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身入阙
蒲燕阳满脸怔愕,道:“五师弟,你说什么?”众人见他诈作不知,更加气愤不已,大骂道:“姓蒲的,亏我们以前一直尊敬你,你既有胆杀害师父师娘,现今怎地没胆承认?”
蒲燕阳茫然道:“我已十多年不见师父,师娘也是极少得见,如何害了他们?众位师弟,发生什么事了?”一眼看见了地上的师妹,走过去想问个究竟,易复生、李月山等人数剑一齐砍至。
蒲燕阳退身躲避,向张葵丘看去,道:“四师弟,你跟我说,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知这位师弟遇事慎重机变,见地甚明,往往独有见解,当下向他出言相询。
张葵丘道:“蒲燕阳,这件事若非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便是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肯相信是你干的。我现下还叫你一声大师兄,待会出手时,你不必再念往昔同门之情。”
蒲燕阳顿时如坠冰窟,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知此间必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只是人人皆咬定他害了师父师娘不愿多和他说话,忙又向李如彤看去,道:“师妹,难道你忘了我们刚才在一起么?你还弹了琴曲……”
蒲燕阳不提则已,一提李如彤更加悲伤,掩帕哭了起来。蒲燕阳知她不愿相信自己,一颗心直往下沉,扫视了众人一眼,将受伤的右手举了起来,又将胸前衣衫解开,道:“众位可以不相信我所说的,但不可不信我手上和身上之伤,这是被冷魂四煞中的冷无休所刺的。”
众人看见他伤口血渍斑斑,受伤不轻,一时怔疑住:“难道他真的和冷魂四煞打斗过?”
林灵素忽然冷冷道:“你是被冷魂四煞所伤呢还是刚才被师父所伤?”此言一出,众人对蒲燕阳刚生起的一点信任顿时烟消云散:“不错,我等怎地忘了刚才他和师父在此相斗呢。”
蒲燕阳瞧见了林灵素,奇道:“林师弟,你怎么在这里?”林灵素向蒲燕阳拱了拱手,道:“我听得师门有难便赶了回来,但不想仍是迟了一步,让师父师娘遭了你毒手。大师兄,我现今尚尊你一声大师兄,因当初我在派中时,你对我极是照顾,有一次我曾受伤发热,晕迷不醒,师父师娘俱不在山上,你驰了一匹快马,连夜赶下雪山为我抓药,你回来时,一共累死了五匹西域好马。此事我一直记挂心上,若此事仅是针对我,我自然不会和大师兄为难,但师父师娘之恩,我粉身难报……”
蒲燕阳知道他未尽之辞,道:“既如此,那些事也不必提了。”林灵素神色一凛,对众人大声道,“众位师弟,杀害师父师娘的恶贼便在此,我们如何能放他走?”众弟子齐声道:“不能。”一齐拔出兵器抢到洞口堵住蒲燕阳。
蒲燕阳惊骇不已,又向李如彤瞧去,李如彤掩泣着冲出了洞去。蒲燕阳欲要追出去,林灵素双臂一展,手掌幻化出数只手影向蒲燕阳拍去,如两扇门般将洞口封住,正是折梅派的密传武功“折梅手”。
蒲燕阳知他的武功非同小可,急忙左手划了一个圆弧将他逼开,然后竖掌而立,道:“师父并不是我杀的,你们要相信我。”
林灵素见张葵丘一时未动,道:“四师弟,若林某不幸身丧此贼之手,为师门报仇之事便落在四师弟和众位同门身上了。”招式一变,手掌往前一伸一缩,动若脱兔,疾若闪电,隐隐起了一阵风雷之声,蒲燕阳暗自变色,原来他使用的已不是折梅派的武功。林灵素横出一掌,又一道劲风夹带雷声猛向蒲燕阳罩了过去,蒲燕阳跃身避开,掌力击在洞壁上,石屑纷纷而落。众折梅派弟子尽皆吃惊,道:“二师兄,这是什么武功?”
林灵素颇为得意,道:“这是讲求天人合一、内外合一、阴阳五行一脉相通的‘五雷符掌’。”又衣袖一抖,连发数掌,皆是隐带雷声,猛恶之极。
蒲燕阳受伤之下,对这掌法甚是忌惮,不敢直撄其锋,连连闪避,洞中一时满是闷雷声。众人退到了洞壁处,生恐被他掌力所伤。(作家电话:18177079823)
打了十多掌后,林灵素并没伤得蒲燕阳,忽然往掌心吐了一口唾液,再一掌击出时,蒲燕阳蓦觉一枚极冰凉的东西擦身而过,低头看去,腰间处衣衫已穿了一个指头般大小的洞,这才看清林灵素射来之物是将唾液凝化成冰片借掌力发出,只觉这林灵素的武功古怪凌厉之极。
林灵素掌势不止,蒲燕阳纵高伏低,衣衫上又多了几个破洞。眼看这般斗下去,自己非被他打中不可,当下大喝一声,气沉丹田,一掌将他打来的冰片拨转射了回去。
这一下力道可比林灵素发来的强得多,林灵素暗叫一声“不好!”连发数掌“五雷符掌”抵挡,但嗤嗤几声,林灵素的衣袖被切下了数块,洞中瞬时不闻闷雷声了。众人大觉奇怪。蒲燕阳一凝思已明其理:“原来他是运气时借掌力和衣袖的抖动来发出风雷之声而已。”想明白了此节,对“五雷符掌”惧意立去,对林灵素发来的冰片又如数击回。
林灵素无法闪避,被蒲燕阳弹射回的冰片在腰臀处“扑扑扑”射了数个窟隆,鲜血汩汩流出,幸而蒲燕阳下手容情,并不是射向他命脉要害,否则已然性命不保了。原来蒲燕阳心想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自己,在众弟子中,林灵素的武功仅次于己,查找真凶之事,尚须落在他身上,是以仅将他打伤,并没有杀他。
林灵素无法再斗,只得退到一旁自行止血运气疗伤。
余下众折梅派弟子见状,叫道:“我们可不能放过他。”一齐扑向蒲燕阳。蒲燕阳暗道:“他们只道我是杀师之人,是以要杀我,我却不可伤他们。”遂边斗边往洞后退去。众人窃喜:“洞后是断崖,正好将他逼下断崖去。”但蒲燕阳身子地下猛打了几个滚,引得众人纷纷往地上攻去,他却趁机一把压住众人刀剑,借众人一挑之力,纵跃过众人头顶,向洞口落了去。
众人惊呼一声:“哎哟,我们上了他的大当了。”疾追出洞去,但蒲燕阳一晃不见了,哪里还见他身影?林灵素脸色铁青,忙领众人分头去寻。
李如彤不愿见师兄弟同门相残,同时心伤父母之亡,出了洞后径往独居的齐云峰奔去,奔得正急时,猛听得前面有异响,抬头看时,差点撞上蒲燕阳,惊诧道:“大师兄,你来干什么?”
蒲燕阳又将伤手举起,道:“师妹,我是想来告诉你,师父师娘不是我杀的。”李如彤垂泪道:“你杀害我爹娘是我亲眼看见,亲耳所闻,叫我如何相信你?”蒲燕阳颤声道:“师妹亲眼见我打落了师娘?我如何打落了师娘?”李如彤见他仍不肯承认,心下悲极,不愿多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说罢,转身往山下奔了去。
蒲燕阳震惊不已,又急追李如彤而去。过了半刻,李如彤已奔到了雷音崖,蒲燕阳忙叫道:“师妹快停下,前面已是断崖,万不可再近。”李如彤停步站在崖边啜泣。
蒲燕阳想起一个多时辰前她尚在此弹琴,心神微微有些摇荡,道:“师妹,不久前你还在这儿为大师兄弹琴呢,大师兄如何会去害师父师娘?”
