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苏家 01
路过凉城东山，尹小葱总算知道什么叫面目全非。该死的供奉军，还真下得去手！好在橄榄树移植后没死多少，不然她定会去寺庙摆个痰盒刻上‘供奉军’三个字，让万人唾弃，诅咒他们，说不定还会去皇宫再大闹一场！还未靠近城门，就看见苏老爷和大娘冲他们招手，想想就觉得好笑。当初尹小葱嫁给赵承郎，大娘还特意写信过来让她不要回娘家，说是怕影响家中风水，影响二姐姐苏沁人寻觅如意郎君。
讽刺的是，苏沁人到现在也没嫁出去。
“弄人呐，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大娘抓着她的手，那表情，岂是‘慈祥’二字能形容的？“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日里也写封书信，害的你爹跟我，天天念着呢---”
对此，尹小葱不敢苟同，不管大娘说什么，她就两个字——‘是么’。
苏老爷则缠上了赵承郎，一口一个‘好女婿’！显然赵承郎比尹小葱有涵养多了，不用反问句，不用嘲讽句，知道的便答，不知道的便保持沉默。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苏家大门口。尹小葱下车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凉意，不自觉地往赵承郎身边靠了靠。苏老爷领着他们往里走，下人们点头哈腰，很是恭敬的样子，与以前大相径庭。那时候，尹小葱记得，这苏家上下，只要张嘴的，都想往她身上吐一口唾沫，骂一句‘扫把星’。
很多人都变脸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回苏家，感觉不太一样！
难得的是，二姐姐没变，盛装而来，看见赵承郎便笑，看见她就瞪，嘴里嘀嘀咕咕，梨儿在一旁当翻译，大概就是‘好个扫把星’‘该死的扫把星’‘晦气鬼’，丝毫没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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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大姐姐和大姐夫也来了，说是一家团圆。大娘还煮了元宵，说是元宵佳节没能一起过，现在补上。两个女儿都不顾，只给尹小葱乘。这让尹小葱受宠若惊呐，要不是大娘自己先吃了几口，她铁定怀疑里边下了毒！
“三妹夫难得来。二姐，敬你一杯---”
尹小葱一看二姐重新拿了杯子倒酒给赵承郎，怀疑其中有诈，便忙用手去挡，道：
“二姐，这不合适吧。怎么着也得先敬大姐夫吧。”
“先敬谁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尹小葱笑着将酒杯推向李郎，道，“长幼有序，可不能乱了规矩。是吧，父亲？”
“是是是---”苏老爷忙附和道，“是应该先敬大女婿。”
苏沁人脸色有些难看，只得眼睁睁看着李郎饮下她特意为赵承郎准备的酒。她又拿了新酒杯，打算倒酒，尹小葱连忙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茶，放到赵承郎跟前，装模作样地说道：
“相公，你还愣着作甚？就算不胜酒力，也可以以茶代酒，敬长辈一杯啊。喝什么无所谓，但心意要到呀。哦，对了，还有大姐夫和两位姐姐---”
又一次，破坏了苏沁人敬酒的阴谋。没过多久，李郎说他有些不舒服，头晕得很。苏怡人以为李郎喝多了，说是先送他去歇息，如果没什么大碍，再回来。结果等到宴席散了，苏怡人也没回来。尹小葱估摸着她也回不来了，单看李郎离席前到处抓挠喊热的样子，就知道药劲儿其实“很足”二字能形容的啊！
——
大娘还特意将她曾经住过的院子打扫干净，说是她爱住多久便住多久，以后也会一直留着。府上丫鬟一桶又一桶，往里边送洗澡水。尹小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有想过逼问她自己落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想到她要是抵死不认，自己也没辙，反而会打草惊蛇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丫鬟走后，尹小葱将梨儿叫进来，道：
“你去厨房烧盆热水，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你烧来洗脸。”
“知道了---”
尹小葱将枕头扔进木桶里，用根木棍在里边搅啊搅。她心中很不安，也不知道苏老爷把赵承郎叫过去聊什么，聊了这么久。她听见开门声，便透过屏风缝隙往外看，看那身形，既不是梨儿，也不是赵承郎。她暗暗举起棍子，待对方一露头，砰地砸下去。
“哼！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羔子，这么大胆！”
她拿了油灯一照，瞳孔瞬间放大，油灯砰地落地上。火苗沿着屏风往上窜，那张脸和噩梦中的脸重合了，她慢慢捂住头，失声大叫：
“赵承郎！赵承郎！赵承郎---”
——
“着火了---快救火啊---”
府上下人拎着水桶，急急忙忙往院子里跑。梨儿也端了一盆水，边跑边喊‘夫人’，等她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尹小葱靠着院子外边的大树，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夫人---夫人---”
梨儿在她耳边连叫了两声，她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说：
“是你啊---梨儿---赵承郎呢，你看见他了吗？”
“我没有---”梨儿转过身四处张望，忽而大喜，道，“是大人---大人来了---”
赵承郎快步跑过来，快速将她检查了一遍，才问：
“怎么回事？”
“有人---有人要害我---”尹小葱话都说不利索了，道，“我们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眼前一黑，她软软倒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此时有下人高喊：
“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
昔日的记忆苏醒了，不，应该是苏弄人终于肯直视当年惨痛的往事了。它一直沉睡在这具躯壳里，等待恰当的时机苏醒。
【尹小葱，替我报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杀了他们---尹小葱---我把我的身体给你---替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好恨呐---好恨呐---啊---】
“夫人---夫人---”
赵承郎费了好大劲儿，才摁住张牙舞爪的她。
尹小葱慢慢睁开眼，清醒了过来，道：
“赵承郎，你在啊---这是哪里？”
“客栈。”他说。
“哦---”她松了口气，靠进他怀里，说，“我冷---”
抱得再紧一点，这样她就不会颤，不会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