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代国修行 (2)
南渡道:“青海三兄名震朔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造访敝寺,不知何干?”
海日雄又向南渡略一抱拳,道:“我们三位今日造房宝寺,是想向贵寺讨要一人。”南渡道:“何人?”海日雄道:“方丈和众位大师且请移步看了车里再说。”他们三人押着两辆马车进来,众僧早已想知他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闻言便往车后绕去。青海三兄将帏子揭开,只见每辆车里各躺着两人,均是面色灰暗,奄奄一息,动弹不得,似是快要不行了。
南渡大诧,道:“三位施主如何将这四人拉上本寺?莫非想让本寺相救不成?”
海日雄摇了摇头道:“这四位是贺兰山的四老,数年前受了重伤,已是神仙也难救的了。我们上贵寺是想让贵寺交出一人来。他们在当年燕山府一役受了重伤,苟延残喘了这几年,现在快不行了,在断气之前,他们想看看害死他们的仇人的孙子的真面目。”南怀道:“你们想要谁?”
东山熬道:“太子赵信。”此言一出,少林寺众僧均是一震。南渡道:“太子奉旨在本寺代国修行,寺外之人一概不能见,若有闪失,朝廷怪罪下来,少林寺可担待不起,请三位施主见谅。”海日雄道:“我们答应了贺兰山四老,说此行定能让他们见到太子,少林寺当真这般小气,不但让贺兰四老死不瞑目,也让青海三兄在四老面前失尽面皮?”南渡道:“阿弥陀佛,此事万无半分回旋余地。”
赵信听得青海三兄点名要他时,大吃一惊,这三人肌肉虬肉,脸上长毛,多半不是善类,而听到车上之人竟然和自己爷爷有仇,更加惊诧。幸而方丈回绝了他们,才略略放心,暗道:“看来寺中僧人大多恨我,惟有方丈和南通大师是对我好。”
南渡转身让知客僧肃客。海日雄大笑道:“方丈这般小气,可是要逼我们硬抢人了。”向大雄宝殿上蓝底金字的横匾瞧了一眼,突然纵身而起,一鞭向那牌匾抽去,若是击中,便为碎屑了。
一矮瘦老僧身子一晃,疾如闪电般从斜刺里向他格去。海日雄不及取匾,横出一掌,只听波的一声大响,二人落了下来,身形各晃了几晃。原来去截海日雄的是守藏经阁的南空大师。
南字辈众高僧中个个名震武林,艺业不凡,南空大师守藏经阁数十年,武功更是南字辈高僧中的杰出之士,内力纯厚。海日海嘿嘿一笑,道:“好,我便领教大师的少林绝技了。”左手出掌,右手挥鞭,向南空直击过去,招式无奇,却力道惊人。
南空以一路少林神掌八打相迎,这门掌法中有分解掌、封闭掌、裂心掌等八种变化,繁杂之极,攻守间法度严谨,丝毫不露破绽。海日雄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八掌接完,倒身一纵退开丈余外,冷笑道:“少林武功仅是如此么?”又挥鞭而上,这次鞭法怪异,怪招迭出,南空被他抢了先机,竟无法扳转劣势,
东山熬见状,挥刀向南海砍去,他留着两小撇黄须,比海日雄矮了一个头,中等身形,但灵活精悍,穿着一件黄獐皮外褂。南海武功只在方丈和达摩院首座南石之下,众僧想由他迎战东山熬当万无一失。
青木勒将手上的海东青一震,叱了一声,海东青盘飞而起,向南通抓啄至。南通挥袖一击,喝道:“畜生,找死么?”僧袖拂得那海东青冲天而起,落荒而逃。青木勒大怒,纵身扑向南通,赵信躲在大雄宝殿拐角处,暗暗担心南通有失。
南空、南海、南通三僧均是少林寺和武林中顶儿尖的好手,以南空武功最是博杂,使完神掌八打后,换成了少林虎爪手,继而又换成了“寂灭爪”和“因陀罗爪”,每一路新招使出,都令海日雄一惊一乍,幸而他内力深厚,每每也总算有惊无险,一条软鞭卷抽劈荡施展开来惊云走月,南空不以兵器见长,欲展开空手入白刃功夫夺他软鞭,但当年在夺诀时被孤杖阎打碎了肩骨,此时虽养好了伤,武功已远不及前,反被他啪啪击中两鞭,将一口长袖打断下来,背后衣衫也烂了一片。
众人暗暗担心:“看来青海三兄已探得少林众高僧大多受了重伤未愈,是以才有恃无恐的敢上少林寺来挑衅要人。”
南海和南通也渐处于下风中,少林寺不能以多欺寡,是以三人虽处于下风中,并没人上前相助。又斗数招后,海日雄鞭势略缓,引得南空以一记“因陀罗爪”向其鞭身抓去。海日雄突然手一抖,鞭子立时钩刺竖起,原来他的鞭子伏着钩刺,平常看不出,逆抖起后立时根根直竖。南空抓在鞭刺上,登时鲜血淋漓,钩刺又扯下他皮肉,只钩得他手掌血肉模糊。海日雄趁势又一掌发出,打南空吐血而退。南怀等诸僧忙上前将他扶住,药王院僧众给他包扎治理掌伤。
南海使了几路般若掌后则渐占了上风,逼得东山熬步步倒退,众僧心想南海师兄毕竟武功只在方丈和南石之下,这东山熬如何能敌?南海招式大开大阖,一弯腰侧身击向东山熬腰间,若打实必令其内脏震裂,然东山熬并不闪避,南海一掌打在其腰间处,发现甚是坚硬,才知他藏有硬物。东山熬的短刀趁势上削,南海疾忙缩头避开,又化击为切,再探向他腰间,看是何硬物。
东山熬将短褂一掀,让南海自行伸手进他腰间,然后将短褂捂回,南海变招和缩手不及,只觉手上一痛,抽回来时,已满是鲜血,被割了十余道伤口,皮肉翻开。众僧大吃一惊:“他衣衫里藏有利器,却不知是何物?”东山熬趁机“登登登”的在南海当胸踢了数脚,南海无法抵挡,吐血而退。
如此一来,三僧已败了两僧,南通也和青木勒斗到了要紧关头处。二人互击两掌后,双掌已凝在一起,变成了比拼内力,一时不分高下。
青木勒口中作哨,那只远飞去的海冬青忽又飞回,双爪如两只大铁钩抓向南通头顶,铁嘴则向南通左眼啄下。南通大吃一惊,急撤一掌挥臂而击,那海冬青又惊叫飞去,但他撤一掌后,只剩单掌,青木勒双掌之力如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南通身子倒撞出去,血染僧袍,受伤之重犹在南空之上。赵信惊呼一声,差点抢身出去相扶。
众僧无不愤怒,想不到三人各施诡计,俱败三僧于手下,然对方也不算坏了武林规矩,一时也指责不得。
海日雄大笑道:“众位大师还有谁要上前指点?若无指点,青海三兄可要进寺去搜太子了,或是把你们大雄宝殿的匾牌摘下来,让贺兰四老拿回去做寿板,青海三兄也算对四老有交代了。”
南渡大怒,跃了过去。众僧惊呼道:“方丈,你疗伤正到了重要关头,若是有差池,只怕……”南渡道:“少林寺岂能任人欺辱?”展开“袈裟伏魔功”向海日雄扑去,场上只见一片红影,将海日雄罩在其中。
海日雄无法脱开袈裟笼罩,鞭法难以施展开,一时气为之窒,心下大惊:“刚才众僧还担心他的伤势,南渡的功夫应未恢复才对,难道他受了这等重伤,我仍然不是他敌手?”