李如彤悲道:“可你为了《龙蛇诀》和‘天子之剑’……”蒲燕阳道:“《龙蛇诀》?‘天子之剑’?难道师父真的是折天罡?但就算是折天罡,我也不会害师父要《龙蛇诀》。我上折梅峰时,遇到冷魂四煞,他们佯装相斗,引我去救了冷无休,岂知他们四人是在设计害我,幸得有人暗中相助才得以逃脱。”李如彤道:“谁助了你?”蒲燕阳道:“是一个放箭的朋友,我也不知他到了哪儿,他的剑法……嗯,他的剑法我也从未见过,大是厉害。”
李如彤泪如雨下,道:“无物无据,叫我如何相信你?”蒲燕阳见师妹仍然不相信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再辩解。忽然数十身影晃动,林灵素和张葵丘已率折梅派弟子赶至,断喝道:“蒲燕阳,看你往哪里逃?”张葵丘一挥手道:“摆折梅剑阵。”
折梅派弟子登时剑光霍霍,四处游走,占据各处方位,将蒲燕阳围在了当中。蒲燕阳知这剑阵是师父按伏羲先天八卦和五行阵布设,阵法绵柔纠缠,如一张粘性十足的蛛网,若被困住任你武功再强也难脱身,端的厉害无比,众师弟祭出此阵,那是不肯放他一条生路了,当下道:“师父师娘并不是我杀的,虽然一时无人为我作证,但天地可鉴,你们且相信我。”
林灵素跃进了阵中,将剑一指:“你废了武功便可自证清白。”向蒲燕阳扑去。他疗伤一阵后,功力已复了七八成。蒲燕阳一拳将他逼开。张葵丘随之催动剑阵,向蒲燕阳袭来。
蒲燕阳左躲右闪,又大声分辩,但众人如何肯听他说话?见他右手受伤,反而多向他右侧攻来。蒲燕阳左支右拙,形势大险。
李月山趁机使了一招“花月手”,从左侧抢出,一剑刺进了蒲燕阳右臂里,又动若脱兔倒纵了出去。蒲燕阳右臂登时不能再抬起,血流如注。各人大喜,长剑更如飞蝗般向蒲燕阳射去。
蒲燕阳不断翻身躲避,十余把长剑从他身遭射过去后,又绕回到了众人手上。蒲燕阳身上却多了十数道密密麻麻的剑痕,衣衫被割得残破不堪。李如彤心下大乱,闪身拦在张葵丘等人跟前,道:“四师兄,别杀了大师兄。”
张葵丘诧道:“师妹,难道师父师娘大仇不报了?”李如彤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张葵丘等人又挥剑向蒲燕阳攻去。
蒲燕阳又身中数剑,血染衫袍,渐渐体力不支,大声道:“尚念是同门师兄弟的,请让开不挡我路。”一记长拳向北方坎位打出,一人筋骨断折撞了出去,手中长剑脱手飞出,蒲燕阳伸手抄住,回刺向西北乾位上另一人,那人当胸中剑,吐血而亡。
林灵素大惊,知蒲燕阳也深谙这阵法的应用,懂得如何破阵,急忙扑上去补了位置,和占西南坤位的张葵丘对剑夹攻蒲燕阳。
蒲燕阳背后一痛,被人趁机刺了一剑,大怒之下往后一掌拍出,那人来不及挡避,叫呼一声坠落深崖。蒲燕阳听出是易复生的声音,失声叫道:“九师弟……”抢向崖边,但易复生早摔下崖去了。
众人惊怒道:“蒲燕阳,你又杀害了三位师弟,我们要为几位师弟报仇。”但易复生一死,南方离位空缺,蒲燕阳从缺口处跃身抢了出来,正要脱身而去,背后又有人来袭,蒲燕阳回手向那人咽喉锁去。那人挣不脱他手掌,喉间咕咕几响,叫了一声:“大师兄……”蒲燕阳心下一颤,认得是平时与自己甚好的十师弟牟铁山,急忙放手,但牟铁山喉骨已被捏碎,倒在地上扭动几下身子,即断了气。
蒲燕阳颤声道:“牟师弟,牟师弟……”蹲下身,伸手在他脸上抚过,合上他双眼,心下悲痛之极,这些师弟平时都是对他极好的,想不到现在纷纷死在他手上。但不容他多想,头顶又数道寒气罩下,顿时血脉上涌,叫道:“你们为什么还要杀我?”抓起一把长剑往上一绞,来剑纷纷折断,插进了李月山和另两师弟胸中。
张葵丘叫道:“蒲燕阳,你又杀了本派几名弟子,罪孽又深了一层,今日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众人蜂涌而至,个个不避生死。蒲燕阳又身中数剑,皮开肉绽,但他以剑撑地,又杀了数人,李如彤见蒲燕阳杀红了眼,再不出手,更多弟子将死于他手下,忙拔剑纵跃过去刺向蒲燕阳,蒲燕阳架开后正欲一掌击出,认出是李如彤,急忙停住,惊道:“师妹?”
李如彤道:“不错,是我,我要为我爹娘和同门师兄弟报仇,你下手不必容情。”数剑向蒲燕阳攻出,蒲燕阳听她说得决绝,心中一酸,停住了手,忖道:“她既然认定是我杀了师父师娘,那便由她罢。”遂不再挡架。
李如彤见状,却也刺不下去了,林灵素趁机长剑抡圆猛劈下来。蒲燕阳大声道:“我只死在师妹手上,你是什么东西?”横剑震开他的长剑,然后抓住其当胸,欲要掷摔出去。
李如彤知他这一摔二师兄必定没了性命,忙抢到其掌底下,道:“蒲燕阳,你不能杀了二师兄,你要杀他,便先杀我。”蒲燕阳一怔,只得将林灵素松开。张葵丘看出蒲燕阳不愿伤李如彤,叫道:“师妹,快杀了他。”众人也齐声叫唤。
李如彤心神激荡,看了看手中长剑,对蒲燕阳道:“不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死于你手上也是无憾。”一剑又刺向蒲燕阳。蒲燕阳心伤神寒,将剑一抛,闭目待毙。
李如彤长剑犹未得刺及蒲燕阳,突然身旁一支长剑快捷无伦地挺出,“嗤”的刺进了蒲燕阳腹中。
李如彤大惊不已,侧头见刺剑的是林灵素,叫道:“二师兄,你……”蒲燕阳只道杀自己的是师妹,待听到叫声睁开眼发现又是林灵素时,又惊又怒,抬掌向林灵素击去。
林灵素哪里敢有半刻犹豫?已抢先一掌向蒲燕阳击去,蒲燕阳受伤后抵挡不及,仰天吐血坠下崖去。
李如彤惊住了,抢到断崖边惊呼道:“大师兄,大师兄……”但崖下云深雾锁,哪里更见蒲燕阳的影子?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众人大松了一口气,林灵素抢前将她拉住,张葵丘等人安慰道:“师妹,我们终于除了这恶贼,为师父师娘和众师弟报仇了,你该高兴才是。”“不错,这等狼心狗肺之人留之何用?”李如彤心如刀割,又哭了起来。
蒲燕阳掉下崖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醒了过来,浑身一阵冰冷和疼痛,发觉置身在一团白雪里,方知得这雪堆所救。他勉力的想爬起身子,发觉胸腹处和右腿上一阵大痛,才知双腿摔断了。
他沮丧之极,勉力的用双手撑着爬出了雪堆,一眼看见易复生伏在地上,叫道:“易师弟,易师弟……”盼易复生能像他一般奇迹生还。但易复生鼻端和嘴角处的血迹已凝,早已死去多时了。
蒲燕阳悲恨交集,将易复生葬了,这才向四周打量去,发现不远处有一山洞,便爬进洞中。洞里有石台、石灶、石盆、石碗等物,大诧:“这里难道会有人来住?”目光又落在了那些石盆碗上,猛地发现这些石盆石碗无一不是圆形,便连石凳也是圆的,大惊不已:“这儿是个深崖,自然不会有人从外面携这些东西进来,难道是此间主人就地取材凿磨出来的?但这儿并不见有斧凿,这些器物上也没有斧凿的痕迹,是如何凿得这般圆溜的?”
