重视取神,往往通过默识心记,把朋友的容貌行诸笔端,其立意构思往往追求个性化,意味深刻,独具匠心,其技法突破传统多遍渲染的套路,“勾勒取神不假渲染”,以流美的线描出之,极具文人笔墨韵味。特别是在中年学习了陈淳、徐渭、朱耷、石涛、扬州八怪的写意法后,进一步领悟了笔法墨法的奥妙,已不受各种技法的羁绊,进入到无法而法的自由王国。由此,他作画便充满了自信,以自己活泼鲜丽的兼工带写之法表现自己的思想和感受(图2-7)。
▲ 图2-7 清 任伯年 《葛仲华像》
4.新颖的章法
任伯年在人物画的构思构图上更是独具匠心,他常将所表现的人物置于典型环境中,使画面情景交融。他十分重视画面构图和形式美,能从全局出发统揽画面,强调虚实相生,以让团块之形布置全局,让密处不厌其繁,让空处疏可走马,画面开合承转经营有度。且不论疏密二体总能巧妙地安排宾主,不但对画面实物处注意大小节奏、线条长短方圆变化,对空白处亦能注意其大小不同的形和位置安排。他对画面四边景物和空白的长短变化和节奏十分讲究,往往采取三七开对比之法,景物的占边又大大增强了画面的张力,并巧妙地增加了与画外的联系,更增添了整张画的魅力。他重视画面构图规律,重视形式美感规律,使画面充满对比和谐,给人以整体、清新、奇妙之感,极具审美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