拆了二三十招后,南渡的般若掌和大力金刚手逼得他更加喘不过气。众僧见了这等气势,暗暗惊喜:“原来方丈的功力已恢复到这般了么?”想起在玉皇顶争诀时,方七佛也不是他对手,一时人人叹服。
东山熬和青木勒脸色大变:“若是这老秃驴功力恢复如初,我们三兄又如何上得少林寺?”想一齐上去夹击南渡。海日雄忽然大喝一声,挥拳急捣南渡中路,南渡腹肌一收,竟将海日雄的拳头吸住,连拔了数下也拔不出。
海日雄自出道以来,拳掌霸道、鞭势威猛,无人敢撄其锋,但现下竟被南渡的“心意气混元功”陷住拳头,乃是生平未遇第一遭,惊慌之下不再力拔,将鞭一扔,化掌向南渡当胸拍去,南渡也一掌拍出,双掌一击,“波”的一声大响,二人各自向后退开。南渡面色未变,海日雄一只手垂了下来,手腕已折断,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断腕处,脸上豆大般的汗珠滚下,疼痛难当,原来他被吸的那只拳头手腕和指骨已被南渡肚皮挤压断碎了。
东山熬和青木勒惊抢到海日雄身侧询问伤势。青木勒道:“大哥,如何是好?要不我和二哥去血洗少林寺?”海日雄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道:“不要,不……行,你们二人不是南渡方丈的对手……”东山熬道:“可是他打伤了大哥……”
罗汉堂众僧听得三人说话,持棍将三人围了起来。海日雄看了一眼群僧,干笑道:“少林派今日要群起而攻,果然光明正大,青海三兄今日算是领教了。”语出讥诮。南渡挥了挥手,让少林众僧退开。
海日雄笑道:“方丈神功盖世,海某折服,他日再来向方丈请教。”向东、青二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和二人推了马车出寺而去。
待得三人两车的背影出了山门不见,南渡忽一口血冲天吐出,仰天便倒,满寺僧众大惊不已,纷纷抢上,叫道:“方丈,方丈……”南渡声音微弱的道:“不可让青海三兄知晓……”原来他伤势未愈,然少林寺令誉陷于千钧一发间不容有失,是以将十二经脉的穴脉重新打通封闭后凝聚功力,这般做法虽可使功力大增,却是割肉医疮的做法,反于伤势有大害,凝聚功力越强,伤势越重。兼之接海日雄那一拳时,也已被震伤,全靠最后一刻运气用腹肌之力将海日雄的掌骨指骨压碎,然后用一口真气维系神色如常。若海日雄再上来攻多一招半式,南渡非吐血而亡不可,现下强敌得去,他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吐血而倒。
南海、南空、南通、南怀等人扶着他,知道他此番吐血跌倒,数年来的养伤尽白废了,人人心下悲甚,将南渡扶回了方丈室中,然后令全寺僧众戒严,谨防青海三兄再入寺中挑衅。另派出慧思、慧远、慧悟、慧见等十名罗汉堂弟子下山去追踪青海三兄,看他们是否已离去。
慧思等十名武僧携了棍棒离寺走了半里后,即见两辆马车倒在山岰中,已摔得支离破碎,众僧认得是载着贺兰四老的车子,忙下去查看,发现两人摔出车外,突眼吐血而亡,另一人则被马车压住,肚破胸裂死得极惨,唯有一人尚有些气息。
众僧给他喂了些水,要抬他回少林寺中救治,那人道:“谢谢你们啦,我们是被青海三兄打伤的,并没有参与当年燕山府法场一役……,他们……他们想要太子,才将我们全身骨头打断,放在车上驮来……,他们离开少林寺到这儿时,就连人带车将我们推下来了……”
众僧大惊,问道:“青海三兄呢?”那人道:“他们已走啦……”说罢,一口气接不上也死了。众僧不及收殓几人,忙又往山路追下去,过得里许后,终于在一片松林里看见了青海三兄在疗伤,众人不敢近去,赶回向方丈等人报告。
南空怒道:“这青海三兄好不恶毒,将贺兰四老打成重伤,反说是当年一役所致……”南通点了点头,道:“不知他们要太子干什么?”
南越道:“方丈,朝廷放赵信在这儿是何用意?康王明明知道武林各派对朝廷满怀怨气,却还要将赵信放在这儿,说是代国修行,这不是摆明想借武林之手,杀了赵信吗?……”
此言一出,南渡叹了口气,低声道:“朝廷之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知晓便是了,万不可说出去。我也是见太子可怜,才回护着他。”
南海道:“嗯,现今连青海三兄都知道赵信在这儿了,我真怕日后会有更多人寻上来,少林寺会抵挡不住。万一少林寺有失,保护不了赵信,不知朝廷会如何问罪?”南渡满脸忧色,良久道:“大家多些费心吧,争取不让少林寺有失。”
忽听得室外脚步声响,南渡问道:“是谁?”来人应道:“是弟子慧明。”众人听出是赵信,一诧,让他进室。原来赵信想到方丈和众僧为救自己力斗青海三兄受伤,心下既感激又愧疚,是以要到方丈室来拜谢看望南渡。
赵信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向南渡磕了三个响头,南渡正在打坐护伤,无法起身将他扶住,道:“你快起来,为何对我行此大礼?”赵信站起身道:“都是我累了方丈和少林寺,真对不起……”南渡道:“嗯,你日后在少林寺好好用功便好了,老衲不会让人来伤害你。”赵信点了点头,又向南空等其他僧众拜谢,这才辞了出去。
南通从方丈室回到禅房后,赵信再来拜见问候,要侍候南通养伤。南通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不宜让别人看见,你先回房里去罢。”赵信见他伤得极重,道:“那今晚大师还是不要教弟子了罢。”
南通道:“练武需当持之以恒,不可断续,我身上有伤,无法带得你出寺,你自行前去好了,我在崖顶上等你。”赵信应道:“是。”一阵感激,回了寮房。
当晚,满天星斗,星辉璀灿,清风徐来,透爽宜人,赵信望后山高崖赶去。走到半路,忽见三人坐在树林中不动,似是在运气疗伤,忙伏下凝神细看,赫然是青海三兄,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三人闭目围坐成了一圈,掌心向上,中指和拇指捏合,赵信暗惊道:“他们怎地又摸上少林寺后山来了?难道他们还不打算离开少林寺,要暗中攻袭?”想到少林寺有险,顾不得自己安危,便想回寺去告知方丈,然一下又想起了南通大师:“啊,不行,我还是先去告知南通大师才好,大师距此不远,又是孤身一人,若被发觉,可斗不过他们。”遂悄悄退开,急向高崖下奔去。
到得崖下,见崖壁上已刻凿好了一些小凹痕,一条绳子从上面垂下,显然是南通大师为方便他上下而设的,不由对南通大师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攀爬而上。
到了崖顶,南通大师正背向盘膝而坐,月光照在他后背处,瞧不见他脸面。赵信暗道:“不知大师的伤势如何了,他不顾有伤,定要来教我,我真的粉身碎骨也难以还报。”上前行礼道:“弟子拜见大师。”但南通大师并不回应。
赵信又叫了一声:“慧明拜见大师。”南通大师依然寂然不动,赵信一诧,走到南通大师跟前察看,却见南通大师双目紧闭,微垂着头,已无半点气息,登时惊呆了,心头一悲,眼泪夺眶而出,拜倒在南通大师跟前,放声大哭:“大师,你怎地圆寂西去了?……”他刚得一个人关心他,岂知转眼又不在了,怎能不伤心悲恸?
