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英雄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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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起云涌

数天之后,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等人终于赶到了泰山下,见山道上旗帜倒乱,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尸首,暗惊:“却是哪些门派先上去了?瞧这架势,这儿已打了一架,可不要变成一场浩劫才好。”随之往山上赶去。

到得壶天阁时,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声响,却是谭丁、高升通等人领着弟子和萧洞天、包世屠二人在相斗,二人得蒲燕阳传授数月武功,艺业大有进境,谭丁等人远非二人对手。

忠烈师太从包世屠手上救下谭丁,问道:“可有别的门派也一起上来了?”谭丁粗喘道:“少林、丐帮等门派从南路上山,六合门、八卦门等从西路上山,长白山派、蓬莱派等从北天门上山,各派和他们言语不和,已然打起来了。”

忠烈师太大声道:“玉皇顶的朋友听着,我们并非为寻仇而来,大家且请住手。”她中气充沞,话声远远送出去,诸人尽闻,不少人均对忠烈师太暗加敬佩。

包世屠打得兴起,看见白声树,大喜道:“猩唇炖蘑菇,老包今日请客。”他手上提着两把明晃晃的屠刀,腰间另插着两排尖刀,身上又是披又是挂,向白声树扑至。

白声树长得手长腿短,颇像一只长臂猿猴,包世屠说“猩唇炖蘑菇”,岂不是讥笑他是猩猩?讥笑他那也罢了,还说要割下他的嘴唇炖蘑菇,孰可忍孰不可忍?遂大喝道:“吃我一剑。”人随声至,一剑连刺包世屠全身七处大穴。

包世屠料不到他出招竟这般快猛,忙着地一个打滚,然后趁势挥刀往他下盘削去,白声树略退一步,让过他两刀,伸足踢向他手腕,又展开剑法连绵追袭而至。

包世屠回刀倒卷上来,叫道:“且先解你的牛蹄子。”正是“庖丁解牛”刀法中的一招“东市解牛”。古人庖丁杀牛三年后,能将牛完整地御下,不差毫发,刀法之精奇,天下震动,而包世屠刀法正是从古人宰牛中化出,刀法精纯,匪夷所思。

白声树惊纵闪开。包世屠又跟了过去,眼看白声树非断足不可,忠烈师太长剑一挑,架开了包世屠铡刀。南怀朗声道:“我等并无意和众位为敌,请众位息手。”包世屠怒道:“贼秃驴,上山的是你们,杀人的是你们,却要在这儿惺惺作态?”向南怀扑至。南怀道:“众位若是不听劝,老衲也唯有得罪了。”大袖一展,包世屠只觉一股强风袭来,哪里能蹲身攻去?

萧洞天纵身过来,抓着他后背拉开,道:“我们不是他们对手,且上玉皇顶去。”二人纵身向玉皇顶方向奔去。不多时,许逍和何愁人也被群雄赶打上来,四人急急向玉皇顶奔去。

群雄追赶到玉皇顶上,只道那张觉万恶不赦,这玉皇顶上必定群魔聚集,派头不小,岂知眼前所见只有两间低矮草庐,四处通风,顿时傻了眼。这时从北面天烛胜景坊方向又上来了几派人马,乃是长白山派和蓬莱派等人,各路群雄纷至沓来,将玉皇顶围得水泄不通,少林寺方丈南渡和丐帮帮主等人也来了,南渡身披红格袈裟,宝相庄严,形容威仪,群雄无不对之景仰,不少人想:“少林寺方丈数十年未出寺,现下也亲自离寺赶来了,足见此事震动天下,非同小可。”

南渡方丈合什道:“老衲南渡拜见蒲大侠。”他并未运气,众人却觉一股无比柔和淳厚之气透入胸间,振聋发聩又舒适之极。

蒲燕阳低头从庐中钻了出来,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见了众人,有些茫然,行礼道:“各位英雄驾临,蒲燕阳有失远迎,不知为了何事?”

南渡施礼道:“日前三秦派并派,张觉杀害三秦派一门,并盗去了三秦派的《龙蛇诀》,请蒲大侠让张觉出来说个明白如何?”

蒲燕阳一诧:“可有这等事么?张觉现并不在这儿。”木一高道:“放着这许多英雄好汉在此,莫非你要藏短护私?”但众人看这玉皇顶上只有疏疏两间草庐,风雨可透,实也不能藏人,众人千里迢迢的赶来,难道就这样转身回去了么?一时谁都心有不甘。

项金星大声道:“你说不在这儿便不在了?我进去看看。”向草庐走来。萧洞天怒道:“我家教主的坐忘之处岂能由你进去乱看?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能。”发掌击向他肩头。项金星反手将剑拔出来,向萧洞天攻去。

萧洞天闪到了他背后,夺下了他的剑鞘,以鞘代剑击在他手腕上,项金星长剑掉落在地,萧洞天再一把将他摔了出去。

天和道长道:“让贫道来会会你。”道袍一展,一柄拂尘倏的递出,根根直竖起,在萧洞天跟前织成了一片白光。萧洞天身子一纵,跃过他头顶,天和道长挥拂尘缠向他脚踝,萧洞开倒挂身子击他背后。天通道长看二人不分胜负,道:“崆峒派通不离和,和不离通,我们师兄弟素来联手,得罪了。”一掌向天和后心击了过去。

众人尽皆低呼,心想他这一掌不是要了师弟的性命?但一掌过后,天和道长并没丝毫受伤,他往前拍出的一掌却猛恶之极。萧洞天识得厉害,急忙闪避。天和“啪”的击在一块石头上,打得那石头碎屑四溅。

原来二人使的是崆峒派绝学“通心掌”,通心掌掌力可及数丈开外,遇物不阻。武林中有“隔山打牛”一说,意思是可隔着一座山打伤一头牛,虽说夸张了些,然隔物打人之技由来已久,并非虚传。二人力合一处,非同小可。萧洞天以封禅掌相对,仍大处下风。

许逍见状,欲要上前相助,南因道:“老衲来领教一下施主的武功。”蓦地一招“黑虎掏心”抓向许逍当胸。少林寺武林刚猛,黑虎掏心便属于罗汉拳中极厉害的一招杀着。众人想不到南因是少林寺的得道高僧,脾性却是这般急躁。许逍也以蒲燕阳所授的封禅掌相迎,只是招式和萧洞天的又自不同,被震得倒退了数步,南因得势不让,又猛扑而上。

