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有喜 01

赵承郎命人将赵府从头到尾改造了一番，就担心尹小葱会不小心滑倒或是撞到什么东西，反正赵府上下，听说尹小葱有喜后，见面都要退避三丈，生怕不小心撞到她。相较而言，尹小葱的反应还算正常，每天正常下厨、逛街、看马球或是和一些贵妇人吃吃下午茶啥地，丝毫不忌讳。

起初赵承郎还会摆出一脸郁闷的神情，后来见劝不住她，也就只能任由她去了。仔细想想，是他反应过度了，尹小葱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这天，尹小葱睡了个下午觉，被梨儿摇醒。

“夫人，素娘来了，在门口呢---“梨儿道。

“扶我一下---”

尹小葱抓着梨儿的手，慢悠悠地挪下床，往门口走。

素娘领着一对婆孙，背着包袱，杵在门口。素娘穿着粗麻布服，脚上的鞋也破了，露出脚指头，面色枯黄，若不是她们彼此相识，尹小葱只怕还不认不出她曾是杏花楼的姑娘。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素娘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看来是遇到难处了。两人走到角落里，离那对婆孙稍微远了些，素娘才道，“孩子他爹病死了，就剩他们婆孙两个---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夫人看，能不能---”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在这里。”尹小葱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上次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还没好好谢你呢，这点小事，不用跟我客气。西院那边还有几间空房，喜鹊还没回来，我怀孕了，不方便到处走，我让梨儿带你们过去。”

“是吗？夫人怀孕了---那真是太好了---几个月了？”素娘高兴地问。

“三个月了。”尹小葱瞥了一眼门口的婆孙俩，道，“先去安顿吧，晚一点再细聊。”

“嗯。”

素娘转身往门口走，跟婆孙俩说了几句，跟着梨儿去了西院。

——

吃晚饭的时候，赵承郎听西院那边孩子哭闹个不停，正觉得奇怪。尹小葱解释说，是素娘的家人，走投无路，来投奔她，见家里有几间闲房，便先安置下来了。梨儿从外边进来，累得气喘吁吁，埋怨素娘家孩子太乖张，要不是许大娘拉着，锅也差点被砸了。

“让下人们多注意下，也不要多说什么。素娘这么些年也不容易，孩子认生，处久了就好了。”尹小葱说着，用眼神示意梨儿坐下来吃。

“依我看啊，跟那孩子没什么关系，跟老太太有关系。”梨儿拿起碗筷，扒了几口米饭，含混地说，“素娘本想教训孩子，老太太偏护着不让---还说了一堆埋怨素娘的话---夫人你没在，你要是在啊，准得气死不可---”

夸张了，这世上能气死尹小葱的极少。事实上苏弄人早就看出来，今天素娘去门口的时候，想伸手去拉孩子，孩子的奶奶却将孩子往身后揽，不让素娘碰，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不过，梨儿能看得如此透彻，说明她对是非曲直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尹小葱再看梨儿，精致的小脸圆嘟嘟的，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又是大姑娘了。

“我听那孩子哭喊，好像是要吃糖还是怎么地。”尹小葱说。

“许大娘不过说了他一句，让他不要直接用手抓，他就生气了，全推地上了。还好意思哭呢！这大晚上的，上哪儿买糖啊。“

“吃过晚饭你去找素娘。让她劝老太太，不要哄，就晾一边，让他哭。哭累了就给他递杯水，也不提糖的事，更不要承诺任何事。”

“啊？他要是哭一晚上，我们还要不要睡觉了？”

“若是换你，你能哭一晚上吗？”

“不--不能---”

“那不就结了。”尹小葱说，“素娘没带过孩子，没经验，该说的还是得说。”

梨儿忽然两眼放光，凑过去，道：

“夫人好像很懂的样子，难不成以前带过孩子？”

“带过啊---”尹小葱回头瞥了一眼赵承郎，道，“你家大人就是我一手带大的---”

此话一出，耳边立马传来赵承郎被食物呛到的声音。他这个夫人啊，冷不丁地又拿他开涮。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让你家大人自己说。”

苏弄人笑着转向赵承郎，一副纯心坑他的表情。

“大人，夫人说的是真的吗？”梨儿好奇地追问。

赵承郎用汗巾擦了擦嘴，憋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吃饭’。

“我在吃啊。”梨儿说，“大人，难道您是夫人家里的童养夫？也不对啊，你应该比夫人年长才是---而且是夫人嫁你，不是你上门---到底怎么回事啊，大人----”

梨儿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赵承郎都害怕。嚼了半天米饭，赵承郎才用一种很不想开口的语气说道：

“夫人开玩笑，别当真---”

“啊？哦---”

一盆凉水，浇灭了好奇的火焰。

——

夜已经深了，尹小葱躺了大半天，就等着素娘他孩子赶紧闭嘴，自己好睡个安稳觉，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停。于是尹小葱便爬起来，想过去看看到底梨儿有没有把话带到。赵承郎当然不会让尹小葱半夜独自出房门，赶紧披上衣裳去搀她，把尹小葱逗笑了。

现在就紧张成这样，真等到临盆，看他怎么受得了。

“素娘，什么情况---”

尹小葱推门进去，听见素娘惨叫了一声。再一看，小家伙坐在床上哭闹，把素娘的梳子扔了过来。地上还有很多东西，枕头啊，褥子啊什么地。老太太抱着小家伙，看见尹小葱，还特意站起来，微微颔首，表示尊重。小家伙还坐在那里，一边哭一边骂：

“坏娘亲---坏娘亲---我要吃糖---坏娘亲---坏娘亲---我要吃糖---”

“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不好管---给你添麻烦了---”素娘放下刘海，遮住额头上的伤，连连赔不是，看起来是真的很内疚。

尹小葱径直走向小家伙，问小家伙：

“你为什么骂娘亲呢？”

“娘亲坏---不给我吃糖---”

“为什么不骂奶奶呢？奶奶不也没给你糖吃吗？”尹小葱道。

小家伙说不出话来，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毕竟孩子的智力有限。

“你现在是在我家，我正在睡觉，被你吵醒了，我很不高兴。所以你不能再哭闹了，如果你做不到，我只能请你出去了，你明白吗？“

“明---明白---”

小家伙果真不闹了，尹小葱将老太太和素娘叫到外边，叮嘱道：

“谁也不要提糖的事，不要过分宠着，哄着。老太太，你们来者是客，虽然我与素娘交情甚好，但交情归交情，该有的还得有，不该有的最好不要出现。“

老太太神情不太好，素娘深感抱歉，道：

“实在是抱歉---叨扰夫人了---”

“嗯---”

还是不要表现得与素娘太过亲近，就怕老太太从中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