又细看了一阵,心中一动:“难道这些石盆石碗是靠一双肉掌磨出来的?”对此间主人顿时敬佩不已,“能将石块磨圆成器物,这一份内力天下又有几人能敌?!”略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一摞竹简,正是师父之物,上面赫然有一个“折”字,蒲燕阳瞬时怔住了:“师父果然叫折天罡,是朝廷追寻了百多年的杀害太祖皇帝的凶手,这十多年来没有他的踪迹,原来他隐居在了这儿。”一时难忍激动,连叫了数声“师父”,却不闻回应,又见这洞内之物久已没动,看来师父并不在此间了,不由一阵失望。
他细细瞧那些竹简上的图形和文字,竟是晋时葛洪留下的铸鼎图,记着一些秦、晋时期的铸鼎之法,此外再无别事,他遂一边疗伤一边认真的瞧那些竹简,饿了渴了便吃些冰雪,或发石子打些误跌落谷中的小动物吃。
待得腿伤稍稍好后,他目光又落到了那些石台石凳上,试着找了两块石头放在地上推搓,让之互相碰击磨擦。初时那两块石头棱角犬边参差交错,极难推动,他推磨了半天,也无法将两块石头推转。过了七八天后,那两石头才慢慢损了些棱角,他能推动得起来了,遂每日推磨这些石头,身上所受的苦痛便轻了许多。这般推磨了两三个月后,那两石头终于变成了两个圆球,他高兴之极:“原来这满洞的石盆、石碗、石桌、石凳是这样造出来的。”
他伸了伸臂,踢了踢腿,发现胸腹之伤已无碍,腿伤也好了,胸中还生出一股热气,浑身充满了力量,一下明白其中之故:“原来我推磨石头,无意间得到了生功的法门——万法皆是自转所生,真气在周身不停回旋盘转,将散发之力浑而为一,生发出大力,且这股大力转得越猛,越是深厚,犹如一圆物,无懈可击,借力生力又无穷无尽。师父在这儿推石磨碗磨盆,并不只是造这些东西出来使用而已,更是借此而练功。师父的武功应该高得无法可想了。”当下又将运气和收息的法门细想数遍,终于将这门内功心法了记于胸,做到收发自如,万法由我。
他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决定出崖去找到害了自己的凶手,来到了两堵崖壁夹角处,看见岩石上有几个淡淡的印痕,大喜:“这些印痕定是师父上下崖时留下的了,不知自己是否也能够出得?”遂闭上眼睛,将上崖的各处落掌方位和力道大小凝思了一遍,这才提了一口气一窜而起,纵身向第一只印痕落去,在那印痕上伸足一踏,身子再腾空而起,斜身落向了丈余高的第二个印痕,然后在那印痕处击了一掌,又再借力往第三个痕印落去……
如此这般,十余个起落后,已一个筋斗翻出了谷口。他大喜不已,整了整衣衫,正要拔步上山,忽闻峰上一片嘻笑声:“哈哈,看来此事成了,我们很快得有喜酒喝了。”竟是众师弟声音,心中一动:“他们说有喜酒喝了,可是师妹要成亲?师妹又和谁成亲?”却听得李月山的声音道:“小师妹和二师兄喜结良缘便对了,此后折梅派中谁也不许再提蒲燕阳这个弑师叛教的恶贼。”众人纷纷道:“很是很是。”
蒲燕阳一时呆如木鸡:“他们还一直认定我是杀师仇人,我又如何能向他们解释得清?若再上去,不过是又多一场撕杀而已,罢了,罢了。”遂转身浑浑噩噩下了峰。
月余后,在秦州城东南一条大道上,新柳吐绿,莺燕呢喃,一男子低着头双腿盘曲骑在一头青骡背上,双手抓着套绳,神情呆滞木呐颠簸缓行,这男子便是蒲燕阳。他身背杀师之罪,无法查知凶手,抑郁苦闷,从雪峰下来后,便神智混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后来遇着了一头走失的螺子,便盘腿坐到了螺背上。那螺子不断蹦迪跳跃,要将他掀摔下来,但蒲燕阳始终稳坐不跌,那骡子累了大半天,无法甩下他,这才被他制服。蒲燕阳坐上去后,也不理会这螺子走到哪儿,那螺子胡乱而行,便到了这秦州地界。
忽然马蹄声响,五匹快马从他身边驰了过去,一骑旋即又折回,叫道:“喂,这位疯朋友,前面有大队官兵追来,你快闪开,他们可不像我们一般闪你。”见蒲燕阳仍低头任骡自行,不忍心他被乱马撞死,过来牵他骡绳,欲将他扯到路边。那骡子却也极倔强,踢了两下蹄子,偏不走道旁,要走路中间。这时蹄声大作,一大队官兵已乱蹄翻飞、背刀执枪驰近,还拖着两辆大囚车,铁笼柱粗壮如臂。
另四人见状,高叫道:“包世屠,你还不快跑么?”包世屠只得撒了骡缰策马往前逃去,回头叫道:“那位疯朋友,他们是大内禁军侍卫,不讲理得很,你快快闪开。”路旁百姓闻得是官兵捉人,四散逃开了。
蒲燕阳仍痴痴呆呆骑着骡子在路中直行,一名侍卫喝道:“兀那疯子,快快让开。”但蒲燕阳仍是不避。那侍卫一手持一根火焰形的铁枪,一手持三丈多长的毒龙鞭,挥长鞭猛向他卷过去,缠住了蒲燕阳脖子,要将他提摔在地,但用力一拔,不但不能将他提起,自己反而被扯下了马。后面几名官兵生怕马蹄踩死同伴,忙拉马闪避,疾冲之下,马匹后面的囚车控制不住,一只大铁笼子豁喇喇冲倒在了路旁。
一干官兵怒不可遏,那名出手的侍卫叫孔彦舟,相州林虑人,原为无赖,杀人为盗,在投诚朝廷前一条金鞭一杆火焰枪已打得大江南北诸路豪杰骇然变色,想不到竟提不起这浑人。当下又挥鞭向他卷去,缠住了蒲燕阳腰身,要将他摔下骡来。这一提他作了防备,满拟将这浑人摔断七八根骨头方休,谁知用力提摔了几下,竟如蜻蜓撼石一般,那骡子哞哞怪叫,反拖着他而行。
众官兵骇然变色。为首的侍卫统领姓范名琼,乃是京城四壁都巡检使、温州观察使,和孔彦舟合称“刀枪双雄”,见状挥长刀向蒲燕阳砍去,躲在远处的百姓看这一刀势必要将他砍成两半,均为之惊呼,但长刀落下后,范琼这一刀只是砍断了孔彦舟的金鞭,那浑人仍若无其事的骑着骡子往前低头晃荡而行,如睡着了一般。
这一下范琼固然惊得双眼如鸡蛋般圆,余人也险些惊掉了下巴。范琼身居京城四壁巡检使,武功之高自不必说,这次他带着两个大铁笼子捉拿包世屠等五人,正是视五人如砧上之肉手到擒来,想不到这一刀竟落了空。
策马而逃的五名大汉初时见范琼挺大刀砍他,只道他必死无疑,待见得他仍是好端端的骑在骡背上,也尽皆惊疑了,勒住了马缰,回头驻足观看。
范琼又挥刀向那浑人砍去,这一刀更加风势凌厉,只怕顽石也要被他砍开了。但刀势过后,那疯子仍好端端的坐在骡背上任由骡子往前驮行,这一刀仅是贴着骡子后臀数寸落下而已,那骡子也不惊慌。
范琼手心和背心冒出了汗水,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自成艺下山出道后,从未遇敌手,这人到底是高人还是傻子?再也不敢砍出第三刀,看蒲燕阳仍如睡着一般径往前行,打手势命人将那只掉到路旁的大铁笼子抬到路中央,打开笼门对着骡头。
不一会,那骡子便驮着蒲燕阳走进大铁笼去了。这一下又大出各人意料之外:“世间竟有这样愚蠢的人么?怎地不会从铁笼旁绕开而走?”范琼身子一纵,窜上去将笼门关上,“当当”的上了几个大锁,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的浑到家了,刚才那两刀没砍中你,不过是你运气好些罢了,瞧你现下如何还能逃得出你爷爷的手掌心?”
