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东山经

《东山经》详细介绍了东方四个大山系，共四十六座山的方位和物产等情况。

第一座山系从樕山起到竹山，一共十二座。这一山系靠近北海也就是今天的渤海，从这些山里发源的水系大多注入北海。可见该经的记述顺序是由北至南的。

第二座山系从空桑山开始，历史上曾有“蚩尤伐空桑”的说法，这一山系之中多有流沙，而现今的东方并无流沙，这大概是因为气候曾发生过剧烈变化所致。

第三座山系从尸胡山开始。这一山系的南边向东就可以看见扶桑树，其间的物产也多为亚热带作物，而且也有流沙在其间，这意味着我国东部偏南的地区曾经具有独特的气候和物产。

第四座山系比较短，只有一千七百多里，也从北海开始，南部的水系分别注入皋泽和馀如泽，这可以和当今华东地区多湖泊沼泽的地貌相印证。

东山之首，曰樕之山[1]，北临乾昧[2]。食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海。其中多鳙鳙之鱼[3]，其状如犁牛，其音如彘鸣。

【注释】

[1] 樕（sùzhū）：山名。

[2] 乾昧（ɡānmèi）：传说中的山名。

[3] 鳙鳙（yōnɡ）：与现在的鳙鱼不同，这里指古代传说中的一种怪鱼。

【译文】

东方第一列山系的第一座山叫樕山，这山的北边和乾昧山相邻。食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北流注入大海。水里有很多鳙鳙鱼，样子像犁牛，叫声像猪的嘶叫声。

又南三百里，曰藟山[4]，其上有玉，其下有金。湖水出焉，东流注于食水，其中多活师[5]。

【注释】

[4] 藟（lěi）山：山名。

[5] 活师：即蝌蚪，是青蛙、蟾蜍一类两栖动物的幼体。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藟山，山上出产玉石，山下出产黄金。湖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食水，水里有很多蝌蚪。

又南三百里，曰栒状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碧石。有兽焉，其状如犬，六足，其名曰从从，其鸣自詨[6]。有鸟焉，其状如鸡而鼠毛，其名曰䖪鼠[7]，见则其邑大旱。水出焉[8]，而北流注于湖水。其中多箴鱼[9]，其状如儵[10]，其喙如箴，食之无疫疾。

【注释】

[6] 詨（xiào）：大声呼喊。

[7] （zī）鼠：传说中的一种怪鸟。

[8] （zhǐ）水：古水名。

[9] 箴（zhēn）鱼：鱼名。箴，通“针”，取其细长之意。

[10] 儵（tiáo）：“儵”即“鯈”字。鯈鱼是一种细长的白色小鱼。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栒状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下盛产青碧石。山里有种野兽，样子像狗，却长着六只脚，名字叫从从，它的叫声就是自己的名字。山里有种鸟，样子像鸡，长着老鼠的毛，它的名字叫䖪鼠，它出现的地方，就会发生大旱灾。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北流注入湖水。水里有很多箴鱼，这鱼的形状像儵鱼，嘴巴像根针，人吃了它不会感染瘟疫。

又南三百里，曰勃亝之山[11]，无草木，无水。

【注释】

[11] 勃亝（qí）：山名。亝，“齐”的古字。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勃亝山，山上没有草木，也没有水。

又南三百里，曰番条之山，无草木，多沙。減水出焉[12]，北流注于海，其中多鳡鱼[13]。

【注释】

[12] 減（jiǎn）水：水名。減，同“减”字。

[13] 鳡（ɡǎn）鱼：也叫竿鱼，古代称鳏鱼。身体长大，呈圆筒形，吻尖长，口大。生性凶猛，捕食各种鱼类。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番条山，这座山上没有花草树木，到处都是沙子。減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北流注入大海，水里有很多鳡鱼。

又南四百里，曰姑兒之山，其上多漆，其下多桑柘。姑兒之水出焉，北流注于海，其中多鳡鱼。

【译文】

再往南四百里，有座姑兒山，山上有很多漆树，山下有很多桑树和柘树。姑兒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北流注入大海，水里有很多鳡鱼。

又南四百里，曰高氏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箴石[14]。诸绳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泽，其中多金玉。

【注释】

[14] 箴（zhēn）石：一种能够制做成石针用来针灸和实施外科小手术的石头。

【译文】

再往南四百里，有座高氏山，山上盛产玉石，山下盛产箴石。诸绳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湖泽，水里有很多金属和玉石。

