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秘线人
“你说你这办的什么事,平日里虽然有些胆怯,好赖还是机灵能干……”
耳朵都快起茧了,心里早已不耐烦了,希桐依旧点头哈腰的答应着。她早知道此番来向大哥认下这延误军机的错会有这样的下场,却未知这潘铭竟如此啰嗦,大约是浪费擒获福辰的大好机会,心中烦闷不快吧。
潘铭说得口干舌燥了,气鼓鼓拿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自顾自坐在椅子上生气,也不看希桐。
气氛一度僵住,希桐苦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少奕的到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带来了潘铭想要的消息。
希桐算是松了口气,潘铭抛下一句“待会再来教训你。”遂疾步离去,希桐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
她并不放心大哥的谋划,一路跟了过去。
正厅中,少奕早已恭候多时。
潘铭远远望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欣喜,事儿一定是办妥了。
少奕上前拜道:“蒙王兄厚爱,少奕此番大获全胜,将蛮王所领落羽旧部尽数歼灭。”
希桐认得这个蛮王。在邺城的日子里,那陆丰便来见过福公子一次。他和福家两兄弟商讨了不少应对汾北军的法子。
那夜,三人在大殿内相谈甚欢。希桐不好插嘴,便从旁静静听着。他们知道眼前面对的这场战争有多么严酷,也知道可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相对而坐,但从这些自信的脸上看不出慌张。也无人能想象,富饶的江南在半个月后会变成一片荒夷、寸草不生的焦土。
当一个人表现的很平静的时候,别人无法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就像那场大战来临前江南军祝酒为乐的军营,看不到血色的腥红。
“想什么呢?去那儿坐下!”潘铭皱了皱眉,厉声喝令道。
灵魂出窍,希桐迎头撞上了大哥的后背。见着大哥拉着少奕坐了主位,希桐扶着额头,自己也找了个位坐下来。
潘铭先开口夸赞道:“少奕,此次你重创隆西王残部,为本王除去一心头大患,真是大功一件呐。”
少奕恭敬回道:“少奕自然不敢怠慢。近日来,少奕连同一位故友,里应外合,在南方的崇山峻岭中,给迷失方向的蛮王陆丰带领的军队迎头痛击。如今,他已然无力再对我们造成威胁。”
看着少奕对大哥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希桐恨不能上去给他两记老拳,只自翻了个白眼。
潘铭追问道:“那贤弟的那位好友是……”
少奕引荐道:“这便是我的故交,连遗先生。”
一位身着黑白长褂的人走进来向潘铭拜道:“王上万安,在下便是连遗。”
希桐触碰到那人凌厉的目光,下意识的一躲。转念又觉着分外眼熟,再看时,那连遗分明就是陆丰随军一道带来江南的众多门客之一。
这陆丰本就是落羽的一个手下,在燕门城受了落羽的遗托,便成了隆西军残部的统领。他一介粗鄙之人,空有蛮力不善领兵。于是便重金招募贤士,他手底下的门客,不说三千,几百还是有的。每每出兵前,就开一场辩论大会。门客们各抒己见、舌战群雄,最后得到拥护的人,他便取其计而用之。
这样虽然一般可以得到最优的选择,却也极易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误导。
此番陆丰回到隆西,便是想早些领了军去与福辰汇合。军队行至燕门,时逢江水改道,平常行军的路线被淹,大军内部对如何继续向东行进产生了分歧。
一部分将领意图跨过大江,一路东进,与江南军形成包抄之势。而落羽的很多门客却不以为然,为首的便是这位叫连遗的谋士。他善于笼络人心,门客中威望极高,陆丰也很赏识他。连遗以为,潘铭此次压境极深,若贸然渡江,可能会有被伏击的危险,宜由南翻山直接与江南军汇合。