包世屠等五人看那铁笼柱子粗如手臂,任你一人武功再强也无法锯断逃出,一下泄了气。包世屠不忍蒲燕阳遇害,足尖一点,从马头上跃出抢回相救,一名侍卫暗中欢喜:“你来得正好,我还不将你这个矮疙瘩刺个通透?”挺枪迎向半空。
包世屠身在半空,倏从腰间挚出两把明晃晃的菜刀,在他枪尖和枪杆上一阵叮叮当当砍击后,那侍卫手中的枪杆只剩半尺长,他吓得将断枪抛掉回逃,包世屠从他马头前落下,滚到了马肚下,叫道:“老子吃你的炖蹄子。”只见一阵血肉纷飞,那名侍卫惨呼一声从马背上摔下,左足自胫骨以下皮肉已尽被包世屠削去,只剩一段阴森森、血淋淋的白骨。原来包世屠绰号“千手人屠”,曾在河东一带做屠夫,杀猪宰牛,腰间常插着数把刀刃,山东两河的豪杰无不知道他大名。
一旁几名侍卫怵然颤惊,齐向包世屠扑上。那站在远处的四人急催包世屠快逃,孔彦舟冷笑一声,向包世屠赶了过去。包世屠又故技重施,欲断他怪枪。但孔彦舟的怪枪不知何物打造,叮叮几响,只砍出几道白痕,孔彦舟火陷枪一抖,刺进他右大腿中。
四名同伴见状,急忙赶回救包世屠,为首一矮胖之人掌法凌厉,大袖飘舞,掌影乱翻,转瞬打倒了两人,另一大汉身材魁悟,拳法刚猛,也打得众侍卫人仰马翻。第三人身形瘦削,却身法怪异,在众官兵中穿梭来去,六七名官兵也拿他不住,最后一人则脸色愁苦,鼻头、眼睑下垂,上嘴唇更是耷拉下来罩过下嘴唇,使一对双钩。几人向范琼和孔彦舟扑了上去。
孔彦舟将包世屠举起向那脸愁者递去,眼看那脸愁者要被刺中面门,包世屠在枪杆上一击,孔彦舟的长枪被震失去了准头,刺中了那脸愁者的肩窝,二人被窜在了枪杆上。孔彦舟再一抖枪,将二人摔进了另一只大铁笼中。
余三人也远非范琼对手,被范琼大刀一抡,逼得连连倒退,背后官兵乱棍打至,三人先后吐血倒地。范琼抬起脚,将三人踢进了笼中,五人齐齐被装进了同一个大铁笼中。
那骡子驮着蒲燕阳进了铁笼后,走不出去,在笼里转圈,蒲燕阳仍如睡着了一般,低着头坐在骡背上,任由骡子转圈。那骡子转了十多圈后,无法出去,噪叫起来,蒲燕阳才回过神,下了骡背,走到大铁柱旁,双手抓住两根铁柱,微用力一掰,铁柱即向两边弯曲。众人无不大吃一惊:“这粗如手臂的铁柱他竟如掰小铁丝一般掰开了么?”
蒲燕阳掰弯铁柱后,回身将骡子抱出笼,放到了地上。那骡子大是高兴,快踏了几下蹄子。蒲燕阳回转身将铁柱掰直,又骑到了骡背上,骡子驮着他前去。
这匪夷所思之举,再次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此时大家也已看出此人身怀绝世武功了,只是好像受了极大刺激,才有些失常了。
那愁眉苦脸之人叹道:“看来我们真不该回来救这浑人,哎,愁人,真是愁人。”包世屠看蒲燕阳已走出了十数丈远,忍不住怒骂道,“你这浑人害死我们啦。”蒲燕阳回过身来,一脸茫然道:“我怎么害死你们了?”
包世屠道:“你武功如此高强,如何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害我们回来救你?现下我们为了救你全进笼中了。”蒲燕阳点了点头,道:“嗯,那我进去你们出来罢。”掉转骡子回到铁笼旁,又将两根笼柱掰弯,进了笼子中,将骡子抱了进去,再将铁柱子掰直,让自己置于笼中。
他做这一切时,官兵莫不敢阻止,范琼疾忙拖出数条大铁链,将两个铁笼缠了七八圈,料想这浑人再也无法掰弯铁柱了,这才暗吁了一口气:“且将这浑人驮回京中再想法炮制他。”当下忙让众侍卫快快打马,拉着两个大铁笼往回狂奔。
包世屠见蒲燕阳仍茫然的和骡子坐在车中,叫道:“喂,你这位兄台武功可高得很,怎么浑了?”蒲燕阳道:“我浑了么?”包世屠道:“你不浑怎么回来和我们一起让官兵抓去啊?”蒲燕阳道:“那你们又干嘛回来让官兵抓去啊?”包世屠大怒,继而又大笑,吐血半升,道:“不错,你是浑人,我们也跟你一起浑,我们都是浑人。”
蒲燕阳道:“你们干嘛被官兵追捕啊?”