哭了一阵后,忖道:“难道大师是伤重而去的么?”想要看看他的伤势,目光顺着南通之脸往下看去,当目光滑落至他左肋下时,赫然见他腰间插着一柄匕首!匕首直没至柄,南通手握把柄,似是要拔出匕首来。
赵信大惊且悲:“原来大师是被人杀害的!他白天和青木勒斗时,腰间并没有中匕首,是谁,是谁杀害了南通大师?”他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既想为大师报仇,又想到他这点儿微末道行,只怕连人家按捺一下指头都取了他性命去了,又如何能为大师报仇?
过了一阵,他又伏地向南通磕了一个头,道:“弟子不肖,想要为大师查找出凶手,虽然一时不能手刃这凶手,但日后弟子一定会报此仇的。冒犯大师之处,请大师恕罪。”站起身,颤抖着手,向匕首伸去,要看看是谁的凶器,忽背后有人大喝道:“赵信,你在干什么?”
赵信一惊,急忙缩手。回头看去,只见达摩院的南智和南生两位长老领着罗汉堂的慧思、慧远、慧悟、慧见等人来至,各人手持棍棒或戒刀、禅杖等立于崖上。南智五十多岁,有些高瘦,腰背微驼,微显中气不足,南生则四十余岁,气血方盛。
南智和南生等人料不到南通在此,忙过来行礼,然一般不见南通回应,才知南通有异,赶忙察看,一眼瞧见了南通肋下的匕首,南通已然圆寂,顿时悲愤难抑,怒喝道:“赵信,原来你杀害了南通师兄,是不是?”
赵信犹如晴天起了一个霹雳,惊震住了,结结巴巴的道:“你们……误会了,南通大师并不是我杀害的……,我也是刚到了这儿看见南通大师西去了……”
南生怒道:“我们分明看见你握着匕首,你还想狡辩吗?”赵信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想拔出这匕首,看看凶手是谁。”南生大怒:“一派胡言。”赵信百口莫辩。
南智道:“那你为何要上这儿来?这顶上只你和南通大师二人,如何不是你杀害?”南生道:“不错,我们见你鬼鬼祟祟出了寺,料想不会是好事,这才跟踪到此,这石崖上并无二人,不是你还有谁?”
赵信才知是自己出寺时被他们发觉跟上了,又气又急,心念电转:凶手到底是谁?他杀死南通大师难道是为害我么?道:“你们既然是跟随我而来,应看到我没有杀南通大师。”南生道:“我们比你迟些儿上崖,才让你得手,否则南通大师又如何会遭你所害?”
赵信道:“南通大师是想教我武功,所以我才上这儿来,我们已经约好了的,他每晚在这儿教我武功,真的不是我杀害他,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我上到这儿之时,南通大师早已被恶人所害了……”南智道:“好,那你说说恶人是谁?”赵信道:“我怎么知道?且……且南通大师武功武功高强,我又怎能害他?”
南生怒道:“南通师兄本来身有重伤,日间更被青海三兄所伤,对你又没加防备,你趁机以匕首刺进了他肋下要伤他又有何难?哼哼,我早知你狼子野心,是个祸胎,你烧毁了梁山,现今又要祸害少林。都怪方丈师兄心软,将你收留寺中,害了南因师兄性命,如今又害了南通师兄……”说到这儿,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禅杖“呼”的向赵信当胸递去,将赵信击倒在地,赵信胸口一时疼痛欲裂。
慧远和慧思道:“姓赵的,且吃我们几棒。”抡棍扑上。赵信爬起四瞧了一眼,身周并无物可用,丈余外有数块石头,便想抢去拾石头抵抗,慧悟和慧见身形一晃,将他拦住。赵信无法过去,转身奔向崖边欲逃下崖。南生一惊,叫道:“快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慧思双腿连环,疾向赵信当胸踢至,正是威猛无俦的“连环鸳鸯腿”,赵信又被踢回了南通身边,仰身一屁股跌坐在地,喉间一甜,数口血涌出。
众僧恶狠狠的道:“今晚我们便为南因和南通两位大师报仇。”赵信惊急之下,一转头看见了南通腰间的匕首,暗悲道:“大师,这把匕首我先取了……”伸手将匕首拔出,乱舞乱划刺向众人,又想逃走。慧远身子一跃,作了个饿虎扑食之势,抓住了赵信脚后跟一拖,将赵信扑跌在地,压在身上,夺了他匕首扔在一边。余人赶至对赵信一顿拳打脚踢。
赵信无法起得身,被打得滚来滚去,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贼秃驴,南通大师并不是我所杀,你们冤枉好人,不辨是非……”忽滚到匕首旁,忙拾在手中往后急挥,众僧暗中只道他划拳打来而已,岂知嗤嗤两响,二僧臂上已然被匕首划中,惊呼一声,退身避开。
赵信得以站起身,但他头上身上不知挨打了几十拳脚,各处疼痛欲裂,眼睛发黑,摇摇欲倒。
众僧又要冲过来打他,赵信怒骂道:“你们这些死臭秃驴欲要诬陷我,我才不服呢。我赵信就是死,也不会受你们这些贼秃驴侮辱的。”挥舞着手上匕首乱划,抢到崖边,纵身一跃,向崖下跳去。
众僧大吃一惊,崖下乱石从生,摔下去焉有命在?他虽杀害了南通大师,众人也万不敢要他性命,只是打他一顿出气而已,到时再打算押他回寺里听方丈发落的,浑没料到他竟会跳崖自尽。
南智眼疾手快,踢起崖边南通原先垂下让赵信上来的那根长绳,猛向赵信卷去,将之卷住。但赵信已向崖下落去,下坠之力甚猛,南智尚未得弯腰抓住绳子,长绳“砰”的被扯断了。众僧赶到崖边一看,下面灰影朦朦,哪里看得见赵信?
赵信纵身一跳,已不抱生望,猛然胸间被长绳卷住,直往下坠去,跟着当胸一紧,一阵大痛传来,绳子“砰”的被扯断,摔到了地下,身子着地后,又顺着地势骨碌碌的往斜坡下滚去,被荆棘石块等割刺得衣衫破碎,浑身是伤,满脸满手鲜血,疼痛不已。
他魏颤颤的站起,犹不敢相信尚能活着,如置身梦中一般,若不是得那根绳子将他卷住,且那绳子正好距地面尺余许才断,他此刻早已没有命在了,缓过了神后,暗叫了一声侥幸,背后已惊出一片冷汗。抬头向崖顶看了看,依稀见几个人影站在悬崖边,知是南生、慧思等人,心想:“那些大秃驴、老秃驴、中秃驴人人以为是我害死了南通大师,必不肯听我分辩,回去时只有徒受其辱。嗯,他们见我跳下崖,必定跟着来寻,我还是赶快远离这儿为好。”
这时月亮已隐没于西端云层里,仅剩一片朦胧微光,四处怪石松影,阴森婆娑,他将匕首揣进怀里,拔步往草丛中钻去,却不敢回看少林寺一眼了。
到得天明时,也不知胡乱走到了哪里,在一溪边掬水洗脸,拭去脸上和额角血迹,喝了两口水后,精神略振,暗道:“想不到自己一心想在少林寺修行,最后却落得了这般逃跑结局,九皇叔若怪罪下来,我该如何是好?也罢,我本就在太行山中过着饥饱无度的日子,现今离开后,再躲到一个无人之处,他怪罪也好,不怪罪也好,反正找不到我了便好。”但转念想到了远在北漠的亲人,“父皇母后等人在大漠一晃数年,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了?过得还好么?儿子不孝,至今仍不能去接你们回来……”想到这儿,决定往北而行,不管是生是死,也要去漠北找自己的父母和爷爷等人。
其实这也是一人在外面处处受欺凌时自然而生的感受,大凡一人在外面不如意,必会想到家中父母亲人平时的关爱和温暖,他经历了许多苦难,此刻思亲之情尤其迫切。
北行数天后,忽见大路上走来两名手提木棍的少林僧人,正是慧生和慧远。赵信一惊,急忙躲在一块大石后,只听慧远道:“师兄,你说朝廷会不会怪罪我们少林寺?”慧生道:“这可难说得很,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找到赵信。”慧远道:“但我们已寻遍了整座山崖下,少林寺方圆数十里也找了,还是不见他的影子。你说他能逃得到哪儿去?他摔下来还能活么?”
