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六十年知见学人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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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新月又如钩

——陈梦家先生五十年祭

2016年9月3日,是陈梦家先生离世五十周年,整整半个世纪。

我很喜欢他,因为他对小孩子尊重

我和陈梦家先生的接触是机缘巧合,在1957年至1961年这四五年里接触最多,那时我也就是十来岁年纪,但是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很多方面也受到他的影响。

来往多是因为这期间我们两家住得很近,我家在东四二条,他家在钱粮胡同,过条马路不远就到。另外,陈先生对我父亲很赏识,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十几岁,但是很谈得来。

那时候陈梦家先生经常来我家,多则每周,少则一个月一两次。他是个喜欢朋友、爱串门的人,其他朋友家他也常去。他每次来都会和我父亲聊很多,我经常就在旁边,有时候听不太懂,但是喜欢听。

陈梦家与于省吾(左)、商承祚(中),摄于上世纪50年代

陈先生喜欢和各种人接触,老一辈的,比如容庚、商承祚等,同龄的朋友就更多了,例如比他小三岁的王世襄,年轻人、小孩子他也很喜欢。记得我小时候喜欢看小人书,看完就照着画,最常画的是小人骑马打仗,画了很多张。每次陈先生来,我都愿意把画拿给他看。为什么最爱给他看呢?因为别人看了仅是敷衍说“不错不错”就完了,他却是认真地一张张点评:“这个不错。”“这个不大对,手这么拿刀的话根本使不上劲儿啊!”他会认真地指出我的很多错误,一一纠正。他还告诉我:“画画,人的比例要站七坐五盘三,怎么讲?人站着的比例是七个头颅高矮,坐着是五个头颅高矮,盘腿是三个头颅高矮。”我听得很服气。所以我那时候很喜欢他来,因为他对小孩子尊重。

陈先生喜欢跟我开玩笑。我曾经在一篇散文《凌霄花下》中写到关于陈梦家名字的问题:有一年我家的凌霄花开得很茂盛,陈梦家在凌霄花下跟我父亲聊天,后来父亲有事暂时离开,他就和我聊了起来。聊着聊着突然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梦家吗?”我说:“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做梦见家了?”他说:“不是。是我母亲生我之前梦见一头猪,但是我总不能叫梦猪吧,所以就在猪(豕)上面加了一个宝盖。”到底是他逗小孩子,还是真的如此?我不敢说,可是我知道他弟弟叫梦熊。

他的夫人赵萝蕤先生也偶尔到我家来,但很少和陈先生一起来。她来主要是找我母亲,因为都搞翻译工作,所以和我母亲聊得来。1959年的夏天,赵萝蕤和我母亲同去北戴河住了两周避暑,陈梦家几乎天天来我家。1961年,我的父母搬到西郊翠微路2号大院,距离远了,来往也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