包世屠咽下口中之血,道:“当今圣上赵佶好大喜功,自诩升平盛世,要大建艮岳纪功,我们是建艮岳的工匠,不小心毁坏了他的‘昭功敷庆神运石’,于是被童贯派禁军追杀,这次是死定啦。”蒲燕阳道:“碰了一下石头,便要砍头,也太无理。”
包世屠道:“是啊,你也知这样太无理,看来老兄还没浑到家。喂,我叫包世屠,你叫什么名字?”蒲燕阳自言自语:“我叫什么名字?”抬头往笼外望去,像是想不起来了,此后包世屠再问什么,他都不再理会。
数天后,众人到了京师,进了南熏门,包世屠道:“进了这城门,咱们的死期也不远啦。”蒲燕阳神智猛地清醒,道:“谁要杀五位?”包世屠道:“当然是童贯啦,你武功高强,快快逃走罢。”
蒲燕阳道:“蒲某不能让五位被害,我要去见童大人。”遂对范琼道:“圣上要建艮岳,草民有办法为将军和童大人邀功。”范琼冷笑一声,不理会他,自行进了太师府中去见童贯。
彼时童贯权倾中外,骄横跋扈。他少时性情乖巧,在宦官李宪门下,从做给事宫掖起,就善于揣度皇帝的意旨。赵佶即位后,童贯以供奉官的身份主管杭州置金明局,和蔡京往来。蔡京任相后,举荐童贯为西北监军。童贯收复陕右青唐四州,迁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从一内侍凭军功而任两使。不久,又因灭方腊叛乱有功,连续升官至武康军节度使、检校司空、校检太尉、签书枢密院河西河北两房,主管枢密院事、太傅、泾国公、太师、楚国公,时人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
不一会,童贯的八抬大轿从府中抬出,前后护卫簇拥,好不气派。包世屠等人诧道:“这童贯要去干什么?”
范琼按骑到蒲燕阳囚车旁,道:“媪相许你随他进宫面圣,跟我们来罢。”让蒲燕阳从囚车中下来,骑螺跟在他的马后。包世屠等五人则被押到开封府中候审。五人上了枷锁镣铐,自知死罪难逃,均垂头丧气,包世屠道:“你们说童贯为何许那位蒲大侠进宫?”那魁梧汉子道:“他抓我们这许久才抓到,我看他多半也是怕皇上怪他办事不力,好带这蒲大侠去为他挽得些罪责。”余人点了点头:“不错,不然依他骄横跋扈的性格,才不会将蒲大侠带去见皇上呢,只是不知道蒲大侠能不能救得我们。”
包世屠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颈,道:“好头颅,可惜要被砍下来了。”众人瞪了他一眼,包世屠知四人是恼恨他连累了各人,笑道:“你们放心好了,砍头时让我先砍,我先到奈何桥和阴曹地府为你们打点好了再接你们过去。”众人面色更怒,包世屠不敢再多说。
当晚,宫中方向一片大红,像是什么殿着火了,几人大是奇怪,抢到牢边道:“皇宫里如何失火了?”包世屠哈哈大笑道:“我看是皇帝老儿抓了我们,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要放火烧了他的宫殿。”
那火烧了许久,也不闻扑救声,平时宫中着火,早就乱套了,哪像现在一点事也没?五人大感蹊跷。第二晚,那火光仍然在闪耀着,几人又从牢柱间瞧了出去,发觉那火并不是一味地冲天而起,却冒着许多火星子,像是锻烧什么,包世屠忽然吓了一跳,道:“哎哟,不好,会不会是那个浑人冒犯了赵佶,被架在火上烤了?”众人也觉大有可能,但随之又想:“不对啊,纵是要烤那浑人,岂有烤两晚之理?骨头再硬,也烤酥了。”包世屠望向何愁人,笑道:“何愁人,你的骨头烤两晚会不会酥?”何愁人道:“不知道,愁人,愁人。”包世屠道:“有什么好愁人的?我说不会酥,你信不信?”何愁人道:“不信,不信。”包世屠道:“那好,我烤你两晚试试。”何愁人连忙道:“信了,信了。”包世屠哈哈大笑,四人中他最爱调侃何愁人,何愁人口齿笨纳,常常辩不过他,被他拿来取乐。
第三晚,那火光仍在烧,到得天快亮时,火光渐渐淡去,但仍有一些烟灰升上了半空,众人知那火尚未熄,只是在日光下看不见火焰罢了。
众人再不去猜想那火焰之事,各自盘腿疗伤,好在众人只是被囚在牢中,并没有受刑,是以没有添新伤,伤势渐渐得控住。
到得第七晚时,那火焰才不见了,又过了三天,范琼来打开了牢门,命人将五人的枷锁和铁链打开,道:“你们滚罢。”五人又惊又喜,不敢多问,出了狱去,心想:“这一定是那浑人救了我们。”忙打听其下落。
数天后,得知那浑人叫蒲燕阳,皇上已封他为神铸父,到东岳为皇上准备封禅大典去了,忙赶去。蒲燕阳正盘坐在玉皇顶一草庐前,五人砰砰磕头行下礼去。蒲燕阳诧道:“你们来干什么?”忙将众人扶起。那矮子道:“大侠救了我们五人,怎能不来当面拜谢?”蒲燕阳道:“些须小劳,不足挂齿。”
五人躬身道:“此事于蒲大侠是些丝小事,于我等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知蒲大侠是如何救了我们的?”对蒲燕阳已极是恭敬。
蒲燕阳道:“蒲某进了宫后,为皇上铸了九个大鼎,共铸了七天七夜,是以皇上赦了我们。”五人惊声道:“哎呀,原来我们在狱里看见的那些火焰是蒲大侠在为皇上铸鼎么?”蒲燕阳点点头,道:“嗯,蒲某见到了皇上,皇上问我何以助逆,我便磕头请罪,说草民没有助逆之意,并说若要纪功铸鼎更好,草民有一张禹时的九鼎图,是晋朝葛洪所遗,愿将九鼎铸出来。皇上看后遂许我铸鼎,我便依照草图铸了一圆八方共九个大鼎出来,皇上大喜,领群臣去看,为这九个宝鼎分别赐名龙蛇鼎、宝鼎、牡鼎、苍鼎、冈鼎、彤鼎、阜鼎、晶鼎、魁鼎,一一至鼎前酌献致祭,然后命修善九成宫,奉安九鼎,并封我为神铸父并往东岳做封禅使,迟些皇上再来泰山纪功封禅。”
五人又惊又喜,再次拜翻在地,道:“若蒲大侠不嫌,便让我们五人跟着蒲大侠如何?”忽然咚咚咚几响,纷纷栽倒在地,脸上黑气弥漫,口吐白沫。
蒲燕阳大惊,道:“五位如何了?”见五人不动,忙扶之靠石壁坐起,察看五人伤情,发现各人经脉中有一股夹缠不清的浑浊之物正步步逆经络而上,逼向五人腑脏,蒲燕阳不知是何物,但料是毒物,到达腑脏后,五人必死无疑,急忙封点各人十二经络,又在各人经络关节处插入了数支银针,引毒流出。若是遇上封穴仍不能止住毒素逆上的,便用银针刺住穴道。他怀中所带的银针不够,看谁的症状严重些,即先去救治谁,插了银针后,将封点的穴道解开,再在其膻中穴、丹田穴或气海穴上以真气输入,助其将毒从刺破之穴中逼出,一时手忙脚乱。
五人均逼了一轮毒后,脸上的黑气反而加重了,蒲燕阳才知各人不懂运气解毒之法,虽将些许毒素逼出,终不能除尽,那些毒又反击而回,更加凌厉,惊疑道:“看样子这些毒物在他们的身上不止一年半载了,他们五人到底是谁?”