又南三百里，曰岳山，其上多桑，其下多樗[15]。泺水出焉[16]，东流注于泽，其中多金玉。

【注释】

[15] 樗（chū）：木名，即臭椿树。苦木科，落叶乔木。

[16] 泺（luò）：古水名。源出今山东济南西南，北流入古济水。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岳山，山上有很多桑树，山下遍布着臭椿树。泺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湖泽，水里有很多金属和玉石。

又南三百里，曰犲山[17]，其上无草木，其下多水，其中多堪㐨之鱼[18]。有兽焉，其状如夸父而彘毛[19]，其音如呼，见则天下大水。

【注释】

[17] 犲（chái）：同“豺”。俗名豺狗，一种类狼的犬科动物。性凶猛，常成群围攻牛、羊等牲畜。

[18] 堪㐨（xù）：传说中的怪鱼。

[19] 夸父：传说中的兽名。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犲山，山上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山下到处都是流水，附近的水里盛产堪㐨鱼。山里有种野兽，样子像夸父，浑身猪毛，叫声像人在呼喊，这野兽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水灾。

又南三百里，曰独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美石。末涂之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沔[20]，其中多䖺䗤[21]，其状如黄蛇，鱼翼，出入有光，见则其邑大旱。

【注释】

[20] 沔（miǎn）：水名。此沔水非汉水之别称，当另是一水。

[21] 䖺䗤（tiáoyónɡ）：传说中的动物名。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独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下有很多美丽的石头。末涂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南流注入沔水，附近的水里有很多䖺䗤，这鱼的形状与黄蛇类似，长着鱼鳍，出入水中时有亮光，它们在哪出现，那里就会发生大旱灾。

又南三百里，曰泰山[22]，其上多玉，其下多金。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珠，名曰狪狪[23]，其鸣自訆。环水出焉，东流注于汶[24]，其中多水玉。

【注释】

[22] 泰山：即东岳泰山。

[23] 狪狪（tónɡ）：传说中的野兽名。

[24] 汶（wèn）：今在山东境内。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泰山，山上盛产玉石，山下出产大量黄金。山里有种野兽，形状与猪相似，身体里有珠子，它的名字叫狪狪，它的叫声就是它的名字。环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汶水，水里盛产水晶。

又南三百里，曰竹山，錞于汶，无草木，多瑶碧。激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娶檀之水，其中多茈蠃[25]。

【注释】

[25] 茈蠃（luó）：紫色的螺蛳。茈，通“紫”。蠃，同“螺”。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竹山，在汶水旁边，山上没有任何花草树木，遍布着瑶、碧一类的玉石。激水就从竹山发源，之后向东南流注入娶檀水，附近的水里有很多紫色的螺蛳。

凡东山之首，自樕之山以至于竹山[26]，凡十二山，三千六百里。其神状皆人身龙首。祠：毛用一犬祈，衈用鱼[27]。

【注释】

[26] 樕（sùzhū）：山名。

[27] 衈（èr）：指古代杀牲取血以供祭祀之用。

【译文】

东方第一列山系，从樕山起到竹山止，一共有十二座，长达三千六百里。这些山的山神都是人的身体龙的脑袋。祭祀这些山的礼仪如下：带毛的动物祭品用一只狗，祷告时要用鱼取血涂祭。

东次二山之首，曰空桑之山，北临食水，东望沮吴，南望沙陵，西望湣泽[28]。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虎文，其音如钦[29]，其名曰軨軨[30]，其鸣自叫，见则天下大水。

【注释】

[28] 湣（mǐn）泽：湖泊名。

[29] 钦：通“吟”。

[30] 軨軨（línɡ）：传说中的野兽名。

【译文】

东方第二列山系的第一座叫空桑山，这座山的北边毗邻食水，东边可以看见沮吴，南边可以远眺沙陵，西边可以望见湣泽。这山里有种野兽，样子像牛，身上长着老虎的斑纹，叫声像人在低吟，它的名字叫軨軨，它的叫声就是自身的名字。这野兽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水灾。

又南六百里，曰曹夕之山，其下多榖而无水[31]，多鸟兽。

【注释】

[31] 榖：落叶乔木。皮可制桑皮纸。又称构或楮。

【译文】

再往南六百里，有座曹夕山，这座山的下边到处是构树，没有流水，有许多鸟兽。

又西南四百里，曰峄皋之山[32]，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白垩。峄皋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激女之水[33]，其中多蜃珧[34]。