慧生道:“若不是南智师叔踢那根绳子卷住他,他是铁定不能活的。现今下面不见他的尸体便难说得紧,不过方丈已派出了满寺弟子四处去寻找,一些与少林派交好的门派也赶来帮寻找,想必很快能找到他了。”
慧远道:“就怕他是摔死了,给野狼等猛兽拖去吃了,找不到尸首……”慧生道:“嗯,师弟说的也有理,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纵是给野狼拖去吃了,我们也要捡他几根骨头回去,否则朝廷怪罪下来,少林寺可担待不起。”
慧远点了点头,“嗯嗯”应了两声,二人随之走了过去。
赵信躲在岩石后,惊喜之极:“这些臭秃驴知道着急了么?哼,哼,看你们还敢这样欺辱我不?我偏不让他们找到,教你们也知道我的厉害。到时九皇叔怪罪下来,瞧你们如何是好?”想到此,暗暗得意,连日来所受的各种委屈凌辱像是一下消失了。
继而想到南通大师,又有些黯然:“不知南通大师是谁害死的,希望少林寺找到真凶为他报仇才好。我毫不会武功,朝不保夕,怕是不能为大师报仇的了。”
次日,赵信避开大道而行,到了应天府一小镇外,路上设了一道关卡,数十名百姓排成了一排,正由几名大汉拦住一个个盘查。关卡不远处,一长条汉子神情怡然自得,半眯着眼睛躺在太师椅上,跟前放着双钩,透着寒光。两边还站着数十条大汉,个个手握兵刃。
赵信奇怪:“这些人并非官府中人,怎可路上设卡拦人?”一瘦削男子是镇上财主的账房先生,平时也嚣张惯了,领着两名长工挑着两篓活鱼要赶往镇里去,见拦了许久,篓中的活鱼渐渐不跳了,叫道:“你们是官府么?怎可随便拦路?”
一名长大汉子走近,将他的一担鱼抢倒在地上,那账房先生大怒:“你快赔我鱼……”那大汉叉开五指,一巴掌打得他鼻血滚滚,连转数圈,道:“老子便是官府,老子便还你鱼……”
账房先生被打得晕头转向,忙呼两长工帮打,两名长工想到失了鱼,回去也是被一顿责打,大叫道:“我跟你拼了……”挥着扁担向那大汉打去。那大汉伸手抄住,劈手夺过扁担,照着他们的脑门各打一下,三道鲜血迸溅而出,几人身子晃了几晃,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众百姓见打死了人,吓得噤若寒蝉。那大汉大声道:“有不听我金钩门韦少堡主号令的,不,是赵少堡主号令的,这就是下场。”赵信虽然愤怒,也已不敢哼声。
两名满脸虬须的男子拦住一白净男子恶狠狠的道:“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子作了个辑,道:“小民燕阿二。”那大汉一挥手,让他过去,又盘问下一人,那人二十五六岁,生性胆小,道:“小民赵新。”赵信一诧,以为他和自己同名,旋即才听出了音调有异。
十余条大汉面色一变,一旁走出两名大汉,将他架往树林中去。那人大惊,叫道:“你们为何要将我拖去?小民并未犯官……”那两大汉不由分说,将他拖至林子里,旋即不闻声响了。不一会,两大汉整了整身上衣衫折回。
赵信看事有蹊跷,悄悄绕到了林子后去探看,见那人躺在乱草丛中,胸前两股鲜血汩汩冒出,已然动也不动了,又惊又怒:“为何他只说自己是‘赵新’便被杀害了?”一念未毕,突地打了一个冷颤:“赵新?赵信?我的名字也与他相似啊,若是我也直直的报了姓名,岂不是也送了性命?到底他是要杀‘赵新’还是‘赵信’?”
忽脚步声响,又一人被架了过来,“嗤嗤”两声割断了咽喉,一大汉骂骂咧咧的道:“叫什么不好,偏要叫赵信?你要叫赵信,老子只能让你在这里叫了。”赵信一股寒气直透脊心:“原来这些人是要杀我么?我与这些人素不相识,他们为何要杀我?难道是为了少林寺?但少林寺只是要擒我回去,可没要杀我啊?”
他惴惴不安,悄悄出了林去,轮到问他时,他早胡掐好了名字,道:“小人叫张月生,满弦月,寅时生,家父叫张有丁,不知大侠还有什么要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大汉极不耐烦,抓住他衣领一把提了过去。赵信才长松了一口气,不敢停留,急急住镇上去了。
刚进得镇里,远远见一群尼姑迎面走来,人人握着长剑,脸色甚是焦急,忙躲到了檐柱后。这些天他已成了惊弓之鸟,看见携有刀剑之人就莫名惊怕,要缩身躲藏。
他刚藏好身子,两红影一晃,从身边不远处走了过去,却是少林寺南智和南生两位老僧和慧思等十余名寺中弟子,暗惊:“这些臭秃驴怎么也追到这儿了?难道他们识破了我行踪?”
南智和南生迎向了众尼,向为首的一名五十开外的老尼姑行了一礼,道:“辛苦师太了,少林寺感激不尽。”原来来人是西天目剑派的忠烈师太和众弟子。
忠烈师太道:“我接到你们寺里的讯息便连夜赶来了,少林寺怎么这般大意?竟让他从寺中逃脱?”赵信听他们说的分明是自己,更不敢稍动。
南智道:“是我们师兄弟大意些了。”赵信正是南智、南生领其它僧逼跳下崖的,这些时日来,想到少林寺将因之受累,二僧忧心极重。
忠烈师太又道:“我们寻了许多地方也不见他的踪迹,你们确定他从那崖上掉下来当真没有摔死么?”南生道:“他跳下崖后,我们一边赶往崖下搜寻,一边派两弟子赶回寺中向方丈禀报,方丈连夜召合寺僧众到后山寻找,方圆数里的野狼野豹等也打死了,也不见它们的肚里有一根骨头,狼窝豹窝等也翻了一百多个,也是如此,估计他是走脱了。”
赵信暗暗讥道:“少林派还说是慈悲为怀不杀生呢,那一带的野兽皆被他们超度了。”
忠烈师太道:“你们放心好了,少林派的事,也是武林的事,天南地北皆有门派,大家四下出动,齐心协力,不信找不到那赵信。听说雁荡剑派辛掌门也来了,只是不知在何处。”二僧一喜,又向忠烈师太称谢。
忠烈师太道:“啊,是了,我们一路至此,也遇到了数十个自称赵信的人,可惜皆不是太子,这是怎么回事?怎地有这许多赵信?难道他们是故意化名,让少林派不辨真假,与少林派作对的么?”