包世屠见萧、许二人均斗上了,又展开刀法卷向白声树,白声树怒道:“姓包的,你吃定我姓白的了不是?”包世屠笑道:“是啊是啊,老包烧开了水,还没下猩唇,你先让老包割点猩唇尝尝味道罢。”白声树武功逊他一筹,猝不及防,长剑被他夺了去,眼看包世屠尖刀当真要去割白声树的嘴唇,忠烈师太剑尖三抖,架开了包世屠铡刀,然后要断其手腕,包世屠疾忙后退,道:“我老包只解公牛,对母牛不感兴趣。”

群雄顿时大惊失色:“十多年来从没人敢对忠烈师太有半句不敬,这包世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说她是母牛,不是嫌命长么?”忠烈师太果然怒不可遏,手起一掌击向他腰间。包世屠躲闪不及,疼得脸上汗水涔涔而下,呻吟不已。忠烈师太再数道剑光飞过去,包世屠头脸、身子、四肢等被刺了十余个剑孔,鲜血飞溅,如麻花相似。总算忠烈师太剑下留情,没取他性命,但余怒未息,仍剑尖一抖要割断他舌头。

蒲燕阳急忙身形一晃,将包世屠拖出,跟着又抢到萧洞天和许逍身边,将二人拉出。

忠烈师太要向蒲燕阳扑去,蒲燕阳向忠烈师太长身一揖,道:“蒲某并非师太对手,更不是要与天下英雄为敌,请师太恕罪。”忠烈师太这才忍剑不发。

昆仑派掌门昆仑子气势汹汹道:“凭你一句话便想打发我们了么?”群雄纷纷叫嚷:“不错,你们不交出张觉,我们便将这儿踏平去。”一时刀剑并举,呼声动地,大有将蒲燕阳等几人乱刀分尸之势,蒲燕阳和萧洞天等人也不由面色大变,这些人若一拥而上,几人誓难抵挡,必被砍成肉泥了。

而此时张觉正抱郑奴儿赶到了泰山脚下,见岱庙处躺着数十具尸首,血迹未凝,山路上寂静无声,情知群雄已到了,急忙飞奔上山。

一路上,尸首越来越多,既有黄教弟子的,也有别的门派的,张觉一颗心直往下沉:“这些人皆因我累了性命。”一口气奔上了玉皇顶。见顶上黑压压的围满了人:东面是武当、西天目、少林、峨嵋、雁荡、崆峒、昆仑、青城、点苍、萨迦等派,南面是丐帮、石湖、长白山、蓬莱等派,西面是八卦、六合、华山、黎山等派,将玉皇顶三面围住,遂大叫一声:“且慢,张觉在此。”身子一纵,到了场中。

群雄一震,凝神看去,登时骚动起来:“此人便是张觉么?他怀中还抱着那个妖女,真是色心包天。”外三层里三层,将张觉围了个水泄不通。

包世屠叫道:“张觉,你总算回来啦,若迟得片刻,我们可要变成片片肉泥了。”张觉将郑奴儿放在地上,走到蒲燕阳跟前行礼请罪,蒲燕阳道:“张觉,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快向大家说明罢。”

张觉应道:“是。”转身对群雄道:“张某并没有杀害三秦派,更没有抢了《龙蛇诀》。”随之向项金星瞧去,道,“项掌门,你说张某和这位郑姑娘灭了三秦派,有何证据?”项金星道:“你现下和这个妖女在一起便是证据。这个妖女灭了三秦派,盗去了《龙蛇诀》,在下要杀她为秦掌门等人报仇,你却救了她,是也不是?”

张觉道:“在下救了这位姑娘是不错,但在下之前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之所以救她,是因为在下打伤了她,不忍她丧于你和木一高、青冥子、王褚善、熊五霸等五人之手罢了。道长和师太若是不信,可来检验这位姑娘之伤。”

剑通道长和忠烈师太走过来探了郑奴儿的脉息,点点头道:“这位姑娘确是被极大内力震伤。张觉既然打伤了这位姑娘,似乎和这位姑娘共灭三秦派一说难圆其说了。”

项金星大笑道:“哈哈,姓张的,我们遇见你时,你正和这妖女在打斗,必是你们灭了三秦派后,欲要各自独吞《龙蛇诀》,是以你将她打伤了,又有何奇怪?”项金星能言善辩,东拉西扯,张觉大怒道:“项金星,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不要含血喷人,在下既要杀这位姑娘,为何又要救她?”众人连连点头。

项金星道:“这是你们二人的事,个中情由外人又怎能知晓?或许你慕她秀色又舍不得杀了呢,谁不见刚才你抱着这女子来,和这女子搂搂抱抱、勾勾搭搭?你们到底做过甚见不得人之事,又有何居心,我们正要问你呢。”

郑奴儿气得脸色煞白,道:“不是的,张大哥……张大侠他并没有杀我……”张觉也是怒不可遏,但知此时出手,反而着了他套,当下转向群雄道:“各位英雄,张某有没有杀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可以作证。”郑奴儿道:“不错,我可以作证,杀害三秦派的是项金星他们六人。”她伤势未愈,声音甚弱,但各人尽已听闻,一时或惊或怒瞧向项金星等人。

项金星哈哈一笑,道:“单凭你们一面之辞,便想诬陷我们五派,岂不贻笑大方?你们是一丘之貉,也是作得证的?”群雄见他说的也不无是理,沉吟起来,难分真假。

张觉和郑奴儿已料到项金星能言善辩,正自惊怒无计,忽然一声音高叫道:“我来作证。”一人从人群中挤出,头发半白,身上带伤未愈,正是卓金华。忠烈师太等群雄一怔:“卓掌门,你没事么?”卓金华向剑通和忠烈行了一礼,道:“那日在崔府君庙前,卓某和乔师弟被项金星引出来杀害,幸得受伤滚落草丛中逃脱,捡回一条性命。”

项金星和木一高、王褚善、青冥子、熊五霸几人脸色大变。

卓金华随之向群雄朗声道:“老夫乃秦远华的师兄卓金华,今日至此,正是要告知大家,杀害三秦派的并不是张觉和这位姑娘,而是项金星和青冥子、王褚善、木一高、熊五霸、孙公貌六人。”群雄惊住了,纷纷嚷道:“如何会是他们六人?”

卓金华又道:“项、王、木、青、熊五人和秦远华颇有交情,本来是秦远华提前邀来相会的,岂知孙公貌说出《龙蛇诀》在三秦派中,项、王、木、青、熊五人便不顾昔日情谊,将化龙派一门灭了。当日卓某也在当场,为保一条性命,猪狗不如的相助项金星他们害了化龙门。而这位姑娘既然连一记‘封禅掌’也受不起,又如何能灭得了三秦派?”

有许多人不识卓金华,但他最后一句话极是有理,均不由点了点头。忠烈师太道:“卓掌门,那当日我们到三秦派时你为何不将此事说出来?”