【注释】

[32] 峄皋（yìɡāo）：山脉名。

[33] 激女（rǔ）：水名。

[34] 蜃珧（yáo）：蚌蛤之类。蜃是大蛤蜊，一种软体动物。珧是体型较小的蚌。

【译文】

再往西南四百里，有座峄皋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下有丰富的白垩土。峄皋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激女水，水里有很多大小蚌蛤。

又南水行五百里，流沙三百里，至于葛山之尾，无草木，多砥砺。

【译文】

再往南穿过五百里水路，跋涉三百里流沙，就到了葛山的末端，这里没有任何花草树木，遍布着粗细磨石。

又南三百八十里，曰葛山之首，无草木。澧水出焉，东流注于余泽，其中多珠蟞鱼[35]，其状如肺而四目，六足有珠，其味酸甘，食之无疠[36]。

【注释】

[35] 蟞（biē）：同“鳖”。

[36] 疠（lì）：恶疮，麻风。

【译文】

再往南三百八十里，是葛山的起点，这里没有花草树木。澧水就从此处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余泽，水里有很多珠蟞鱼，这东西像动物肺，长着四只眼睛，有六只脚，能生出珠子，它的肉酸中带甜，人吃了不会染上恶疮。

又南三百八十里，曰馀峨之山，其上多梓楠，其下多荆芑[37]。杂余之水出焉，东流注于黄水。有兽焉，其状如菟而鸟喙[38]，鸱目蛇尾，见人则眠[39]，名曰犰狳[40]，其鸣自訆[41]，见则螽蝗为败[42]。

【注释】

[37] 芑：通“杞”，杞柳。

[38] 菟：通“兔”。喙（huì）：鸟嘴。

[39] 眠：这里指假死、装死。

[40] 犰狳（qiúyú）：古代传说中的兽名。犰狳现产于南美等地，为哺乳动物，与文中之兽不同。

[41] 訆（jiào）：大声叫喊。

[42] 螽（zhōnɡ）蝗：蝗虫。

【译文】

再往南三百八十里，有座馀峨山，山上遍布梓树和楠树，山下遍布牡荆树和枸杞树。杂余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黄水。山里有种野兽，长得像兔子，有只鸟嘴，长着鹰的眼睛和蛇的尾巴，它遇见人就躺在地上装死，它的名字叫犰狳，这野兽的叫声就是它的名字。它一出现，就会蝗虫成灾，危害庄稼。

又南三百里，曰杜父之山，无草木，多水。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杜父山，山上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到处都是流水。

又南三百里，曰耿山，无草木，多水碧[43]，多大蛇。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朱獳[44]，其鸣自訆，见则其国有恐。

【注释】

[43] 水碧：玉的一种，系绿色水晶石。

[44] 朱獳（rú）：传说中的怪兽。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耿山，山上没有草木，遍布着绿水晶，山里有很多大蛇。山中有种野兽，形状像狐狸，身上长鱼鳍，名字叫朱獳，它的叫声就是自己的名字，它在哪个国家出现，那个国家就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又南三百里，曰卢其之山，无草木，多沙石。沙水出焉，南流注于涔水[45]。其中多鵹鹕[46]，其状如鸳鸯而人足，其鸣自訆，见则其国多土功。

【注释】

[45] 涔（cén）水：水名。

[46] 鵹鹕（líhú）：传说中的鸟名。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卢其山，山上没有草木，遍布着沙石。沙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南流注入涔水。附近的水里有很多鵹鹕，这鸟的形状像鸳鸯，长着人的脚，它的叫声就是自己的名字。这鸟在哪个国家出现，那个国家就会有大兴土木的劳役。

又南三百八十里，曰姑射之山，无草木，多水。

【译文】

再往南三百八十里，有座姑射山，山上没有草木，四处都是流水。

又南水行三百里，流沙百里，曰北姑射之山，无草木，多石。

【译文】

再往南穿过三百里水路，之后再跋涉经过一百里流沙，就是北姑射山，这山上没有花草树木，到处是石头。

又南三百里，曰南姑射之山，无草木，多水。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南姑射山，山上没有草木，四处都是流水。

又南三百里，曰碧山，无草木，多大蛇，多碧、水玉。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碧山，山上没有草木，有许多大蛇。山里盛产碧玉和水晶。

又南五百里，曰缑氏之山[47]，无草木，多金玉。原水出焉，东流注于沙泽。

【注释】

[47] 缑（ɡōu）氏：山名。今河南偃师有缑氏山，传说王子乔在此修道成仙。

【译文】

再往南五百里，有座缑氏山，山上草木不生，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原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流注入沙泽。