二僧也想不明白,南生道:“是啊,我们也遇到数十个自称赵信的人了,便是今日这镇上,也有好几个赵信了,但没一个是他。”
赵信一下想起了镇外那天龙堡少堡主假扮自己之事,大诧不已:“那少堡主为了假扮我,还不许别人说是赵信,真是奇哉怪也,难道他们是故意迷惑少林派有心救我?但我与他们并不认识,他决无救我之理,且少林派是好惹的么?纵然这少堡主是为了救我,但忠烈师太和南生说别处还有许多赵信,难道他们也是为了救我么?”
他想不明白其中情由,只明白南智、南生等人是因这儿有叫“赵信”之人才赶到此的,并非是觅得他的行踪,见忠烈师太等人边说边走了过来,四周无处可躲,遂上了身旁的酒楼去。
楼堂上已坐了四大桌子人,东首两桌在大快朵颐、猜拳行令,浑不把楼上其他人瞧在眼里。西首另两桌则没发出什么声响,只低头品偿香茗。两派共约有三四十人。赵信低着头,拣了一副偏僻的齐楚阁儿坐下。
东首座上一四十多岁的黑须大汉抓起半边肥鸡,哈哈大笑道:“这次余天堡出手,必能马到成功,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妄称赵信,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人道:“不错,谁敢和余天堡作对,那是自找苦吃,自寻死路,哈哈,”那黑须大汉又道:“老子不像有的人,见了个女子,便背宗忘祖,连老祖宗姓啥都忘了。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偏不叫那‘赵信’,却要那妞儿最后投在我余霸天的怀里。哈哈,哈哈,做了我余天堡的压堡夫人。”
他手下诸人登时附和奉迎道:“不错,咱们余当家素来行事旗开得胜,这次自然也是在预料之中。”“正是,余堡主雄才大略,年方正富,令多少深闺佳秀为之心仪?那女子必也为余堡主倾倒。”一时吵吵嚷嚷,颂扬之辞不绝于耳,余霸天呵呵大笑。
西首那两桌人则沉声不发。赵信一惊:“怎么又是自称‘赵信’的?看来他是对西首那两桌人说的,听他口气,西首之中也有人矫称赵信,且他们矫称赵信似是因为一女子,这女子是谁?为何人人想和她在一起?”
余霸天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是无意,将那吃剩的鸡骨往后一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西桌一脸上有颗黑痣的驼背男子碗中。西首之人顿时忍不住,一瘦子拔出刀,将桌子一角“噌”的削去,喝道:“霸你奶奶的雄,你道你爷爷是好惹的么?”一刀向东首相距最近的一名胖子砍去。
那胖子闪身让开,喝道:“好,咱们便比划比划。”从腰间解下一条铁链子,向他兜头卷打过去。那瘦子挥刀格住,飞脚踢出,那胖子左手架开他踢脚,右手腕一抬,击向他下腹,这一招势大力沉,西桌一秃子见瘦子非受伤不可,嗤嗤嗤向那胖子刺了三剑。
东桌之人登时大叫:“现今是一对一相斗,你们以二打一,不怕被人耻笑?算是哪门子道理?”那秃子道:“我们对敌,从来都是两个一齐上,对方是一个也好,两个十个百个也好,我们都是以二相对。”
那胖子一方有人骂道:“难道对付你们的婆娘也两个一齐上么?”东首两桌人登时轰笑起来。
西桌诸人大怒,那黑痣驼子身子一拔,向那说损话之人落去,单手左右开弓,在他两边脸颊上打了七八下,随之身子一纵,又向那胖子身边落去。
那胖子见机也快,知道他要来打自己,伸手一探已抓住了他肩头,欲将他掼摔出去。但猛提之下,那驼子下盘双脚牢牢钉在地上,竟然拿之不动,另一臂急挥铁链欲打。
那驼子抓住他手臂一扳,只听咔咔两响,那胖子关肘处登被扳断,又飞起一脚,将他踢摔了出去,身子一纵,回了座头上来,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东首诸人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阵才纷纷叫嚷着取出兵器,余霸天铁黑着脸,道:“铁臂门严通严少公子果然好武功,欺我余天堡无人,离座打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好,大家都是为那女子而来,谁赢了谁就和那女子双宿双飞,谁输了便走人,别在这儿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丢人现眼。”大喝一声要扑上前。
忽楼梯处托托大响,上来了一大群人,为首之人摇着一把纸扇,穿着一袭白衣,甚是风流倜傥,背后一汉子帮他提着双钩,正是那金钩门韦少掌门等人。
店伙计忙上来招呼笑辑道:“不知韦少当家今儿可要什么酒菜?小店今日采得有松江的回腮鲈、福建的鲍鱼、海田鸡,保管韦少当家吃得尽兴……”一句话尚未说完,脸上已“啪”的着了一巴掌,那提钩大汉喝道:“是赵信赵少当家,什么韦少当家?”
那店伙计半边脸登时肿得老高,懵然道:“平时叫的可都是韦少当家……”一句话没说完,脸上又着了一记,那大汉骂道:“还没听清吗?是赵信赵少当家。”那店伙计被打转了几圈才停住,只得捂着脸连声道:“是,是赵少当家……”那大汉骂道:“还罗唣些什么,但有好酒好菜,一并端上来便是。”又一巴掌打了过去,那店小儿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那韦少掌门叫韦谦,并不理会那大汉之事,径向余霸天和严少掌门举手唱了一诺,道:“两位光临敝地,想必也是来会那西来的女子了。”余霸天也老实不客气的道:“不错。”
韦谦道:“其实西来的那女子便在在下身边,各位要不要一睹芳人?”众人一诧,继而大喜道:“在哪儿?”韦谦转过身,道:“师父,有两位爷台想拜见你呢。”
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女子,众人向她打量去,只见她身形臃肿,阔口塌鼻,肤色暗黄,奇丑无比,尽皆瞪大了眼睛,噎住说不出话。韦谦道:“这位便是关外来的女子。”
余霸天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问那女子道:“你是神女派的么?”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来收我的徒儿赵信。”此言一出,余霸天和严通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余霸天心有不甘,道:“那关外来的女子不是容色丽绝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韦谦道:“须知人言不可信,以讹传讹,什么话没有?两位仁兄乃当世豪杰,也信这些江湖传言?”余霸天垂头丧气,道:“这般说来,是我们上了人家的大当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赵信躲在群雄身后,听到了“神女派”三字,惊诧声:“这便是我的师父么?”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我的师父来寻我了,他们初时听得我师父容色丽绝,是以个个自称为赵信,想我师父收为弟子。嗯,我的师父虽然丑了些,可终究是我的师父,万万不能落入此人手中的。我却该如何救她是好?”急忙筹思救师父之法。
余霸天道:“韦兄请了,请了,余某这便告辞回川了。”正要率弟子下楼而去,忽有金钩门的喽啰来向韦谦道:“启禀少掌门,那女子已被赤云庄少庄主拦去了。”
韦谦一惊,道:“那少庄主是谁?”那喽啰道:“是蓬莱派掌门叶惊松之子叶冠甲。”韦谦道:“蓬莱派不是在山东么?他怎么跑到山西来了?”那喽啰道:“小的不知。”韦谦面色变了数变,他一番谋划,只道可在这儿等得那女子来,岂知又在半路被人截了去。
余霸天登知遭韦谦欺骗,怒极而笑道:“好一个偷梁换柱的掉包之法,以这样一个奇丑女子说是神女派来的女子,姓韦的可谓用心良苦。”韦谦也不生气,道:“各位见色而动,也不见得如何坦荡,不必取笑韦某。”
原来韦谦得探子打探,知收赵信为徒的神女派女子路经自己的地盘,便假扮了赵信,并在镇外设卡拦截,不许自称赵信之人进来,岂知连杀了十余人后,仍来了余霸天和严通。他急中生智,找了一个奇丑女子冒充神女派来的女子,想骗走余、严二人,眼看将要成功,不料这西来的女子半路被人截了去。
赵信也对韦谦满怀怒气,才知这丑女并不是自己的师父,险些上了他当。
余霸天惊忖道:“听说叶惊松当年在燕山府法场被刺了数枪,还没死么?”随之对韦谦道:“不知金钩门韦少掌门有没有胆量到赤云庄去行骗?”