卓金华道:“当日卓某也曾想向天下英雄禀陈项金星五人的恶行,但转念又想《龙蛇诀》是敝派之物,断不能将之张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才一时隐忍不说。”

项金星、王褚善等五人听得惊心不已,身上冷汗涔涔而下,面色煞白。群雄向几人怒视而去。

忠烈师太想到了什么,道:“天下英雄尽知《龙蛇诀》一事,莫非是卓掌门通知的?”卓金华道:“不错,是我将《龙蛇诀》一事告知了天下。秦师弟一门遇害后,卓某和乔师弟时时遭良心遣责,项金星等人正是看出了我们的神情变化,故而要将我们灭口。卓某自知凭一己之力难杀得六贼,更不能再夺回《龙蛇诀》,是以四处飞鸽传讯,广告此事,好让天下武林知道此事后为三秦派主持公道。”

项金星等人恨得直咬牙:“怪不得各门各派尽知晓《龙蛇诀》在张觉和一黑衣女子手上,原来是这人捣的鬼。”南因怒道:“亏你们和秦掌门号称‘秦岭六兄’,为一本武功秘笈便将三秦派一门杀得鸡犬不留。”

项金星大笑道:“众位不想要《龙蛇诀》么?为何闻得《龙蛇诀》后,不管天南地北,个个均赶来了玉皇顶?”突然身子一纵,半空中挥链子剑向卓金华砍下,卓金华虽早已防到他会暴起伤人,然料不到他出招这般快,心头一凉:“我终究死在他剑下。”忽一条人影跃起,在他头顶和项金星斗得乒乒乓乓作响,卓金华尚未明白怎么回事,项金星已落在不远处,身上衣衫大裂,手中长剑弯弯曲曲变得不成样子,雁荡剑派掌门辛人展则在丈余外挺剑而立。

卓金华如梦初醒,向辛人展行礼道:“多谢辛掌门相救,老夫当日同门相残,害死了秦师弟一门,又引狼入室,罪大恶极。老夫今日誓要杀此六贼,以慰秦师弟一门之灵。若是不能杀得,再请天下英雄为三秦派作主。”说罢,刀光霍霍向项金星扑去,使的全是不计生死的打法,群雄知他已抱死志,欲要劝助又不知如何出手。

项金星手中拿着一把不成样子的曲剑,与之拆招甚是不便,连连后退,但他武功终究远在卓金华之上,强慑心神后,用剑绞住卓金华的钢刀,一掌击在卓金华当胸处,然后趁机夺了他钢刀,刺进了他腹中。卓金华一口血向项金星吐去,项金星躲闪不及,被喷得满脸皆是,急忙伸手抹拭。卓金华将头向项金星面门撞去。项金星痛呼一声后退数步,额头起了一个大包。卓金华本想与他撞碎头骨同归于尽,奈何项金星头骨甚硬,并未被撞破,卓金华则已额骨碎裂,扑倒在地。

那叫永一的弟子从人群中哭叫抢出,连声道:“师父,师父……”卓金华睁开眼,发现竟有一个弟子不被项金星等五派杀绝,神情激动道:“永一,你没事么?那很好,很好……我死以后,你须得回三秦派,广收弟子,勤练武功,重振三秦派……《龙蛇诀》是三秦派之物,务须讨回……”永一眼噙泪水,不住点头。但卓金华也知此事对永一来说极难,神采涣散,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又有了些神采,道:“啊,我记起来了,你还有一位师叔祖,姓杨名太,也就是我的师叔,他天资聪颖,什么武功一学就会,但被我的师父使计支开他了,说他杨家与潘家有仇,有仇不报非好汉,这位杨师叔便下山报仇去了,后来听说他真的混进了潘家,做了一名小童工,然后一边服侍潘家人,一边暗练武功,杀了潘家百余口,此后再不闻他下落,你可去寻到了他,或许能将《龙蛇诀》夺回……”言毕,一口气喘不上来,气绝而死,永一伏尸恸哭。

群雄向项金星瞧去,天通怒道:“想不到你这人这般狠毒,今日贫道便要为三秦派报仇。”项金星仰天一笑,道:“你们不能杀我,若杀了我,便不知那个报信人是谁了。”

群雄一诧:“什么报信人?”项金星道:“就是那个告知孙公貌三秦派有《龙蛇诀》之人。”

辛人展道:“知道他是谁如何?”项金星哈哈一笑道:“谁说辛掌门深谋过人,赛过仲达?今日一见,不过一山野老夫罢了。”

辛人展怒道:“你这卑鄙小人,还在这儿大言不惭,百般狡辩蛊惑人心盼得开脱么?贫道赛过仲达又如何,是一山野老夫又如何?也论得到你这无耻小人来评点贫道?看我不收拾你。”

项金星大吃一惊,不敢再狂妄惑人,忙求饶道:“你们仍是不能杀我,若不是我灭了三秦派,你们怎会得见《龙蛇诀》?”木一高和青冥子、王褚善、熊五霸、孙公貌五人也已惊得手足发软,忙道:“不错,还有我们五人,若不是我们五人灭了三秦派,你们还不知道《龙蛇诀》在哪儿呢。”

辛人展大怒:“你们这五个恶贼还在这儿振振有词,居功至伟么?”疾出五招,攻向五人。项金星拔腿便逃,忽然头顶一暗,辛人展半空中猛挥一根九折棍劈下,急忙挥剑上格。但剑棍一交,一折棍头仍向下“拍”的击在其头顶上。

项金星只觉天旋地转,鲜血从头顶上慢慢涌出。他名叫金星,这次真的是眼冒金星了,悔恨交加:“想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我《龙蛇诀》未得,反命丧于此……”身子晃了两晃,扑地而死。

木一高、青冥子、孙公貌三人吓得魂飞魂散,天通、天和、青城派掌门青尘子扑了过去,只听嗤嗤砰砰数响,青冥子和公孙貌颈中鲜血喷出,木一高本来高高隆起的太阳穴则凹了下去,三人也一前一后砰然扑倒在地。

王褚善和熊五霸跌跌撞撞而逃,辛人展身影一纵,挡在了他们跟前。王禇善尚未得扬刀,辛人展已一剑刺进了他胸中。熊五霸巨爪抓至半途,两只“熊掌”已掉在地上,颈中鲜血汩汩流出,喉间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和王禇善斜靠在一起,不多时便不动了。

群雄诛了这六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回身向张觉和郑奴儿看去。辛人展道:“张兄弟,三秦派一门被害,与你无关,是我等错怪你了,请你将这女子交给我们如何?”