他来不及再一一救治,将五人坐成一圈,将每人双掌依次抵住下一人的“神道穴”和“太渊穴”,最后一人双手抵在自己的“神道穴”和“太渊穴”上。蒲燕阳将一道雄浑之极的内力透进第一人的气海穴中,注满了气海穴和丹田穴,再传给下一人,又将下一人气海和丹田穴注满,那人又再传给下下一人,如此这般,蒲燕阳内力源源不断发出,五人丹田、气海穴皆注满,最后又回传给蒲燕阳。蒲燕阳传给五人的是无毒真气,五人传回的则是带毒真气。
蒲燕阳将有毒真气收积蓄纳于丹田穴中,再从膻中和气海穴中分出真气来传入各人体内,循环反复。他体内真气虽盛,终有耗竭之时,终于忍不住也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睁开眼,发觉五人纳头拜服在地动也不动,颇是心慰,道:“你们醒了么?”五人道:“是,蒲大侠再救了我们,如再生父母,请再受我们一拜。”
蒲燕阳道:“各位高姓大名?如何身中此等怪毒?”五人不敢隐瞒,自报了姓名:为首的矮子叫萧洞天、魁梧大汉叫张觉,身形瘦削步法怪异的叫许逍,另两人是包世屠和何愁人,并道:“其实我等是清风尸派弟子。”
蒲燕阳大吃一惊,清风尸派是天下间人人闻之色变、避之不及的邪派,甚是神秘,尸派弟子极少单独出没江湖,都是群起而行,且笼于烟雾中。执掌清风尸派的叫“清风尸老”,招收弟子也甚是诡异,不问青红皂白,一括囊入派中,极少有逃得脱之人。幸而数十年来,清风尸派极少现身,武林中大多以为清风遗毒已除,世上再无清风尸派,想不到一下有五个清风尸派弟子出现在自己跟前且还救了他们,道:“蒲某不和清风尸派弟子为伍,你们到这儿来莫非是为害我?”
萧洞天磕头道:“蒲大侠对我们恩重如山,两次相救,我们如何敢害蒲大侠?且得蒲大侠相救后,我们也不愿为清风尸派弟子了。”蒲燕阳道:“那你们如何落入了清风尸派?”萧洞天道:“我们没落入尸派时,在武林中也算微有薄名。萧某是河东帮帮主;这位许逍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大茶商;包世屠在沧州菜市里屠牛杀猪,‘庖丁解牛’刀法远近相传;张觉是关东铁闸门弟子,一双铁拳威震关内外;何愁人是玉山派掌门,因掌门人不可娶妻,他为了和师妹相守,宁弃了掌门之位,和师妹下山。岂知后来我们分别遇到了清风尸老,被捉进了派中。”
蒲燕阳这才面色稍缓,拱手作了一礼,道:“原来各位均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听说‘清风尸老’名字叫李清风,可是真的么?”萧洞天道:“是。”蒲燕阳又吃一惊:“这般说这个李清风便是当年杀害太祖皇帝的凶手?”瞬时惊凝住了,随之心想:“李清风尚活在世上,师父是折天罡,这个李清风是当年要杀师父之人,他们两个都年逾百龄了,可是师父呢?他出了崖底后又到哪儿去了?他可还在人世么?还有陆上孤和朱凤虚两位前辈,他们还在不在?”他欲要弄清李清风和折师父等三人的恩怨,当下打听道:“听说清风尸派等级森严,是不是?”
萧洞天道:“是,自清风尸老而下,弟子依据武功高低,分为数等,各司其职。武功最高的四名弟子是‘鬼使神差’、‘黑白二常’,然后是‘八音梵使’、‘六乘云轿’,再次是“十六护法”、‘五方问路’。众弟子中,离清风尸老最近的是六乘云轿,六人负责给清风尸老抬轿子,个个轻功绝顶,听说学得的是神女派的‘大逍遥游’轻功,抬着清风尸老的轿子在山雾中御风而行。然后是十六护法,守在轿子四周护卫,轿子前是八梵音使,八位梵使会诵梵音,梵音有摄人心魂,驱人远避之效。每次出行,他们念诵梵音,是以无人近得清风尸老。八梵音使之前是鬼使神差和黑白无常,四人武功只在清风尸老之下。最外延的是五方问路,每到一处,均由五方问路先探明路径,然后再出行。”
蒲燕阳道:“那众位在清风尸派中司职何位?”萧洞天脸一红,躬身道:“我们武功低微,只是五方问路。”包世屠道:“也叫‘典刑使’。”蒲燕阳道:“什么典刑使?”包世屠道:“萧洞天负责读清风尸老的判旨,许逍和张觉负责捉拿犯人,包某和何愁人负责杀人,若是罪重须凌迟处死的,便由包某动手,一刀刀的割死,若是一般之罪,便由何愁人用桃符阴阳钩斩杀。”蒲燕阳道:“包兄‘庖丁解牛’刀法了得,解起人来自然毫不费劲。”包世屠笑道:“哈哈,那是老包安身立命的三脚猫功夫,牛尚且解得不差,解人嘛,包某眯起眼睛,不屑半刻钟,便将两大盘肉割下来了,片片如指甲般大,没有丁点差池,不过可就苦了何愁人了,他须得在一旁给包某端盘子。”那何愁人脸色更加愁苦了,低睑垂眉。包世屠又笑道:“何愁人见杀人杀得多了,其状又惨,想不干了,可是又逃不脱李清风,是以有愧于心,满脸愁苦,哈哈。”
蒲燕阳这才弄明白了这几人的身份,不再问这些事,话锋一转:“你们到皇宫里找密室干什么?”萧洞天摇了摇头,道:“我等也不知道。清风尸老只说在艮岳周围有一地下密室,找到方位后回来告知他即可,我们五人万不可进去,其它的已不肯说。”
蒲燕阳道:“你们找了多久了?”萧洞天道:“建艮岳时便开始找,找了五年了。”
蒲燕阳暗自惊诧,随之又问道:“清风尸派的老巢在哪儿?”萧洞天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清风尸派所在之处终年迷雾缭绕,方园数十里不可认物。若我们要回去,到指定之处摆上几个骷髅头,便有人来接我们了。”蒲燕阳想不到这清风尸派邪异之极,怪不得武林各派曾多方联络想围剿于它,均因找不到它的巢穴作罢。随之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因五人职司太低,也答不出什么,遂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山去罢。”
许逍道:“我们现在已不是清风尸派弟子,不能再回到清风尸派了。”蒲燕阳道:“为什么?”许逍道:“清风尸派弟子是万不能除了清风尸毒的,若除了清风尸毒,清风尸老必赐死无疑。”
蒲燕阳想不到这清风尸派规矩如此古怪,救了他们反而害了他们,问道:“那如何是好?”五人跪下道:“我等早有逃出尸派魔爪之心,如何再愿入派遭受荼毒?请蒲大侠收留我们,我们愿誓死追随蒲大侠。”蒲燕阳皱了皱眉,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萧洞天道:“皇上赐蒲大侠为封禅使,蒲大侠正好可在这儿开宗立教,宣扬天德和教义,为天下苍生祈福,解黎民百姓于水火倒悬。”包世屠道:“不错,许多武功没有我包世屠一半厉害的也自称为掌门,在武林中耀武扬威,蒲大侠武功除了清风尸老,只怕当世无人能敌,何不也开山立派?”