韦谦知道他心头仍有气,但叶惊松武功高强,实非金钩门能对付,面色一善,道:“余兄,不如我等一同前去如何?”赵信已瞧出他对叶惊松甚是忌惮,料想余霸天必定看不起他,再出言相讥,不想余霸天和严通一齐道:“好,我们一齐去对付叶惊松的儿子叶冠甲。”赵信大出意料。
几派人随之下楼,望历山赤云庄而去,赵信也尾随在后。行了百余里后,到得庄中,只见庄里张灯结彩,喜庆之极,像是在大办喜事。三派正由庄丁领入,忽听身后忠烈师太、南智南生等人已至,叶惊松领着弟子迎了出去,忠烈师太道:“叶掌门,你们蓬莱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叶惊松脸红不说话,忠烈师太道:“听说赵信在你庄上?他从少林派逃脱,现正在找他,若在你庄上,你交出来便是。”叶惊松三缄其口,一张脸胀成了紫色,又胀成青色。
忠烈师太暗觉蹊跷,道:“叶掌门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怎地不说话?你平素可都是快言快语,今日怎地这般磨磨蹭蹭?赵信到底在不在你的府上?”
叶惊松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好罢,叶某给众位说了便是。犬儿冠甲前些天不知在哪儿遇到了一位姑娘,那女子说要来找赵信为徒的,他看那女子冰清玉洁,像是不谙世事,便自称‘赵信’,那女子也相信了犬子。犬子生怕在蓬莱派被瞧出端倪,故移居到此,欲借拜师之名和那女子成亲,老夫仅此一子,只好任他胡为,唉……”赵信躲在人群中听见,吃惊连连。
忠烈师太等人才知他宠溺独子,助纣为虐,皱眉道:“怪不得庄里张灯结彩的,这不是坑害人家么?”叶惊松点点头,低声道:“老夫在江湖上也算微有几分薄名,这次只怕晚节不保。”随之向忠烈师太和南生诸僧行了一礼,道:“还请师太和众位高僧看在叶某的薄面上,不理会此事。叶某一定让犬子好好待人家姑娘,不可辜负。”
忠烈师太和南生等凝思片刻,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忠烈师太嫉恶如仇,容不得他人有一丁点小恶,遇上不平事定要管上一管,这次她竟转身离去不管此事,实是平生第一遭,也是想到了当年和叶惊松一起上玉皇顶夺诀,一起追耶律念奴,一起在燕山府法场大战之谊,给足了叶惊松面子。
叶惊松想不到忠烈师太能网开一面,大喜,道:“师太不留下喝犬子一杯水酒么?”忠烈师太道:“寻赵信要紧,这儿既没有赵信,我们须往他处再去寻找,便不打扰你了。”叶惊松送忠烈师太等人出庄。
赵信趁机摸向了后院中,听得一厢房中有一女子说话:“不是行拜师之礼吗?我干么要穿红衣?写双喜字是何意?”声音如清风拂面,柳树挂烟,说不出的舒悦。
一男子应道:“咱们中原是这样拜师的,拜了师父后,便和师父回神女峰去了。”那女子半信半疑,片刻后又问道:“怎地我手足无力?”那男子道:“师父水土不服,吃了弟子的一点儿药,过两天便好了。”
赵信大吃一惊,才知此人是在扮自己,且房中之人便是师父:“难道师父当真如他们说的容色丽绝?怎地许多人扮成我想成为她的弟子?”跟着心中一股怒火窜起,“这姓叶的也坏到家了,竟然骗师父拜堂成亲说是拜师!也不知他给师父吃了什么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叶惊松卑鄙无耻,生个儿子更加卑鄙无耻。”急忙筹思救师父之策,他浑不会武功,且师父手足无力,看样子是被他的药物控住了,自己若贸然闯入,只怕尚未得救师父,已被这姓叶的杀了,一时踌躇无计。
这时庄丁入报时辰到,叶冠甲忙对那女子道:“拜师之礼需遮着头盖的,师父万不可打开。”随之房门打开,一男子领着一红衣红盖女子走出。赵信瞧不见她容貌,那叶冠甲约三十岁年纪,长得也算高大,满脸欢喜之色。待他们去远后,赵信又在后远远跟去。
庄中张灯结彩,但请的宾客极少,到了庄中一高楼上,司仪官正要让叶冠甲和那女子行拜礼,忽然数十人飞步而至,跃上了高楼。正是余霸天、严通和韦谦等人。
叶惊松面色一变,道:“来者是何人?莫非要砸老夫的场子?”余霸天向他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姓赵,名信,特来向蓬莱派叶掌门及叶公子贺礼。”韦谦道:“不知叶掌门是姓叶还是姓赵?难道叶掌门头脑昏溃,已数典忘祖改姓赵了么?”严通道:“我们该叫你们一声赵掌门赵公子呢还是叶掌门叶公子?”叶惊松又羞又怒,黑沉着脸,已知来人要闹事,握起了一旁的长剑。
叶冠甲生怕那女子瞧出破绽,忙让人扶她回厢房中。余霸天和韦谦一纵身,要去拦那女子,道:“姑娘可是神女派来的师父?你收的这位弟子并非赵信,他是蓬莱派叶惊松的儿子,请师父在此看我们揭穿他假面目如何?”