张觉道:“众位要郑姑娘干什么?郑姑娘并无《龙蛇诀》。”辛人展道:“有无《龙蛇诀》,只要将她交给我等便可。”突然抢近前挥指向郑奴儿气穴封去。

张觉知他这一指封去,意在让郑奴儿身受百蚁吞噬之苦,却不知郑奴儿身受内伤,若气穴被封,必令她内伤加剧,等如是要了她性命一般,忙伸手架开了他手腕,道:“这位姑娘伤势未愈,万不可伤她经脉。”辛人展道:“我自有分寸。”另一手又向郑奴儿抓去。

张觉知武功略逊于他,呼喝一声:“得罪了。”向他侧腰挥拳打出,然后抱起郑奴儿欲要逃去。群雄脸上变色,喝道:“张觉,莫非你要与天下英雄为敌?”包世屠也叫道:“张觉,你救这女子干什么?”

张觉摇了摇头,道:“张某在抱这位姑娘上山之前,曾承诺力保她无虞,若有甚差池,张某便陪她一条性命,现今岂能让人伤她?”昆仑子叫道:“这般说,你是要与这个女子一同生死的了?”

张觉瞧了一眼群雄,只见人群黑压压地,自己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众人敌手,但低头见郑奴儿正满脸惊慌的看着他,心头一热,道:“不错。”

青尘子道:“好。”剑尖一抖,使了一个“朝天式”扑向张觉。张觉避开他剑锋,向他手腕扣去。青尘子剑尖回削,将青城派“松风剑法”连绵施展开。青城派剑法虚柔藏刚,自然不是项金星之流可同日而语,张觉连连退闪。郑奴儿惊道:“张大侠,你不必理我的,你……你放下我罢。”张觉道:“张某岂能言而无信?”郑奴儿心下大热。

张觉大喝一声,飞足踢出,将青尘子逼开,然后身子一纵,抱郑奴儿往玉皇顶下奔去。

群雄惊呼一声:“不可让他逃了。”六条人影向他追了下去,乃辛人展和青尘子、南怀、南因、天通、天和。这六人每一个张觉均不是对手,抱了一人后,更逃不过,奔出数丈后,即被截住。

青尘子喝道:“张觉,把这位姑娘留下,不伤你性命。”挽了数朵剑法,刺到了张觉跟前。天通天和道长也从两旁攻来。张觉身受当世几大高手之围,登时身受数伤。郑奴儿吓得脸无血色,道:“张大哥,你放下我罢,不用管我了。”张觉身子一拔,仍要抱郑奴儿逃走。辛人展纵身一剑刺向他后心,张觉使了个千斤坠,但背后仍是一痛,被辛人展连划了数剑,也是他手下留情,不然张觉已没了性命。

张觉只得放下郑奴儿和众人相斗,天通矮身直进,在张觉的肩头和腰间击了两掌,张觉一阵大痛,险些跌倒。青尘子和辛人展双剑如虹,又刺向他左右双臂。张觉顿时又身受数重创,天通道:“张觉,你还要护着这小妮子么?”

张觉情知无法再保得郑奴儿安全,热血一涌,对郑奴儿道:“张某无法保得姑娘周全,对不起姑娘,只有将一条性命赔给姑娘了……”更加凶猛向众人扑去。

辛人展晃身打得张觉鲜血狂吐,青尘子和天通天和道长的长剑又向张觉齐刺而至,眼看张觉必死无疑,郑奴儿忽站了起来,叫道:“且住!《龙蛇诀》在我这儿。”

这声音如天雷般震得众人大颤,循声看去,只见郑奴儿右手持着一本小册子高举过头顶,上面赫然写着“龙蛇诀”三字。

众人齐声高呼:“啊,果然是《龙蛇诀》。”一齐抢向郑奴儿。

张觉也一下惊住了,道:“郑姑娘,原来你当真有《龙蛇诀》?”郑奴儿道:“张大哥……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张觉心中满是愤怒,他平素以诚待人,最恨别人欺骗,他宁可性命不要也要护她周全,但她却是在欺骗自己,让他在天下英雄面前失信,想到这儿,神情激动道:“你为何要骗我?”郑奴儿道:“我……我……”

张觉强抑悲愤,又大声道:“那你为何又要将《龙蛇诀》拿出来?”

郑奴儿被他一喝,又是惊慌又是愧疚,眼泪不由涌出,道:“你宁愿舍了自己性命救我,我……我不能累你为我害了性命……”张觉心下一颤:“她是为了救我?《龙蛇诀》是天下人人欲得之物,她自然也想要,但她最后肯拿出来救我,可见她也不是无义之人……”想到这儿面色顿和,接过了《龙蛇诀》。

昆仑子叫道:“张觉,把《龙蛇诀》交出来。”张觉道:“得《龙蛇诀》者如何?”昆仑子道:“武林中百多年来相传,得《龙蛇诀》者得天下。”

张觉道:“那好,《龙蛇诀》现下在张某手中,该当如何?”群雄一凛,若依此说法,群雄不但不能伤他,还要拜他为王才是。辛人展道:“这《龙蛇诀》原是三秦派之物,是这妖女盗抢而来,你所持是不义之物,我等怎服?”

张觉冷笑道:“这般说来,这本秘诀落在你们手上才合理了?”当下由郑奴儿扶着,缓步向蒲燕阳走去,群雄知事关重大,谁也不敢稍动,见张觉行至,自行让开了去。

张觉直走到蒲燕阳跟前,行了一礼,道:“张觉并非有心欺瞒,请主公恕罪。”将诀双手呈上。蒲燕阳已将一切瞧在眼里,接过了诀。

追魂刀谭丁道:“蒲燕阳,把诀交出来,你是不是要将《龙蛇诀》独占?”蒲燕阳略瞥几眼诀中内容,神色微变,道:“这《龙蛇诀》或许有谬误之处。”谭丁道:“有没有谬误,你只需交出来便是,不用你操心。”蒲燕阳沉吟不语。高升通和岑松等人叫道:“我便知他不会拱手将诀让出,上玉皇顶终须要大杀一场。”

辛人展道:“莫非蒲大侠浑不把天下英雄好汉放在眼里?”昆仑子道:“那咱们便以武夺诀,谁能技压当场,此诀便归谁所有。”群雄皆轰然叫好,其实今天来到场的,大多也只是为凑一份热闹而已,情知武功不能胜人,但能一睹各大高手的武功,也不虚此行,纷纷道:“原应如此。”

蒲燕阳道:“蒲燕阳无意占诀,各位要取,自行去取罢。”将诀平掌一推,落在了十余丈开外一块大石顶上,然后要给萧洞天等五人疗伤。

萧洞天等人道:“主公,你不要《龙蛇诀》吗?”蒲燕阳道:“给你们疗伤要紧。”遂坐下来不再说话,专心给几人疗伤,几人心下大是感动。

郑奴儿走到张觉身边,脸带歉色道:“张大哥,对不起,你的伤如何了?”蹲下身,略一犹豫,举起手帕给张觉擦了擦脸上之汗。张觉道:“在下受的只是皮肉之伤,无碍事。”郑奴儿道:“但你流了很多血,如何是好?”