又南三百里，曰姑逢之山，无草木，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狐而有翼，其音如鸿雁，其名曰獙獙[48]，见则天下大旱。

【注释】

[48] 獙獙（bì）：传说中的怪兽。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姑逢山，这座山上没有草木，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里有种野兽，长得像狐狸，身上有翅膀，叫声如同大雁鸣叫，名字叫獙獙，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旱灾。

又南五百里，曰凫丽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箴石[49]。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蠪蛭[50]，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注释】

[49] 箴（zhēn）石：石制的针。古代治病之具。亦指可用以制针的石头。

[50] 蠪蛭（lónɡzhì）：神话中的兽名。

【译文】

再往南五百里，有座凫丽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下出产大量的箴石。山里有一种野兽，样子像狐狸，有九条尾巴、九个脑袋，爪子像老虎爪，它的名字叫蠪蛭，这野兽的叫声酷似婴儿的啼哭，吃人。

又南五百里，曰䃌山[51]，南临䃌水，东望湖泽。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羊目、四角、牛尾，其音如嗥狗，其名曰峳峳[52]，见则其国多狡客。有鸟焉，其状如凫而鼠尾[53]，善登木，其名曰絜钩[54]，见则其国多疫。

【注释】

[51] 䃌（zhēn）山：山名。

[52] 峳峳（yóu）：传说中的兽名。

[53] 凫：野鸭子。

[54] 絜钩（xiéɡōu）：古代传说中的鸟名。

【译文】

再往南五百里，有座䃌山，这山的南边挨着䃌水，从这山上向东观望能看见湖泽。山里有种野兽，长得像马，眼睛像羊，有四只犄角，拖着一条牛尾巴，它的叫声和狗相似，名字叫峳峳，这野兽在哪个国家出现，那个国家里就会聚集一批狡辩的游士。山里还有种鸟，像野鸭子，拖着老鼠尾巴，擅长爬树，名字叫絜钩，它在哪个国家出现，那个国家就会频繁发生瘟疫。

凡东次二山之首，自空桑之山至于䃌山，凡十七山，六千六百四十里。其神状皆兽身人面载觡[55]。其祠：毛用一鸡祈，婴用一璧瘗。

【注释】

[55] 载：戴。觡（ɡé）：指麋鹿头上的角。

【译文】

东方第二列山系，从空桑山起到䃌山，一共有十七座，行经六千六百四十里。这些山的山神都有野兽的身体和人的面孔，头上长着麋鹿的角。祭祀这些山的礼仪如下：带毛的动物祭品用一只鸡来祈祷，祭神的玉器用一块玉璧，埋入地下。

东次三山之首，曰尸胡之山，北望山[56]，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棘。有兽焉，其状如麋而鱼目，名曰妴胡[57]，其鸣自訆。

【注释】

[56] （xiánɡ）山：山名。

[57] 妴（wǎn）胡：兽名。

【译文】

东方第三列山系的第一座山叫尸胡山，从这座山向北可以看见山，尸胡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下有很多酸枣树。山里有种野兽，长得像麋鹿，有鱼的眼睛，名字叫妴胡，它的叫声就是自己的名字。

又南水行八百里，曰岐山，其木多桃李，其兽多虎。

【译文】

再往南穿过八百里水路，有座岐山，岐山树木以桃树和李树为多，野兽则多是老虎。

又南水行五百里，曰诸钩之山，无草木，多沙石。是山也，广员百里，多寐鱼[58]。

【注释】

[58] 寐鱼：即鮇鱼。

【译文】

再往南走五百里水路，有座诸钩山，山上没有草木，遍布着沙石。这座山方圆有一百里，附近的水里有很多寐鱼。

又南水行七百里，曰中父之山，无草木，多沙。

【译文】

再往南走七百里水路，有座中父山，山上没有草木，遍布着沙子。

又东水行千里，曰胡射之山，无草木，多沙石。

【译文】

再往东走一千里水路，有座胡射山，山上没有草木，遍布着沙石。

又南水行七百里，曰孟子之山，其木多梓桐，多桃李。其草多菌蒲[59]，其兽多麋鹿。是山也，广员百里。其上有水出焉，名曰碧阳，其中多鳣鲔[60]。

【注释】

[59] 菌：一种野菜。蒲：香蒲，一种野菜。

[60] 鲔（wěi）：鲟鱼和鳇鱼的古称。

【译文】

再往南走七百里水路，有座孟子山，山里的树木以梓树和桐树为多，还生长着很多桃树和李树。山里的草类以菌、蒲居多，山里的野兽大多是麋、鹿。孟子山方圆有一百里。有条河从山上流出来，河的名字叫碧阳，河水中生长着大量的鳣鱼和鲔鱼。

