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事 01
冬去春来,春天的寒气冻得尹小葱上下牙直打颤。喜鹊感觉少夫人最近胖了不少,吃得也多,也不怎么喜欢动,买了张安乐椅,有事没事就躺下去晃两下。这天,尹小葱在躺椅上睡着了,神情不是很好,像是在做噩梦。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人连同躺椅一起栽地上。
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飞速奔出东院,想去追却爬不起来,只得大叫求援:
“赵承郎---赵承郎---”
要命,肚子疼得厉害,就好像有无数把刀在疯狂地乱割!
谢苗闻声跑进来搀扶尹小葱,问道: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摔了呢---呀---血!是血!”
是啊,好多血,比上次小产夸张多了。
“苗苗---叫大夫---快---快去---”
尹小葱脸色惨白,字都吐不清楚了。
——
喜鹊跑去找赵承郎的路上摔了一跤,看见赵承郎捧着书本看得正起劲,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淌,哭道:
“大少爷,你别再看了,少夫人摔倒了---流了好多血---”
赵承郎顾不上去细究喜鹊话语里浓浓的埋怨,拔腿便往外跑。有下人瞧见了赵承郎健步如飞的模样,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他就这样,一路狂奔至东院门口。明明才几百步,他喘得跟跑了几里路似地。他听见尹小葱撕心裂肺地呼唤他的名字,两个老嬷嬷却拽着他,不让他进去,说是见血晦气,血光之灾,不吉利。
老夫人和赵夫人都在里边,赵承郎不放心,恰好这时喜鹊追了上来,以一人之力拖住两位老嬷嬷,为赵承郎开路。等她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时,一切都晚了。
一盆又一盆血水往外端,尹小葱最后还是没能见到赵承郎,因为东院里边还有不少侍女呢。
——
到了晚上,老夫人请出家法,喜鹊挨了二十鞭,赵承郎挨了五鞭。当时老夫人从大夫口中得知尹小葱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后,又惊又怒。
“都四个月了,为什么不告诉祖母?还让她睡安乐椅!老大,你平日最细心不过了,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对此,赵承郎眼眶泛红,不作任何辩解。
“就是,要是早点说,也不至于弄到这地步。我就搞不懂了,怀孕是好事啊,怎么你们两个跟作贼似地---遮遮掩掩,这下好了,又没了---”赵夫人说道,看起来很是痛心的样子。
“等她身子好些,选个良辰吉日,讨个小妾吧。”老夫人叹息道,“大夫说了,以后要想怀上,就难了。你是赵家嫡子,可不能只顾着儿女私情啊。”
赵承郎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喉咙里堵得厉害,心里很不好受。要是换了尹小葱,早上房揭瓦了。
“祖母,不是苏氏不能生,是孙儿福薄罢了。还请祖母,收回成命。”
“行了,你的心思,祖母还不知道么?你喜欢苏氏,生怕她知道了不高兴。放心,这事祖母来操办。”老夫人说完,见他从小厮手中拿过鞭子,嗖嗖抽身上,惊道,“你这是作甚?”
“孙儿有错,错在不能孝敬祖母,错在辜负了祖母的一片好意。孙儿答应过苏氏,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活着便不负她。祖母既然不愿收回成命,那就收下孙儿的命吧。”
“你---”老夫人气得直咳嗽,眼看赵承郎鞭鞭见血痕,又甚是心疼,只得连连叹气,道,“不娶就不娶---何必要死要活的---”
“多谢祖母成全。”
赵承郎收起鞭子,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去。
“真没想到,老大还有这等魄力---”老夫人又叹了口气,见儿媳赵夫人还盯着门口出神,便微微提高音调,道,“退下吧,老身乏了,想歇息了---”
“哦---儿媳明早再来---”
想必赵夫人和老夫人一样,被赵承郎的专情吓了一跳。
——
不知过了多久,尹小葱才慢慢睁开双眼,弱弱地打量四周。当她看见赵承郎眼眶泛红地望着自己,便用尽力气冲他笑,道:
“别难过---我很快就会好的---”
“嗯。”
他亲吻她的额头,她的唇,而后又喂她喝药。尹小葱始终没有告诉他,她看见一个人,从东院跑了出去。她知道,就算告诉他,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她听见老夫人训责赵承郎的话了,她如果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会怀疑她故意为自己开脱,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说。
而且,她认为她完全可以自己反击。
“挨打了?疼吗?哪个龟儿子下的狠手!”