张觉无心理会自己,问道:“姑娘之伤呢?现下如何了?”郑奴儿道:“我,我已能行走得了。其实,张大哥,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张觉点了点头,道:“待在下伤好之后,再送姑娘回去罢。”郑奴儿脸一红,也点了点头。

洛山派追魂刀谭丁和地堂门高升通看见蒲燕阳将《龙蛇诀》击了出去,大喜,率先去抢,昆仑子道:“姓谭姓高的,《龙蛇诀》还轮不到你们。”舞起两根狼牙棒向二人砸去。昆仑派素来以剑法见长,历代掌门也多以剑术造诣独步武林,但上几代掌门败给了三秦派的灵虚子后,已不使剑,改而用狼牙棒。狼牙棒是重兵器,须过人内力,是以这昆仑子膂力惊人。高升通不敢直撄其锋,往后惊掠跃开,谭丁则继续冒险而进,昆仑子回棒击在其肩后,登时手中追魂刀脱手飞出。

谭丁肩胛后血肉模糊,捂着痛臂盘腿坐了下来,其门下两弟子忙跑去将刀拾回。

微山派岑松从斜刺里抢出,足尖疾点,向石顶上扑去,青城派掌门青尘子提着双钩扑来,青城派也是因上几代掌门败在三秦派灵虚子手上,故而改剑为双钩,只是他这双钩很是特别,乃是在剑刃上另加了个弯钩,故而亦剑亦钩,使将开来,剑法和钩法融于其中,端的见所未见。岑松在他钩下走得两招,即被震得双臂酥麻,不敢再战,也跃身逃开。

忽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向《龙蛇诀》抢去,昆仑子和青尘子瞧不清二人的身形,挥掌拦截,两声大响后,四人身子均晃了晃,昆仑子和青尘子瞧出了二人乃是蓬莱派掌门叶惊松和长白山派掌门韦甲,诧道:“叶兄,韦兄,如何是你们?”

叶惊松道:“《龙蛇诀》不是昆仑派和青城派的罢?”昆、青二人一怔,道:“自然不是。”叶惊松道:“既然不是,我蓬莱派难道不能一窥神诀么?”又踢足跃上。青尘子拔钩剑往上一横,叶惊松挥剑下击,借助一击之势,反而扑到了石顶上。

韦甲见状,猛向叶惊松背后抓去。叶惊松听得背后风响,头也不回,一招“东望仙阙”反手刺出,韦甲却浑不理会,用双臂的铁甲一合一折,登时将叶惊松的长剑折断。叶惊松哎哟低叫一声,惊忖:“此人叫韦甲,身上极多护甲,连手指也是套着铁甲,我怎地忘了?”不及取诀,往前滚出,避开了韦甲的随后一击。

韦甲向《龙蛇诀》抓去,昆仑子叫道:“韦掌门,先不要拿诀,较完武艺再说。”挺狼牙棒向韦甲递去。韦甲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鹤毛挥迎上去,只听叮的声响,那鹤毛竟是铁物打造。昆仑子臂力过人,韦甲则以四两拔千斤之法与之相斗,二人一时竟不相上下。

那边厢青尘子和叶惊松也斗得极猛,几乎达到了以性命相拼的程度。

四人斗了百多招后,仍然不分胜负,雁荡剑派中一矮小的秃头老者身子疾抢到了青尘子的身侧,往他肋下点去。青尘子大吃一惊,往前跃身扑出,那秃头老者已一把扣住了叶惊松的手腕,将他手中长剑夺下。

不待叶惊松回过神,那秃头老者又持他长剑向昆仑子和韦甲同时刺去,昆仑子挺狼牙棒迎格,被他剑锋一压,手臂酸软,狼牙棒下垂,那秃头老者窜过去一剑刺进了韦甲右上臂,嘿嘿一笑,跃出丈余开外,挺剑而立。

四人大吃一惊,这才认出此人是雁荡剑派辛人展的师弟师人汉,叶惊松和韦甲一被夺剑一被伤臂,若是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已是易如反掌,一时满脸羞愧,僵在当地,不敢再上。

青尘子和昆仑子则满脸怒色,向辛人展瞧去,道:“辛掌门,我们青城派和昆仑派的剑法如何落在了贵派的手上?”原来二人已看出师人汉刚才分别攻向二人的招式竟是本派的功夫,惊怒莫名。

辛人展向二人举手行了一礼,道:“两位掌门且请息怒,当年恩师和两派上代掌门赴三秦派找灵虚子比剑,比了七天七夜,为了能打败灵虚子,三人曾相互切磋了数天武功,恩师由此而记得了两派的一些粗浅招式。我这位师弟听恩师提起后,便依葫芦画瓢练得了几招,决没有偷学得两派上乘武学。”

辛人展的师父李剑生、青尘子的师父云来道人和昆仑子的师父五从道人去找灵虚子比剑,青尘子和昆仑子也是知道的事,三人比剑失败而回,云来道人和五从道长均受伤极重,不及多说什么,只吩咐门下弟子不得去找三秦派寻仇便各自伤重而逝了,只有李剑生武功略强些,延挨多了半年才逝,三派弟子不知道师父比剑的经过,但先师留下遗训不得去寻仇,是以这许多年来也没有上过化龙岗,若不是这次三秦派出事,三派也不会知道师父是败在三秦派的《龙蛇诀》“落雁剑法”上。

青尘子和昆仑子重重哼了一声,心想我两派的武功均已被你学了去,还比什么?转身退了下去,另谋对付雁荡剑派的法子。叶惊松和韦甲见状,情知不是师人汉的对手,也退了下去。

师人汉环顾了一眼四周,嘿嘿一笑,跃身去取石顶上之诀。

萨迦派主持贡赞缓步走了出来,道“老衲来领教这位高人的功夫。”踏前一步,抬掌拍向师人汉,招式甚慢,来势也不如何惊人,师人汉则觉有一股如墙般的巨力压至,不及取诀,反击一掌,弹身往前抢出,冷冷道:“中原不是西域,可任由你萨迦派横行。“一剑取贡赞中路,剑至中途,突然绕向他后颈,贡赞急忙低头,师人汉抛开剑,双拳使了一招“如雷贯耳”击向他双颊,拳未至,拳风已逼得耳鼓作痛,疾忙将颈中大串珠一拂,珠绳断开,珠子向师人汉击去。师人汉躲闪不及,身上登时中了七八个珠子,深嵌进肉里,师人汉成了血人。