又南水行五百里，流沙五百里，有山焉，曰跂踵之山，广员二百里，无草木，有大蛇，其上多玉。有水焉，广员四十里，皆涌，其名曰深泽，其中多蠵龟[61]。有鱼焉，其状如鲤，而六足鸟尾，名曰鮯鮯之鱼[62]，其鸣自訆。

【注释】

[61] 蠵（xī）龟：海中的大龟。

[62] 鮯鮯（ɡé）：鱼名。

【译文】

再往南走五百里水路，经过五百里流沙，有座山叫跂踵山，这山方圆有二百里，山上没有草木，有大蛇，山里盛产玉石。还有一方水潭，方圆四十里，整个水面都像在沸腾，这潭的名字叫深泽，潭里有很多蠵龟。还有一种鱼，形状像鲤鱼，有六只脚，尾巴像鸟的尾巴，名字叫鮯鮯鱼，这鱼的叫声就是它自己的名字。

又南水行九百里，曰踇隅之山[63]，其上多草木，多金玉，多赭[64]。有兽焉，其状如牛而马尾，名曰精精，其鸣自叫。

【注释】

[63] 踇隅（mǔyǔ）：古代传说中的山名。

[64] 赭（zhě）：赭石。由氧化铁或含氧化铁、氧化锰等矿物的黏土构成，一般呈红褐色，也有土黄色或红色的。可作颜料。

【译文】

再往南走九百里水路，有座踇隅山，山上遍布着花草树木，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以及赭石。山里有种野兽，样子像牛，拖着马一样的尾巴，名字叫精精，这野兽的叫声就是它的名字。

又南水行五百里，流沙三百里，至于无皋之山，南望幼海，东望榑木[65]，无草木，多风。是山也，广员百里。

【注释】

[65] 榑（fú）木：即扶桑，传说中的神木。

【译文】

再往南走五百里水路，再跋涉经过三百里流沙，就到了无皋山。这座山上向南可以看见幼海，向东望则可以看见扶桑树，这山上不生长草木，而且风很大。无皋山方圆百里。

凡东次三山之首，自尸胡之山至于无皋之山，凡九山，六千九百里。其神状皆人身而羊角。其祠：用一牡羊，糈用黍。是神也，见则风雨水为败。

【译文】

东方第三列山系，从尸胡山起到无皋山，一共有九座，行经六千九百里。这些山的山神都有人的身体，头上长着羊角。祭祀群山的礼仪如下：祭物用一只公羊，祭祀时的精米用黍。这些山的山神出现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大风大雨，往往会暴发洪水损坏庄稼。

东次四山之首，曰北号之山，临于北海。有木焉，其状如杨，赤华，其实如枣而无核，其味酸甘，食之不疟。食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海。有兽焉，其状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名曰獦狚[66]，是食人。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67]，亦食人。

【注释】

[66] 獦狚（ɡédàn）：古代传说中的野兽。

[67] 鬿（qí）雀：古代传说中的怪鸟，吃人。

【译文】

东方第四列山系的第一座山叫做北号山，这座山坐落在北海边上。山上有种树，长得像普通的杨树，开红色的花，果实有点像枣，但是没有核，味道酸中带甜，吃了它就不得疟疾。食水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北流注入大海。山里有种野兽，长得像狼，有红色的脑袋，眼睛像老鼠，叫声像小猪，名字叫獦狚，吃人。山里有种鸟，样子像鸡，长着白色的脑袋，老鼠的脚，爪子像虎爪，名字叫鬿雀，这鸟也吃人。

又南三百里，曰旄山，无草木。苍体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展水。其中多鱃鱼[68]，其状如鲤而大首，食者不疣[69]。

【注释】

[68] 鱃（qiū）鱼：鱼名。鱃，即“鳅”，俗称泥鳅。

[69] 疣：一种皮肤上的病，症状为皮肤上长肉瘤。

【译文】

再往南三百里，有座旄山，山上没有草木。苍体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西流注入展水。附近的水里生长着很多鱃鱼，这鱼的形状像鲤鱼，头很大，人吃了它不长瘊子。