众门客也明白敌众我寡,说来渡江包抄的确是棋行险招。连遗的这个建议本是没有错的,陆丰欣然采纳了。古人云,行事事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永远是在人和之前的。向南走避开了被汾北军的危险,但重峦叠嶂的山脉和伴随着季节的连绵阴雨拖慢了行军的速度。隆西军中不少人都生长于干旱的西域,在这样潮湿阴冷的环境中,纷纷感染了风寒,陆丰此次急于行军,随行医者和药品也不多,连日的大雨和突发的疫病都让他颇为头疼。
天灾未除,还有人祸。往常领路的官员竟也迷失了方向,指路的南车亦失灵了。汾北军的神兵天降,他们毫无招架之力,陆丰本人也逃出深山不见踪影。
潘铭连连拍手称好。
少奕道:“连遗先生博览群书,善用兵法,必将是王兄的得力助手,望王兄笑纳。”说完对连遗道:“还不拜谢王上。”
“在下愿誓死效忠王上。”连遗拜道。
“哎,不必多礼。本王正愁身边没有得力之人。少奕贤弟平日里需出外办事,你在本王身边,本王求之不得。”潘铭笑道。
“为使王上信服在下,在下便进言二三。”
连遗脸上带着谜样的微笑,不时瞟了瞟希桐。
“说来听听。”
“君上,在下同少奕兄一同作战时,便是作为内应摸清了陆丰的动向。在下听闻君上围攻滁山而不得胜,那君上军中恐怕也有他们的线人。”
好犀利的见解。希桐背后冷汗直冒,这个人居然一下就将自己故意破坏大哥计划的事情考虑的一清二楚,看来并非善茬。
潘铭被这番话勾起了兴趣:“哦,那依先生之见,那线人会藏身何处,又如何帮那福辰逃了出去?”
“本王上攻山之时,哪路军队出现了差错,或是望而不进,便是线人之所在。”
“哈哈哈,”潘铭笑道,“先生此话差矣。所有军队都由本王一并统领,本王下达命令时,将士们都是一同进山,没有谁会犯错。”
“王上,滁山地势错综复杂,曲折的山路更是数不胜数,若是有人故意将王上引开,那山上的贼人不就有可乘之机了吗?”
“这……”潘铭一下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反复回想着。他在滁山遭遇的种种太过蹊跷,纵使他福辰有翻天的本事,也不该如此。
希桐感觉身上的冷汗已把衣衫浸湿。她不想再受到那杀人似的目光的洗礼,便向潘铭推说身子不适。潘铭的心思不再她身上,一挥手就叫她退下,希桐快步离开了厅堂。
一连数天,希桐惶惶不安。她与那连遗有数次的擦肩而过,万一他记起了自己的容貌……连遗可怕的笑容一遍遍环绕着她的脑瓜,希桐连着几夜都没睡好。
她眼见着连遗日日和大哥同进同出,视察军政州治,把汾北军内部的那本糊涂账一点一点算了个清楚。潘铭素来只有领军之勇,却无治军之才,所以自己私下玩些把戏,大哥也没机会发现。如今,怕是再小的动作,都会暴露无遗。希桐不由担心,一向暴戾的大哥,若知道自己便是连遗口中的线人,怕是会万劫不复、恐难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
不过似乎是希桐多虑了,那日后潘铭没再找过她。连遗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大哥甚至开始嫌弃她这个拖油瓶。今日更是直接命她领着人早日回邺城去,希桐暗暗松了口气。
江面风平浪静,坐落江边的邺城也慢慢恢复着那场大战前本有的生机。草木疯长,蚊蝇成雷,大概就是江南夏日的写照吧。
信使一早就送来两封书信。见着第一封信笺上娟秀的字迹,希桐一眼认出是姐姐寄来的。石沫在信中抱怨着烦闷不堪的京中生活,又听闻北寒大夏将有动乱,索性想搬来邺城与她同住。
撕开福公子的来信时,希桐的心砰砰直跳。那日在木屋分别时,她便留字条要他将近来的动向写信寄去邺城,自己好时时知晓。想想大哥的驻地离邺城相去甚远,应该管不到吧。
希桐姑娘亲启:
多谢此番搭救,今停兵白城,安然无恙,勿挂心。
桐儿,你如今可好?潘铭可曾为难于你?
桐儿,一别甚是想念。若无事,可来白城一趟?
盼复
福辰
希桐犹豫了一番。白城是父王彼时的领地,双亲的灵堂也被自己偷偷供奉在白城后山,大哥应该不会知晓。
想来父王的忌日也快到了,姐姐又要廿日后才会到,希桐盘算,恰是去一趟白城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