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灰狗男

“负责咱家橄榄的工人又换了。说起来，好几周都没见着米格尔了。”洛娜说道。

“他可能去安杜哈尔出差了，要不就是送安德烈娅上学去了。我肯定他很快会回来的。反正已经18个月没下雨了，也没多少橄榄可以摘。”

几周后的一天，我正站在窗前凝望远方，忽然发现米格尔和一个身穿工装，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一起，看上去他正领着后者参观橄榄园。之后，米格尔又消失不见，正如他出现时那么突然。

就在那一周周末，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沿着小路轰隆隆驶来，最后停在了米格尔门前。（所谓的门其实就是悬挂在两根杆子间的一段铁链，再用锁加以固定。）

紧接着，一个女人、三个小孩以及好几条狗从车里鱼贯而出，后面还跟着一位头发灰白的男人，就是之前和米格尔一起的那位。一时间，狗在狂吠，小孩在尖叫，完全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祥和。

一整天我们都能听到孩子们的喊声，狗的叫声，以及他们在农场里撒欢狂奔的声音。当天晚上，他们锁上门，开车下山，离开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个星期后，灰狗男来到了农场。（我们这么称呼他是因为总有两条西班牙格尔格斯灰毛猎犬忠诚地跟着他）

他先是开着面包车在橄榄园四处转悠，然后又开着米格尔的拖拉机在橄榄园中工作起来。

在这期间，两位负责打理我们橄榄园的工人会时不时出现，干点儿活儿，相遇时会朝我们礼貌地点头，转而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冬天即将来临，有一天我们碰巧看到米格尔驾着拖拉机从房前经过。他一定是过来检查农场情况的。

“米格尔，能为我弄些木柴来吗？”

我们去年没一点儿储备，今年提前意识到，过不了多久每晚都得生火取暖了。

“没有问题。明天就送来！”他边说着边驾着拖拉机离开了。

第二天我们从蒙托罗办事回来，发现一捆砍好的橄榄树枝已经整齐地堆放在了家门口。虽然不是很多，但这份心意足以让我们在寒冷的冬天有个温暖的开始。我们并不清楚这是否是米格尔送来的，或是灰狗男，又或是新到我们橄榄园工作的那两个小伙子。那两个小伙子最近一直在园里拾柴火，我们有预感，很快还会有木柴送过来的。果然，有次我出门去查看羊驼，发现那两个小伙子开着辆古董拖拉机停在外面，正把一捆捆木材扔过栅栏。

“你们好！”我向他们打招呼。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更麻利地把木柴扔过栅栏，然后迅速离去。

我开始对灰狗男有点不放心，因为在西班牙，这种被称为格尔格斯犬的灰狗主要被训练来抓野兔。一旦它们老了跑不动了，或是抓不到野兔，通常会被格尔格罗[8]吊死在树上。我担心哪天看到他的这些狗也被吊死在树上。

一天晚上，灰狗男离开以后，我们听到从山上的小屋里传来一声哀嚎。原来他把几只灰狗留在了屋子里。前几个晚上的情况非常糟糕。我家的狗狗们听到山上那些家伙的叫声，到了晚上就把家里吵得鸡犬不宁。亚瑟也非常郁闷。你可以想象一下电影《101斑点狗》开头那一幕，对，就是那样的情景。

灰狗男每隔几天就出现一次，但愿他在农场干活时不要忘了给狗喂食。有时他没把狗关进栅栏就离开了，狗狗们就顺着小路追赶他，直到他消失不见再跑回去。

最近一段时间，他竟然运了几匹马到农场来。这些马走起路来都跛着腿（为防止它们逃跑，马儿的前腿被绑在了一起）。我后来得以跟当地农牧部办公室（相当于英国的环境食品农业部）的兽医说起这件事情，她告诉我们农牧部有权对此行为予以重罚，而我也悄悄跟她提起了我们周遭有人虐马的事。

几天前，我沿着常去的一条小路散步，看到灰狗男家的三匹马正在郊野闲庭信步，他们的前腿都已解放出来，没了绳子的束缚。我不确定这是否和那天的兽医有关，希望如此吧。我有一个梦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要搬家，离开那天我一定会拿着刀把周遭那些蹒跚的马儿腿上的绳子全部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