叶惊松和叶冠甲大怒,叶惊松剑取余霸天,余霸天从袖里抖出两把短刀相迎,“当当”两响,叶惊松剑势不绝,剑尖从他手腕削落。余霸天大吃一惊,纵身而回,抬手一看,两片衣袖已被叶惊松削下,若是迟得片刻,只怕双手已被削掉。严通看余霸天不敌,跃前相助,以二敌一,才和叶惊松打了个平手。
叶冠甲和韦谦相斗,棋逢对手不分上下,五人在楼阁上相斗甚烈。而余霸天等人带来的弟子,也已和庄丁在楼下斗作了一团,一时桌翻椅烂,花断树折。这些庄丁实际是叶惊松新收的蓬莱派弟子,原蓬莱派弟子在燕山府一役中已全都灭绝,这些新收的蓬莱派弟子入门时日尚浅,剑法造诣有限,是以反而不及三派的人马相斗。
韦谦左钩架开了叶冠甲的单剑,右钩向他胸口削去,叶冠甲往后跃退,但“嗤”的声响,胸前仍是被割了一道尺余长的血口子,怀中一只瓶子“啪”的掉落到楼下花辅中。叶冠甲欲要去捡,韦谦又双钩盘舞攻至,叶冠甲只得再展蓬莱剑法敌住。
赵信躲在花圃后瞧见,暗诧:“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悄悄过去拾起了瓶子,心想:“这瓶子叶冠甲贴身而藏,必是极重要之物,莫非是师父所中药物的解药?”想到这儿,一阵激动,便悄身向后府窜去。
他摸到了初时叶冠甲和师父所处的厢房前,听得里面没有动静,推门进去,见师父仍身穿红衣,头罩红盖静静坐着。赵信心头一热,险些要脱口而叫“师父”,转念一想:现下人人均想拜她为师,我叫她师父,她又如何肯相信我?我要给她服解药,她更不会吃了,当下道:“姑娘,你手足不能动,是那个姓叶的给你吃了毒药,我拾得他贴身而藏的一个瓶子,多半是解药了,你试试看如何?”将瓶子放到了一旁。
那女子听他声音不像叶冠甲,道:“你是谁?”赵信道:“在下是混进庄中的,姑娘若试出是解药,便快离开这儿罢,那个姓叶的并非你要找的徒儿,他们是蓬莱派的。”那女子道:“嗯,我手足无力,似穴道被点,连抬手也不能,脚还可走得。”
赵信正要设法帮她,外面脚步声大响,走到窗户处往外一瞧,十余名蓬莱派弟子提剑赶来,赵信登即明白是叶冠甲瞧见了自己溜向了后府,故命这些弟子来杀自己的,急忙道:“姑娘,我将瓶子打开盖子放在桌上,你自行解毒,他们要来杀我了。”随之推开对向另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十余名蓬莱派弟子抢入,看见窗户打开,提剑出房去追,赵信在庄中花树后乱躲一阵才得以逃脱。
藏了小半个时辰,赵信确信四周已无蓬莱派弟子了,这才闪出又往师父的厢房潜去。到得房里一瞧,已不见了师父,大是惊诧:“师父到哪儿去了?可解了毒药了么?”又回到了高楼处,见余霸天等三人仍和叶惊松父子在斗。
赵信正要再去寻师父,忽然,众人眼前一花,一白衣女子从楼阁顶上落下,一身素白衣裙,衬以背后一丛如瀑青丝,如烟如雾,如梦似幻,双眸如寒渊一般,不可逼视,众人无不看得呆了:“世间当真有这样的女子么?她从哪里来?怎地我们似曾相见过?却是在哪儿见呢?是在梦中么?”
余霸天只觉一颗心要跳出了胸膛般,手足发凉,呼吸困难,张大嘴巴,半晌合不拢回;严通也如中邪相似,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韦谦和叶冠甲各退到了一旁,忘记了打斗。
赵信也眼前一阵迷乱,暗道:“难道世间当真有这样美貌若仙的女子么?”一下觉得她竟和当年上皇爷爷宠爱的妃子李师师甚是相似,但李师师只是美貌而已,与一般女子无异,她身上多了一股灵异仙气,似不吃人间烟火。
那女子手中持着一段白绫,纤腰楚楚如回风舞雪,双目清冷,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谁是赵信?”话声清悦,凛然有一股不可犯之气。
余霸天道:“你找赵信干什么?”那女子道:“我收他为徒。”众人“啊”了一声,方明白这才是要收赵信为徒的女子,果然容色倾城,不可方物,难怪乎许多人均想自称‘赵信’,以近芳泽。余霸天抢先一步,行礼道:“弟子是赵信,弟子赵信拜见师父。”回头向余天堡众人道:“大伙儿说是不是啊?”余天堡诸人轰然道:“是。”
铁臂门弟子满脸鄙夷之色的向他瞧去,此人不久之前尚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余霸天是也”,现下一见了这女子,竟将刚才说过的话直如放屁。严通也抢出两步,道:“弟子赵信拜见师父。”他脸色阴沉,不爱言语,一颗黑痣长着长毛,煞是显眼。
铁臂门弟子一齐道:“恭祝赵公子找到了师父。”
那女子一怔,道:“怎么你们都叫赵信?我一路东来,也有很多人叫赵信,中原有很多人叫赵信吗?你们谁是我要找的赵信?”
赵信已知这神仙般的女子便是当初自己在太行山时圣周婆婆为自己拜下的师父无疑,这些人慕师父的美色,个个要哄骗她,师父并没见过我,也不知我的身份底细,是以也不知哪个是我。
韦谦向那白衣女子一躬身,道:“师父,你莫听他们说话,弟子才是真的赵信。”余霸天笑道:“韦谦,你不是说你的师父是身边这位女子吗?怎么又另认师父了?”韦谦忽出一掌,向那丑女子击去。那女子惊呼一声,摔下高台,头撞在地上,登时摔死。
众人尽皆脸上变色,想不到此人下手这般狠毒。
韦谦却不慌不忙道:“幸而师父来至,不然弟子当真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她看上了弟子万贯家财,是以冒充了师父来骗弟子。”他聪明伶俐,机变百出,不但将余霸天之言撇得干干净净,还自曝家底巨富,心想无人不爱财,这女子或许还看上了他的巨贾门庭,于众人中占得了先机。
众人无不恨怒,余霸天道:“姓韦的,谁不知你是金钩门韦金农韦老爷子的公子韦谦?你敢领我师父到武林中去走一遭,说你是姓赵的么?”
韦谦神定气闲的道:“好啊,我正想领师父到大街上去,让师父看我是不是赵信呢,倒是你余天堡堡主,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言下之意是讽余霸天生相丑陋。
韦谦和严通、余霸天三人本共同约来对付蓬莱派叶惊松父子,但现下见了收徒的女子后,登时又反目相争。余霸天怒道:“师父来收的是徒弟,与生得美丑有何关系?难道你这小白脸生得俊便是师父的弟子了?”
那女子道:“不错,我只是来收弟子,自然不管他俊丑。”余霸天虽然粗豪,还算心思缜密,韦谦自负风流倜傥,不想被余霸天抓住了他话柄,将了他一军,忙道:“是,是弟子一时失言了,师父远来辛苦,且请师父随弟子到舍下去如何?”