他怒喝一声,又猱身而上,左手探贡赞双目,右手抓贡赞焦阴,贡赞退了两步,师人汉双拳贯至,贡赞双掌一合,师人汉双掌未及击实,隐然已觉得一股内力迸发,非同小可,疾忙双臂下沉,捣击其肋下。贡赞应变不及,运气抵抗,只听得当当两响,师人汉双拳击在两铁物上,险些震断他指骨,勃然大怒:“这番僧腰间里藏的是什么?”又上击其双颊,下捣其腰间。

贡赞料不到他故技重施,一怔,被他从腰间掏出了两只晶光灿然的金钵,师人汉嘿嘿一笑:”原来是两只破烂儿。”将之扔下了顶去。

贡赞面色大变,这可是他萨迦派的镇寺之宝,掌门主持方可携带之物,岂是破烂儿能失却?疾忙纵身而起,长袖拂出,使出了“袖里乾坤”和“龙爪手”两项功夫,才将金钵卷回。

师人汉扔出之物被他取回,自觉大丢了脸面,又去夺他双钵,贡赞将金钵一带,只见两道红光闪过,师人汉的两只手掌齐唰唰掉落在地,已自腕而断,群雄齐声惊呼。

师人汉惨叫一声,往后退了数步。三道身影从人群中射出,一道去护住师人汉,一道去捡拾断掌,一道则持剑攻向了贡赞。这三人分别是雁荡剑派的程人远、姜人志和辛人展。程人远护人、姜人志拾掌,辛人展剑指贡赞大喇嘛,道:“大师武功,在下佩服,留下这两只金钵,雁荡剑派和萨迦派便无瓜葛。”师人汉被割掉了双掌,不知能不能接得回,辛人展要将这两只金钵扣下,算是要挽回雁荡剑派的脸面。

贡赞自是不允,道:“令师弟是咎由自取,老衲恕难相从。”辛人展道:“大师既然不肯,那辛某只有强取了。”剑尖一抖,向贡赞左手所取的金钵取去。

贡赞举钵相迎,剑中钵心,辛人展的剑刃倏地收缩,身形欺近,向贡赞举掌拍去。贡赞料不到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左钵斜劈,防他出剑偷袭,右钵举起封挡。

辛人展正有换掌出剑偷袭之意,见他已有防备,只得将掌击实,二人掌钵相交,均向后退了两步,各自佩服。辛人展道:“辛某再领教大师武功。”这一下出剑运使如风,将雁荡剑法的精髓尽展了出来,群雄只看得赏心悦目,想辛人展的师父号称剑术大家,有心去和灵虚子一较高下,确是有非凡的造诣。

贡赞挥舞双钵击挡,守得密不透风,辛人展无从下手,突然一剑从中路刺入,守着卓金华尸体永一满脸诧色,“咦”了一声。

一名穿青衣有些矮胖的雁荡剑派弟子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肩头,道:“敝人姓付,婴儿的婴,中间有个人字,你认得本派的剑法?”永一道:“那剑法像是卫彪打败我师父的那一剑啊。”付人婴讥笑道:“你师父接得了那一剑么?”永一道:“接不住,所以败下阵来了。”

众人再往场上看去,却见贡赞双钵一合,将辛人展的长剑夹住了,正要折断,岂知辛人展使的是软剑,并没被断,辛人展挥掌击在了贡赞右肩头,贡赞变色退了数步,猛提了几口气后又缓过了神。众人均暗暗惊叹:“此人果然内功了得。”辛人展也收起了小觑之心:“若刚才我使的不是软剑,断不能从他的双钵中拔出剑来,必定被他折断了,看来今日到来夺诀的均是当世之雄,我可不能大意了。”

贡赞百密一疏,被辛人展乘机偷袭了一掌,当下大喝一声,将金钵一转,向辛人展腰间削去。那金钵四周是锋利齿锯,若是被削中,便是肢断腰折之祸。

辛人展展开剑法,初时尚是雁荡剑法,使到后来与雁荡剑法大不相同,永一忍不住道:“辛掌门,你……你使的怎是三秦派的落雁剑法?”付人婴把脸一黑,道:“别胡说八道,这是三秦派的落雁剑法么?若三秦派有如此高明的剑法,又如何会被项金星等人灭了派?”

永一道:“那是……那是因为秦掌门后来使的剑法出问题了,才不敌项金星等人的。”付人婴道:“敝派掌门师兄使这套剑法已二十多年,并没有出问题,那更不是三秦派的武功,你几斤几两识得什么?”其实辛人展使的正是落雁剑法,当年灵虚子用这套剑法打败了李剑生等人,李剑生事后跟据记忆,将灵虚子使的招式一一记了起来,创了雁荡剑法,只是他不懂得内劲运使法门,相当于知其然不知其所然,创出的剑法只是形似而已,自然无法和落雁剑法相提并论,但也已相当了得,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至复蹈秦远华之辙。永一当日曾随卓金华上山,亲眼瞧见了卫彪用此剑法打败了师父,又见秦远华用此剑法和项金星等人打斗过,是以认得剑招。

二人转眼拆了百余招,贡赞见竟伤不了他半片衣角,将金钵一抛,双掌盘舞,向辛人展后心击去。众人看他一时气势大盛,暗诧道:“密藏大手印?此人胆敢进中原夺诀,果然身手不凡。”无不对他佩服。少林派众高僧看他所使武功与少林派有诸多相似,暗思:“此人所使的武功与本寺的少林金刚手甚是相似,少林派的武功源自天竺西域,此人身居西域,尚是少林武学的上源。”

辛人展一惊,提气跃走,贡赞双拳捣出,直击金钵,金钵立时向辛人展身后追袭而去。辛人展身在半空,听得背后呜呜风响,回剑往后一刺,正中一只金钵,借助那金钵势力,头下脚上升了起来,另一只金钵则从他头顶不足半尺处飞了过去,转了一个圈后又向贡赞绕飞回来,辛人展见状,将剑尖刺着的那只金钵也向贡赞回射了过去,两只金钵成一道直线向贡赞奔去。贡赞见金钵回旋猛急,不敢便接,双掌一抬拍出,接下了第一只金钵,见后面第二只紧随而至,忙又接下第二只,发觉其后还藏着一把长剑,原来辛人展将金钵射出后,将长剑也一道射了出去。

长剑近在咫尺,贡赞已不及躲闪,挥钵打剑,但嗤的一声,手腕已断,一手掌一金钵“当”的掉落在地。那柄长剑余势未衰,从他肩头划过,割得他衣衫破裂,血染袈裟,再刺进他身后的一棵松树中。