蒲燕阳兴趣索然,摇了摇头,道:“我连自己都无法解于水火中,又如何能解百姓于倒悬?”五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有何难处。张觉道:“教主,你将难处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五人能帮你分担得一些。”此人四方脸,肌肉甚雄健,谁见了均不忍要赞一声好一条大汉。余四人连声道:“不错,不错。”
蒲燕阳自是不愿将他背负的师门之辱说出,更何况师父便是折天罡,万不可让这五人知道,否则让其他清风尸派弟子知道了,清风尸老杀上师门去寻师父,折梅派弟子岂不要遭殃?道:“你们下山去罢。”
萧洞天连连摇头,道:“就算教主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下山的,请教主给我们分封一个教职,让我们替你去办事罢。”包世屠道:“正是,正是。”蒲燕阳并不理会几人。
何愁人忽然道:“愁人,愁人。”他自始至终极少说话,一说话便让人觉得愁重万斤。包世屠道:“何愁人,你又有什么愁了?这回又不叫你端盆子了。”何愁人道:“我们分封什么教职好?”包世屠挠了挠头,道:“这确实是有些愁人。”
萧洞天道:“咱们在清风尸派里是五大典刑使,在新教里自然不能再重操旧业。这里有南天门中天门北天门,咱们便按五大方位称为五天门使如何?”四人一听大喜,当下确定萧洞天为东天门使,许逍为西天门使,张觉是南天门使,包世屠是北天门使,何愁人是中天门使。
包世屠道:“何愁人,以前你在清风尸派中整日说愁人愁人,现在不能说愁人啦。”何愁人道:“那我说什么好?”包世屠道:“以后便说不愁不愁,何不愁。”
何愁人道:“何不愁?那还不是说我有愁只不过不愁而已?”包世屠一愣,叹气道:“那你还是叫‘何愁人’罢。”何愁人也叹了一口气,道:“此事真是愁人,愁人。”最后那四字说得愁苦之极,四人不忍啐闻,包世屠道:“何愁人,以后你少开话些罢。愁死啦。”何愁人应道:“是,是。”但话音刚落,又连声道:“啊,愁人,愁人。”
包世屠掩住双耳叫道:“何愁人,你又有什么愁了?”何愁人道:“我们还没有教名呢,岂不是愁人?”几人一听大觉有理,包世屠笑道:“何愁人,这次你提的问题很好,不怎么算愁了,表扬你。”
何愁人咧嘴一笑,包世屠从未见他笑过,吓了一惊,道:“何愁人,你不要笑了,吓死人了,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愁人罢。”何愁人道:“是。”又恢复了以前愁重千斤的脸庞。
蒲燕阳不愿听五人迭迭不休,正要转身进草庐去,忽一老者身形高瘦,腰背微驼,疾速跃上山来。五人“噫”了一声,赶去拦截。
那老者左手拿着一根拐杖,右手抱一把二胡,约摸五十多岁年纪,带着一顶黑带帽子,像极了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包世屠道:“这位老秀才,上面是敝教禁地,以后不能随便上去了。”
那老者打量了几人一眼,身子一滑,从包世屠的身边穿了过去,包世屠伸手一捞,连半片衣襟也没捞着,余人也没看清他是如何过去的,均“噫”了一声,又纵身挡住了那老者。
包屠屠道:“老秀才,你的武功不错,不过我们五人联手,你多半打不过。”但话未说完,那老者又已从几人中间蹿过,落在了各人身后数丈处,径往顶上去了。
众人又羞又怒,呼喝着追上去。那老者已恭身向蒲燕阳行礼,道:“野狐拜见大师兄。”蒲燕阳叫了一声:“三师弟。”抓住他双臂,神情激动,喜不自胜。
原来来人是折梅派三弟子谢野狐,谢野狐入门在蒲燕阳之后,是以年纪虽在蒲燕阳之上仍为师弟。
蒲燕阳道:“师弟,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谢野狐道:“我下山寻师父不见,便入了深宫。”蒲燕阳喜道:“怪不得这些年不闻师弟的音讯呢,原来是在宫中成了宦人。”
谢野狐不好意思道:“我也是闲云野鹤之人,在宫中并不是为求官职。我在京师寻找师父时,赵桓之子赵谌遇疾,多方求医不得,我便进王府中去救了他,王妃遂将我留在了宫中照顾小王子,后来见我略通文墨,便让我教他读书。”蒲燕阳哈哈笑道:“这般说师弟成了太子傅了,想不到师弟还是个腹藏大伦的儒士呢,大师兄以前一直看不出来,真是眼拙了。”说罢向谢野狐躬身长揖行了一礼。
谢野狐慌忙对揖还礼,道:“大师兄这是折煞野狐了,论武功才学,野狐难望大师兄颈脊。”随之脸色一变,低声问道:“大师兄在宫中铸鼎之事,我也知晓了,是以今日特来相见,并想问大师兄可知师妹快要和二师兄成亲了么?”
蒲燕阳点了点头。谢野狐道:“大师兄,小师妹怎地和二师兄成亲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蒲燕阳将师父师娘遭人所害,师门发生大变之事说了出来。
谢野狐向西拜地而哭:“弟子谢野狐不孝,让您老人家遭了毒手……”一时伤心欲绝,蒲燕阳将之挽起,谢野狐颤颤巍巍的道:“师兄,我们要将杀害师父师娘的凶手找出来,为他们报仇才是。”蒲燕阳道:“这个当然。”
谢野狐道:“不行,我要上折梅峰一趟。”蒲燕阳道:“师弟上去干什么?”谢野狐道:“大师兄你是被冤枉的,我须得去告诉师妹等人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行,咱们不能让师父师娘枉死,让凶手逍遥自在。”蒲燕阳见他说得甚是在理,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谢野狐又向蒲燕阳行了一礼,纵身赶下山去了。
蒲燕阳担心他此行安危,伸手欲要拦阻已不可得,只好目送着他离去。
萧洞天等五人待谢野狐去后,才走到蒲燕阳跟前讪讪道:“教主,我们抓错你的师弟了,不过教主的师弟真是好武功,我们便是再练上一百年,只怕武功也及不上他。”说到最后,生怕蒲燕阳见责,忙拍马屁。蒲燕阳对这五人也是无可奈何,赶又赶不走,责骂又不是,道:“你们身上尚有清风尸派的遗毒,我传你们每人一路武功驱毒罢。”五人大喜,蒲燕阳遂将新悟的一套封禅掌传了给他们。
半个多月后,谢野狐回到了昆仑山余脉的迭山,他不敢沿路上折梅峰,只拣荒僻处而行。忽见前面乱石谷中端坐着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圣周婆婆,还有一人身形高大,脑门光秃,满脸虬肉,乃是长白山铁佛寺铁布头陀。
谢野狐一惊:“这些全是武林中的恶人,如何会齐聚在这儿?”跟着眼睛一花,一人从雪崖上落下,背向众人,手中提着一麻布包裹的长物,昆仑仙翁等人齐声欢呼:“啊,天子之剑!”站了起来。
冷无疑笑道:“我们没令林掌门失望罢?如今林掌门娇妻美眷,又荣登折梅派掌门之位,可称心如意了么?”
那人回转身哈哈一笑:“多谢各位了。林某现下称心如意得很。”却是林灵素。谢野狐一惊:“林师兄如何和这些人往来?”忙伏身于草丛中。
仑南翁道:“林掌门带来的可是‘天子之剑’?”林灵素道:“正是。”圣周婆婆道:“《龙蛇诀》呢?”林灵素叹道:“林某翻遍折梅派大小山洞,阙台阁顶,也找不到《龙蛇诀》,对不住圣周婆婆之至了。”圣周婆婆怒道:“那你岂不是消遣老身来着?”
林灵素道:“这把‘天子之剑’才是天下无二的宝物,进可坐拥天下,退也可号令武林,《龙蛇诀》如何能和它相比?”
冷无伤道:“林灵素,你不是说要将‘天子之剑’给我们么?怎么又给他们?”铁布头陀也是面色不满道:“林掌门也是这般应承头陀,莫非林掌门是耍我们来着?”