又南三百二十里，曰东始之山，上多苍玉。有木焉，其状如杨而赤理，其汁如血，不实，其名曰芑[70]，可以服马。泚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海，其中多美贝，多茈鱼，其状如鲋[71]，一首而十身，其臭如蘪芜[72]，食之不[73]。

【注释】

[70] 芑（qǐ）：通“杞”，杞柳。

[71] 鲋（fù）：鲫鱼。

[72] 臭（xiù）：气味。

[73] （pì）：即屁，中医指元气下泄的疾病。

【译文】

再往南三百二十里，有座东始山，山里青玉产量很大。山里有种树，形状像杨树，有红色的纹理，树干的汁液颜色就像血液一样，这树不结果实，名字叫芑，把这树的汁液涂在马身上，马就会变得驯服。泚水从这山发源，之后向东北流注入大海，水里有很多美丽的贝壳，还有大量茈鱼，这鱼的形状像鲫鱼，有一个脑袋十个身体，它的气味与蘼芜差不多，人吃了它就会少放屁。

又东南三百里，曰女烝之山[74]，其上无草木。石膏水出焉，而西注于鬲水[75]，其中多薄鱼，其状如鳣鱼而一目，其音如欧[76]，见则天下大旱。

【注释】

[74] 女烝（zhēnɡ）：山名。

[75] 鬲（ɡé）水：古水名。

[76] 欧：同“呕”，呕吐。

【译文】

再往东南三百里，有座女烝山，山上没有草木。石膏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西流注入鬲水。水里有大量薄鱼，这鱼的形状像鳝鱼，只有一只眼睛，它的叫声就像人在呕吐。薄鱼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旱灾。

又东南二百里，曰钦山，多金玉而无石。师水出焉，而北流注于皋泽，其中多鱃鱼，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77]，其名曰当康，其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78]。

【注释】

[77] 牙：这里指露出唇外的獠牙锯齿。

[78] 穰（ránɡ）：庄稼丰收。

【译文】

再往东南二百里，有座钦山，这座山里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没有石头。师水就从这山发源，之后向北流注入皋泽。水里有很多鱃鱼和五彩斑斓的贝壳。山里有种野兽，像小猪，长着呲出来的长獠牙，它的名字叫当康，它的叫声就是自己的名字。当康一出现，天下就会获得好收成。

又东南二百里，曰子桐之山，子桐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馀如之泽。其中多鱼[79]，其状如鱼而鸟翼，出入有光，其音如鸳鸯，见则天下大旱。

【注释】

[79] （huá）鱼：传说中的鱼名。

【译文】

再往东南二百里，有座子桐山，子桐水从这山发源，之后向西流注入馀如泽。附近的水里生长着很多鱼，这鱼看起来和一般的鱼差不多，长着鸟的翅膀，出入水里时都会伴随着亮光。鱼的叫声像鸳鸯，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旱灾。

又东北二百里，曰剡山[80]，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彘而人面，黄身而赤尾，其名曰合窳[81]，其音如婴儿。是兽也，食人，亦食虫蛇，见则天下大水。

【注释】

[80] 剡（shàn）山：山名。剡，古县名，在今浙江嵊州西南。

[81] 合窳（yǔ）：神话中的兽名。

【译文】

再往东北二百里，有座剡山，山里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中有种野兽，长得像猪，有一张人的面孔，身体是黄色的，尾巴是红色的，它的名字叫合窳，它的叫声像婴儿啼哭。这种野兽以人和虫蛇为食。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水灾。

又东二百里，曰太山，上多金玉、桢木[82]。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钩水出焉，而北流注于劳水，其中多鱃鱼。

【注释】

[82] 桢木：即女桢，一种灌木，冬天叶青翠不凋，其子可以入药。

【译文】

再往东二百里，有座太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还有大量女桢树。山里有种野兽，样子像牛，脑袋是白色的，只有一只眼睛，尾巴和蛇的一样，它的名字叫蜚，凡是这野兽路过的地方，水会干涸，草木会枯死，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严重的瘟疫。钩水从这山发源，之后向北流注入劳水，水里有很多鱃鱼。

凡东次四山之首，自北号之山至于太山，凡八山，一千七百二十里。

【译文】

东方第四列山系，从北号山起到太山，一共有八座，行经一千七百二十里。

右东经之山，凡四十六山，万八千八百六十里。

【译文】

以上就是东方所有山脉的记录，总共有四十六座山，行经一万八千八百六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