辛人展拱手道:“大师承让了。”

贡赞手掌被齐腕削断,袖口处一片鲜血淋漓,脸现痛苦之色,一高大喇嘛抢上,道:“师兄,我去会会他。”贡赞摇头道:“翔王,你不是他对手。”那喇嘛怒瞪了辛人展一眼,只得拾掌捡钵,扶贡赞下场包扎伤势。

辛人展挫败西域高僧,持剑挺立。师人汉断了两掌,他只断贡赞一掌,不但挽回了雁荡剑派的颜面,还为他赢得了宽宏大量剑下留情的声誉,一时无人上场和他较艺。

忽然一长身男子从半空落下,低声道:“《龙蛇诀》在谁的手上?”辛人展道:“阁下如何称呼?”那男子又问了一遍:“《龙蛇诀》在谁的手上?”环视了一眼四周,瞧见诀在石顶上,便纵身去取。

辛人展剑随其身后至,道:“阁下要取诀,也须留下个万儿。”那男子回袖一卷,荡开了其剑锋。这一招接挡可谓妙到毫颠,若是用力急或迟了,必被割去袍袖不可,而他竟能用绸布裹剑移开丝毫不损,非过人的功力不可。

辛人展瞧此人年纪犹小着自己几岁,眼中精光隐蓄,又展开雁荡剑法攻去。那人躲闪了数招后,袖中现出了一根长箫,长箫一递,箫管中突然伸出了一个枪头,辛人展猛地向后跃翻,这才堪堪避了开去。那男子遂转守为攻,急若风雨,众人看不见二人出招,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作响,辛人展连连往后倒退,剑法凌乱。群雄大奇:“江湖上如何有此一号人物?竟攻得雁荡剑派掌门毫无还手之力?”

那使枪男子虽占了上风,但要伤辛人展似一时三刻也不能够,非在百招外不可,遂要收枪回夺《龙蛇诀》,忽半空五人挥兵器向他击下,喝道:“杨太,纳我潘家百余口性命来。”

群雄大吃一惊:“原来此人是卓金华口中提到的师叔?想不到他也现身夺诀,这是他三秦派之物,他来取别人当不会说什么。”只听一阵兵器相击声响,群雄眼睛一花,场中已多了五人围住杨太。

这五人形貌各异,身形不高,但都威风凛凛,下盘极是扎实,一看便知是专走拳脚功夫的硬手。杨太知他们是潘氏五虎,一路追踪自己到了这儿。潘老大道:“杨太,你杀害了我们潘家百余口人,这笔血债始终要你杨家偿还,你以为你躲得过我们么?”潘老二道:“不错。”言毕,五人分从五个方位攻上,或抓或劈或踢或卷,杨太在五人兵器缠斗下,难以脱得困去。

辛人展便远立在一旁,看六人之斗,五虎走的是硬气功一类,虎爪、鹰爪、龙爪、蛇形手、如意拳呼呼生风,抓铁留痕,抓石留印,鞭过处,打得石屑四溅,杨太一时极难抵挡,枪杆打在他们身上浑然不觉一般,只有以枪头攒刺,五人才似有所忌惮,出招化解。幸而他身形灵动,才在五人中保持不败,但要取胜,则是千难万难了。

群雄瞧了一阵,知这五人横练功夫虽甚是了得,但若与杨太一对一放对,仍是不及杨太。五人招式凶悍,围住杨太步步进逼,慢慢将杨太逼入了死地,此时杨太若要拔身跃去,五人仍是困他不住,只不过《龙蛇诀》也无法可想了。

潘氏五虎继续联手进逼,杨太被围在圈中进退已不甚灵便,潘老大一招龙爪手抓向他枪杆,登时将他枪杆抓断,杨太伸手抓住枪头,反肘向他颈脖处插落。潘老二和潘老三已分击向他下盘及中路。杨太纵身前跃,被潘老四和潘老五撕下了半幅衣衫,一记蛇形手打在他肩背后,一记如意拳击在他心口,杨太前后受伤,险些要吐血。

群雄知杨太再不走,便难有机会逃脱了,暗暗捏了一把汗。但杨太仍是一咬牙继续向五人攻去,群雄见他仍要夺回《龙蛇诀》,长叹了一声。

便在此时,五虎合围,各向杨太头、双肩、双肋抓去。别说五招同下,单是受一招,杨太也要丢掉性命了,眼看杨太要横尸当场,一清脆之声叫道:“五位哥哥快住手。”一红衣女子赶到了场边,样子甚是焦急。

潘老大道:“芊妹,你来这儿干什么?”潘芊道:“我,我……咱们潘杨两家最好还是化解了仇怨罢。”潘老二道:“化解不了啦,他杀死了我们潘家百多口人,这个仇无论如何化解不了。”潘芊道:“可是……可是我们潘家当年确也曾害了杨令公,让他的七个儿郎战死,杨令公被掳后也绝食而亡。”潘老三道:“那不是我们潘家的错,是他们姓杨的没有按约定的时间赶到,这能怪得了我们么?难道让我们在那儿等他们一辈子?”

群雄大都识得潘、杨两家的恩怨:杨令公杨业精于骑射,骁勇善战,闻名远近,曾追随北汉世祖刘崇任保卫指挥使,屡立战功,号“杨无敌”。宋太宗赵光义灭亡北汉后,归顺宋朝,在雁门关之战中大破辽军,威震契丹。契丹人但凡见到杨业旗号,即刻逃遁,累迁云州观察使、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镇戍边疆的主将大多妒忌。后太宗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杨家将随军北伐,结果战争失利,仓皇撤退。杨业负责保护边境百姓退到中原避难。与杨业一起的,还有潘美,杨业原本计划使用计策,诱敌深入,在峡谷埋伏下弓弩手击溃敌人。但监军王侁讥他胆小怕事,要他正面和敌人大战一场,杨业无奈,只好服从命令,并与王侁、潘美约定,在陈家谷口接应自己。杨业奋力交战,从中午杀到傍晚,退到陈家谷口打算和援军一起夹击敌人时,发现并无一个援兵,悲愤异常,继续率领部下士兵奋力作战,最后士兵都快死光了,他中箭落马被俘,他的二子杨延玉也战死了。杨业悲叹绝食三天而死。辽将耶律斜轸割下杨业的脑袋,献给辽廷。此后杨家诸儿郎也纷纷战死,最后满门忠烈满门寡妇,群雄想起杨家将,无不肃然起敬。