谢野狐吃了一惊,这些人个个问他要“天子之剑”,并问林掌门可称心如意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人是林灵素邀来害大师兄和师门的?一时背后汗水涔涔而下。
林灵素道:“林某确是有些对不起众位之至了,现下‘天子之剑’在此,让我给谁好?”
昆上仙道:“蒲燕阳是我们先动手的,‘天子之剑’应归我们。”冷无疑冷笑道:“你们先动手又如何?若不是我们将他打伤,又如何瞒得过李姑娘和众折梅派弟子?且我们三弟还被蒲燕阳打断了七八根肋骨呢,是以轮功劳也该是我们拿‘天子之剑’。”
铁布头陀愤然道:“林掌门,是谁扮蒲燕阳将梅慈姑打下崖去的?若我将此事抖出,你的小师妹可不跟你好了罢?”
谢野狐瞬间惊呆住了:“果然是林灵素邀这些人上来害的大师兄和师父师娘!而这些人肯助他便是因他许以‘天子之剑’和《龙蛇诀》!”
圣周婆婆道:“且把剑来我瞧瞧。”身形一动,向林灵素抢去,一把将剑夺在手中,正要将剑刃拔出,昆上仙和仑南翁喝道:“圣周婆婆,你想拔出剑来杀我们么?”二人一螯钩一铁拐,分扑向左右。冷魂四煞见状也挥笼子卷了上去,铁布头陀则挥掌击向圣周婆婆手肘处。
以圣周婆婆的武功,如何受得七人之击?吓得将“天子之剑”往上一抛,斜身逃开。铁布头陀眼明手捷,将剑接在了手中,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又扑向他,一般不给他拔剑的机会。
铁布头陀赤手空拳和众人拆了几招后,已被逼得喘不过气,身上受了数伤,情知这般斗下去,必丧命于六人手上不可,一咬牙,又拼死去拔剑,但“噌”的刚将剑拔出,背后已中了两掌,他一个趔趄,额鼻撞在石块上,昏死了过去。
昆上仙夺过了天子之剑,众人鼻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冷魂四煞又向昆上仙扑上,半空中数只铁笼子翻飞卷至。昆上仙不善使剑,冷笑一声,将剑归鞘插于背后,以螯钩应敌,仑南翁也随之来助。若论单打独斗,昆、仑二人均胜过冷魂四煞,但四煞以四敌二,双方又斗得难分难解了。
圣周婆婆暗暗欢喜,只想待众人斗个两败俱伤后再去夺剑,是以只在一旁观看。
铁布头陀鼻青脸肿醒转过来,额头上还起了两个大包,见剑在昆上仙身上,且退近了自己,遂一个打挺,从背后夺了“天子之剑”呼呼狂奔。
六人疾忙追击铁布头陀,铁布头陀拔出剑往后连刺几人,众人不敢直撄剑锋,翻身纵退开去。铁布头陀大笑道:“‘天子之剑’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好剑,哈哈,哈哈。”转身又往山下奔去。忽眼前一把利剑袭至,铁布头陀急挥“天子之剑”往前封挡,但“铮”的一响,“天子之剑”断为两截,一柄利剑刺进了他咽门中。
铁布头陀目光顺着来剑看去,见刺这一剑的竟是林灵素,而他手中所拿的“天子之剑”已剩半截而已,惊得睁大了眼睛,戟指道:“你,你……”林灵素抽出剑,铁布头陀未得说完话,一头栽倒在地而死。
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惊道:“你这把并非‘天子之剑’,却是什么剑?”,林灵素笑道:“不错,这把并非‘天子之剑’,只是一把我淬了毒的寻常之剑而已。”
众人全身一震,想起了适才闻到的淡淡花香,这儿是个山谷,此时冰雪初融,山石间长了些小花小草有些花香原属寻常,哪料得到是他在剑刃上涂的毒药香气?
仑南翁忽然身子一阵哆嗦,牙齿格格相击,冷无伤和冷无过见状,面色一变,急忙运气试探,随即也手脚痉挛,牙齿格格作响,显然也已中毒。
昆上仙怒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们?”林灵素笑道:“不然你们又怎肯来助林某?”冷无疑怒道:“那真的‘天子之剑’在哪儿?”林灵素冷冷道:“林某并不知晓,且便是知晓,也不会给你们。”众人闻言,气怒之极。
圣周婆婆吓得打了一个冷颤,幸而当初她拔剑并没有成功,不然也中毒了。
冷无伤道:“你为何害我们?”林灵素道:“林某拿不出‘天子之剑’,你们怎肯甘休?与其你们日后来找林某的麻烦,不如林某趁早了结你们是好。”众人想不到此人之凶残无情可远在众人之上,互看了一眼,欲一齐扑向林灵素。
林灵素冷笑道:“你们中了本派的蒙汗散,还怎么和我相斗?”使出五雷掌,一时雷声隐隐,昆仑二仙和冷魂四煞情知不妙,抢到了一块,同仇敌忾互救互助斗林灵素。林灵素的五雷掌风声凌厉,众人接了几招后,昆上仙和冷无疑趁机欺到了林灵素背后,各出一掌猛击下去,林灵素身影忽地不见了。
二人正不知所措,忽背后风声猛恶,二人不及挡格,砰砰中了两掌,吐血扑跌了出去。回头看去时,击掌之人正是林灵素,惊骇万分:“你使的是什么身法?”林灵素笑道:“‘移形换位金蝉脱壳神功’。”随之身形倏变,在仑南翁和冷氏三兄弟间时隐时现,各人打他不中,又无法挡架,纷纷中掌,口吐鲜血。
昆上仙叫道:“圣周婆婆,你还置身事外不过来相帮?你已知晓他害大师兄的诡计,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圣周婆婆一震,但又自忖打不过林灵素,一时犹豫不决。
昆上仙无法让圣周婆婆相助,忙道:“咱们不去打他,先护住自己。”舞动螯钩护住了身遭,林灵素抢过来暗袭于他,被他螯钩击开,一时竟对这个“大螯青蟹”无从下手。
余人见状,各自舞起兵器将自己裹住,只守不攻,林灵素一时拿众人没法子,冷笑道:“好,我且看你们能守到几时?”他知各人中了蒙汗散,不多久药性更加发作,只需持剑候在各人身侧,到时给他们一人一剑即可。
圣击婆婆在远处瞧着,与林灵素目光一交,又激凌凌的打了一个寒颤,吓得飞逃而去。
谢野狐躲在乱石后,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忖道:“他害了大师兄,现下又要杀人灭口,我当去告诉小师妹才好。这六人只守不攻,过不多久必会力竭,何况他们还中了本门的蒙汗散?嗯,我且解了他们的毒药,让他们与林灵素斗久一点,拖住林灵素才好,最好他们能斗个同归于尽。”于是从怀里取出一瓶解药,放在上风处。
林灵素提剑守在众人身旁,看众人舞得渐渐力竭了,正欲展开“移形换位金蝉脱壳神功”杀人,忽见众人又舞得紧了,大是奇诧,向四周环扫了一眼,瞥见了上风处的小瓶子,又惊又怒,纵身过去一剑将那瓶子砍碎,暗怒:“这到底是本派中哪位弟子瞧见了我杀人并暗中相助他们?”随之懊悔起来,“我砍碎了这瓶子,岂不是让瓶中的解药更快让昆仑仙翁等人闻到?”一时心神大乱,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