那女子满怀狐疑,直直的看着他,不知他是真是假,并不敢移步。韦谦见状,走到一张尚未被打翻的桌旁,拿起茶壶往茶碗里倒了一碗茶,然后将盖碗恭恭敬敬的端到了那女子跟前,举过头顶道:“师父既不愿到庄上去,弟子便在这儿先给师父奉茶,迟些再去也得。”
余霸天道:“金钩门一向手段卑鄙歹毒,师父切莫动他的茶水。”另从自己桌面上斟了一杯茶,递到了那女子跟前。那女子看看韦谦,又看看余霸天,实分辨不出孰真孰假,一时谁的盖碗也不接。
严通躬身道:“师父果然慧眼,识得他们两个不是赵信。其实弟子才是真的赵信,若师父不信,且看这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书信,信中句句称呼皆是“我儿赵信”,道:“这是家父寄来的书信,弟子一直珍藏于身。”
韦谦只气得咬牙切齿,他自负年俊,哪个女子不对他倾心?是以并没有在其他方面多花心思,只是好好着装打扮了一番而已,不似这严通是个尖嘴猴腮脸色阴沉之人,自知相貌上吃了大亏,是以在其他方面上大动脑筋,竟然杜撰了一沓的书信,那女子一见,果然大为相信,且被他一番孝心所感,穿过韦、余二人向他走了过去。
严通不动声色,躬身向那女子行了一礼,道:“弟子拜见师父。”说罢,便要屈膝拜下去。韦谦嫉妒之极,手中扣着一枚铜钱,向严通膝盖打去,严通耳音极灵,拂袖在铜钱上一卷,那铜钱飞向韦谦,“啪”的将他所捧的那只茶杯击得粉碎,茶水溅在地上,“嗤”的声响,泛着泡沫,冒起了白烟。
众人大惊失色,连那女子也看出了端倪,惊震道:“你的茶中有毒?”韦谦情知隐瞒不下去了,笑道:“弟子只是下了些蒙汉药让师父随弟子去,不想让师父误落贼手而已。”
众人料不到他下毒害人,还狡辩如此,当真聒不知耻,而有识得金钩门毒药的,更是面上变色,金钩门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并非钩头上的真实功夫,而是秘制毒物,孙公貌为争《龙蛇诀》在玉皇顶被杀后。金钩门俨已取代了药菇门在江湖上的地位。那女子刚才若是喝了,当真永远落入他手中了。
余霸天冷笑道:“一出手便是诡计毒药,嘿嘿,谁是贼手瞎子也知道。”严通也冷冷的瞧着韦谦,均知此人行事跋扈狠毒,不可不防。
韦谦已露了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韦某也不装扮什么赵信了,不过两位也不要装了罢,两位以前作了哪些恶,在下也知道。”向余霸天斜眼一瞥:“这位余天堡的余堡主年前看中了一大户人家闺女,半夜潜进去欲行不轨,忠烈师太得知此事,半夜赶来,一剑刺中阁下后颈,这剑疤好了么?”
余霸天脸色一变,他实非什么正人君子,也常穿门入户,干些奸淫偷盗之事,一次在豫东看上一美貌女子,便暗中随去欲入户作恶,后来被忠烈师太将他打跑,后颈上确是中了一剑,不知这姓韦的如何知晓?一张脸沉下来,黑漆漆的如窝底相似。
韦谦又向严通看去,道:“这位铁臂门严三爷的剑法是很厉害的,但三十六路‘断脊手’才是深藏不露。”众人听到“断脊手”三字,皆向他手腕看去,果然看他手腕弓形弯曲,拢在袖里,并不示人,面色大变。原来断脊手练的是腕力,常年练下来后,腕骨便会弯曲变形。严通不愿露丑,故常将手缩在袖里。
韦谦又道:“十余年前山东有三十余名成名武林人物给人打断了脊骨,在荒山上躺了几天几夜,被烈日殄晒,暴雨淹泡,猛兽啃咬,那下手之人并不一一击毙众人,而是让众人在此受尽荼毒方死,下手和用心之狠毒,让人打颤,不过瞧严三爷年纪尚轻,不会有如此功力,当是你严家或师辈所为罢。”
严通嘴角轻轻一抽,暗道:“那是我父亲所为,此后我父亲远走高飞,金盘洗手,留下这一桩武林公案让你们这些人想破了脑袋也查找不出来。”他为人城府极深,不像韦谦一般张扬,当下并不理会韦谦说话,低声对那女子道:“师父不可信此人之话,小心防备他的毒镖,此人刚才的种种手段师父已看到了。”
那女子一震:“刚才韦谦用别的女子冒充我,然后又将之挥掌击毙,再到茶中下毒,种种手段确是卑劣狠毒。”不由移开了两步。
韦谦大怒,往后一挥手,道:“金钩门弟子听令,今日务须杀了这姓严和姓余的两派,抢下这个女的来。”往后一抓,双钩已握在手中,然后向余霸天和严通攻去。余霸天抽出刀,封住了上盘,严通刚想使出“断脊手”,忽然想起不可在那女子面前露出武功家底,遂闪身抓过了一把长剑,和余霸天一起抵住了韦谦的攻势。
叶冠甲自看见那女子出现后,即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他好不容易用毒药控住了她,不料竟被一小厮拾解药去给她解开了,现在如何还能再控住?且这许多人在这儿闹事,他蓬莱派少掌门的身份又如何能再遮掩?心中对赵信恨怒之极,欲将他碎尸万段。
原来赵信给解药那女子,跳窗逃走后,众蓬莱派弟子追赵信下去,那女子遂抖落红头盖,闻了解药,终于解了身上之毒,功力得复,全身如常。闻得外面打斗大响,遂又出来寻找赵信。她已看穿了叶冠甲,得知他是蓬莱派叶惊松之子,已不向他瞧上一眼。
叶惊松年已古稀,须发稀疏花白,本不想介入这些年轻人争风喝醋之争,看着爱子无助,也是长叹一声。
赵信躲在乱桌椅下,并不敢现身。
韦谦双钩具刀、钩、匕首之功能,破长刃,敌短器,钩刺自如,攻防兼备,招式繁杂,尤以勾、搂、锁、挂等技法为主,身随钩走,钩随身活,快速连环、疾如闪电,有翻江倒海之势、威猛中透着凌厉。余霸天和严通凝神接战,皆暗暗吃惊。严通欲暗中在韦谦背后击上一记“断脊手”,再以剑杀他,韦谦早有防备,始终正面对着严通。余霸天武功虽刀势沉浑厚重,但招式乏乏,一时不难应付,倒是严通身法灵捷准狠,如毒蛇攻击一般,力求一招致命,他不得不全力提防。
韦谦又“呼呼呼”的连向严通砍了三钩,然后转身劈向余霸天。严通并不急于和韦谦拼命,足尖一点避开,有心让余霸天和韦谦斗个两败俱伤。余霸天避开他来钩,使了一招“自扫门庭”,上路大开,韦谦大喜,使了一招“太雪压松”直劈下来,心想还不劈死你这姓余的?
岂知余霸天这一招是虚招,身子一仰,向韦谦胯下滑去,以他这样一个粗豪的身躯,竟能如女子一般使出如此柔韧的招式,实是匪夷所思。这一招的名字便叫“肟下之辱”,但下一招却是“霸王别姬”,他手中单刀推上去,竟要将韦谦自下而上剖成两半!韦谦一咬牙,双钩同时下劈,已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救命打法,余霸天果然也不肯与之拼命,“霸王别姬”使至一半即收招避开。
三人打得不可开交,各自带来的人马也斗得甚烈,桌子凳椅等均被推砍撞碎,未破的盘碗筷碟也摔得乒乒乓乓不绝。刚才是三派打蓬莱派弟子,现下是余天堡和铁臂门打金钩门,
叶惊松看三派将赤云居弄得底朝天,气怒之极,领着蓬莱派弟子,又向众人杀去。
赵信悄悄上了楼,退身到远角处躲缩。众人越斗越惨烈,四处均是鲜血和尸首,那女子仍是静静的站立不动,只专注的看着余霸天、严通和韦谦三人之斗。她不知余、严二人谁真谁假,是以也不出手,于旁人的兵器如何招呼打斗也不放在眼里。赵信则担心之极,生怕哪件兵刃不长眼睛招呼到了她身上,那可糟糕,暗道:“师父是为我而来,纵然她不认我是弟子,我也须引她离开这儿才是。”正想抢向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