潘老大突起眼珠道:“芊妹,你是潘家的人呢还是杨家的人?”潘芊脸一红道:“我自然是潘家的人。”潘老大道:“既是潘家的人,怎地胳膊肘向外歪护着仇人?”潘芊道:“我……没有,我只是想冤家宜解不宜结,若能就此和杨大哥和好……岂不是好事一桩?”潘老二厉声道:“还能和好么?哼哼,你这般护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声音如枭、尖刺难听。

潘老四叫道:“你左一声杨大哥,右一声杨大哥,是不是看上这姓杨的小子了?”此人练的是鹰爪功,脑门光亮,说话如口中含痰。潘芊脸更加红了,道:“没有,没有的事。”潘老三道:“没有就好。”几人口中说话,手上却是不停。

潘芊看杨太又陷入险境,惊道:“五位哥哥,你们快请停手罢。”潘老三道:“要是不停手呢?”潘芊也有些急了,道:“那我……我便教杨大哥提防了。”潘老大冷笑一声,道:“好,你就教啊。”突然左臂暴伸,迅猛的向杨太左胸下抓去。

潘芊惊叫道:“杨大哥,这是龙爪手第三式‘落飞檐’,抓的是你的前臂三阳络和曲肘的‘天井’、‘少海’二穴。”杨太听了,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正要出招去挡他的龙爪手,哪想得到他击胸是假,抓臂是真,若自己不懂,招至半途,刚好是送自己的前臂和曲肘去给他抓住,如此一来,一条手臂便给他抓废了。危急之中,疾忙变守为攻,抬掌击向他面门,潘老大不及使实这一招“落飞檐”,抽身斜避,狠狠瞪了潘芊一眼。

跟着潘老二、潘老三又连连向杨太下杀手,潘芊皆惊呼点醒杨太,杨太得她提示,才屡屡化险为夷,忍不住抬眼向潘芊扫了一眼,见她一双妙目也正灼灼向自己瞧来,心下一动:“难道她当真不恨我这仇家?”而潘芊目光与她一接,猛地眸子大亮,既激动又兴奋,跟着忙低头羞涩避开。

杨太顿时心旌摇荡:“这位潘……潘姑娘当真对我起意了么?”一颗心怦怦急跳,忽听得潘芊惊呼一声:“啊,杨大哥,小心,弱柳扶风,自坤至乾。”原来他刚才一分神间,即被潘老二、老三、老四同时前后夹击袭到,潘老四使一把短刀,自下路反撩而上,杨太听得惊呼,疾忙左脚踏向坤位,再回退向乾位,如狂风拂柳一般,恰到好处的同时避开了三人的合击,但胸前衣衫仍是嗤的一响,被剥去了一大块。群雄看了这潘氏三虎的配合出手,均惊叹诧异,情知换作自己,多半是避不开了。

潘老大怒喝道:“你当真要帮这仇人不成?”潘芊道:“我……不是的,我只想盼两家罢手……”潘老四扬了扬手中短刀,道:“你若再帮他,可休怪我们不念兄妹手足之情。”二人说完,又加入围攻杨太的战团中。

潘芊极力想不出声,但在杨太每每遇险时,忍不住又要出言指点,群雄暗道:“这潘姑娘深谙五人的武功套路啊,但瞧她的神情举止又像是丝毫不会武功的样子,真是怪事了。”

潘氏五虎连连遭潘芊点破,不但杀杨太不得,还屡屡陷入险境,在天下英雄面前可说大失颜面。潘老大再也忍耐不住,铁青着脸道:“老四,老五,你们去。”二人会意,操起两把短刀,向潘芊扑了过去。

潘芊惊呼一声,欲要转身而逃已不及,杨太急要抢过去相救,但潘老大、老二、老三过来围攻阻止,杨太舞枪一阵疾如雨点的急刺,那边厢潘芊已传来一声惊呼,杨太转头看时,见她一条手臂已被利刀砍断。双目喷火,大叫道:“不可伤潘姑娘性命……”眼看潘老大又一掌击至,他并不抵挡,却一枪自肋下搠向了潘老二,这一出打法谁也料想不到,潘老大的来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当胸,但潘老二也被他一枪掼穿了心口,一个吐血而退,一个喷血倒在地上。潘老大和潘老三惊呼一声:“老二。”抢去抱住了他。

那边潘老五举起短刀仍向潘芊砍去,终于也扑的一刀插进了她腹中,二人闻得大哥二哥惊呼,回转头来看时,杨太已将箫枪一折为二,两根短枪枪尖刺至面门。潘老四挥刀挡架,滚身避开,但枪尖只是偏得一偏,仍插入其肩头透骨而过。潘老五的短刀仍插在潘芊腹中不及拔出回架,被枪头插入了后心,立时气绝倒地。

潘老三叫道:“五弟……”抢过来扑向杨太,杨太已抱起潘芊,往前一滚,躲了开去。潘老三一摸五弟鼻端,已没了气息,霎时痛哭,要向杨太扑去。潘老大道:“老三,我们先走罢,此仇日后再报。”他见五人中去了二人,伤了一人,已不能敌杨太,是以喝止了潘老三,将潘老二的尸体扛在肩上,潘老三也将潘老五的尸体扛上,潘老四受了伤,但可自己行走得。潘老大怪啸一声,三人几下纵跃,转眼间去得片影不见。

杨太将潘芊抱在怀中,惊慌道:“潘姑娘,你……你要挺住才好,我这便找医圣陈三因来给你医治。”抬眼扫了一遍群雄,要看陈三因是否也上山夺诀,陈三因医术高超,著了《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一书闻名于世,故人称陈三因,群雄尊称他为医圣,因在刀头上讨日子,难免不受伤,是以对他从不敢得罪。

杨太扫了一圈不见陈三因在人群中,一时惊慌无措。潘芊靠在他怀中,却脸色大红,满怀喜悦,毫不以眼前生死为意,显然以得靠在他怀里最为快乐,低声道:“杨大哥,你别叫我潘姑娘,叫我阿芊或芊芊,好不?”

杨太眼中噙泪,道:“好,芊芊姑娘,你……你可一定要挺事,万不可有甚不测才好。”欲要设法给她医治,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几次伸出手要拔出她腹中短刀又收回。

潘芊甜甜的点了点头,笑道:“嗯,我会挺住的,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挺住,杨大哥,自我见到你,我……我心里就很高兴,就想一生一世跟着你,什么潘杨两家的仇怨也不顾得了……”杨太心下大动,道:“好,阿芊,你便跟着我,我们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潘芊两眼放出喜悦的光芒,笑靥如花,露出了两个圆圆深深的梨涡,道:“是真的吗?”杨太点了点头,道:“阿芊,你要挺住,咱们这便去找陈三因。”横托着抱起潘芊,往山下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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