“我---”
“啊?你疯了!自责我还可以理解,自残就过分了啊---”
“嗯---”
——
都三四天了,尹小葱感觉自己再躺下去就要发霉了,可赵承郎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下地蹦跶。大夫叮嘱过,得像坐月子一样,好好调养才行。
“想吃什么,让喜鹊去做。”他说。
“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让她端来,我就不下地。”她刻意为难道。
对此,赵承郎只回应了两个字‘贪心’,话外之音便是说,有了他赵承郎,还需要星月作甚?不过,若非贪心,如何能把赵承郎吃得死死的呢?
担心她无聊乏味,他还让谢苗给她准备丝绢做女红。他在丝绢上画了两个小人,还在旁边题词,让她绣好赠给他。他都开口索要了,尹小葱自然会尽心尽力满足他。可惜她的绣工还没好到能随意构思的地步,便让谢苗请了绣娘过来教她,等她彻底捯饬完了,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行动自如后,尹小葱依旧和以前一样,打理家业、赚钱。
“少夫人啊,你怎么不劝劝大少爷呐。这些都是大少爷应该做的,怎么能让你来代他做呢?”喜鹊为少夫人鸣不平,道。
“大少爷有他喜欢做的事,再说了,我们是夫妻,能帮他分忧,我很开心啊。”尹小葱毫不介意地说。
喜鹊叹了口气,心想果真是爱屋及乌,似乎对于大少爷,少夫人什么都能忍。不知道是被赵老爷的话影响了还是怎地,喜鹊也认为大少爷每天抱着书本啃是不务正业的行为。
——
赵老爷难得从外边回来一次,刚到家就把赵二和赵三抽了一顿,赵夫人维护儿子也被训了。赵夫人的两个儿子死性不改,混赌场输了钱之后怀疑对方出老千,跟对方打了起来。
听了这则好消息,尹小葱多吃了两碗白米饭,还劝赵承郎多吃,难得天气晴朗。赵承郎往外边瞅了一眼,狂风暴雨噼里啪啦下呢,她在说梦话么?可转念一想,她说话向来不能以常理论之,看她心情愉悦,抖腿哼小调,必然心中晴朗,万里无云呐。
“喜鹊,这两瓶姜油,给二少爷、三少爷送过去---”
没多久,喜鹊回来说,两位少爷不愧是亲兄弟,拿过去就砸了,白白浪费了少夫人的心意。尹小葱却是丝毫不心疼,那哪儿是姜油啊,不过是炒菜剩下的菜油。
差不多到了饭点,赵承郎还没回来,喜鹊又开始嘀咕了。“少夫人,大少爷在做什么呀,整日不着家,跟老爷一个样,你可要留神了。奴婢听说,老爷在外边---唔---”喜鹊连忙捂住嘴,主子的是是非非,哪是奴婢能随便议论的。
风言风语尹小葱倒是没听见,不过从赵老爷的各种表现来看,应该是有人了。因为她核算过赵家的帐,近些年赵家主要是靠凉城的地产养活,赵老爷在外边赚的钱,已经有七八年没入账了。俗话说,要想管住一个男人,首先得管住他的钱袋,赵夫人的手段,还是差了些。
天黑了好一会儿,赵承郎才从外边回来。喜鹊把饭菜重新热了一下,赵承郎刚坐下来,便狂擦大汗,用的正是尹小葱给他绣的小人汗巾。
正值大暑,一踏出门槛就跟进了火炉似地,所以尹小葱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尹小葱将凉水浸润的帕子,贴他额头上,帮他降温,同时学着喜鹊的口吻玩笑道:
“整日不着家,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
“嗯---”他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哦?谁呀?”
“颜如玉---”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哦---颜如玉啊---我认得---那姑娘了不得啊,天下文人都爱她---就不知道她是否会像我一样独爱你呀---”说着玩笑话,一不留神,又坐他怀里了,神情举止又甜又娇。
赵承郎搂住她的腰,温存了片刻,听见脚步声才轻轻将她推到就近的椅子上。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喜鹊,她端着热好的饭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