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清水、沁水、淇水、荡水、洹水
清水原是黄河北岸的一条支流，东汉建安九年（204），曹操为了进攻北方的袁尚，在淇水入黄处以大枋木筑堰，遏淇水东入白沟，以资军运。从此，清水和淇水均称白沟，它们与黄河分离，成为海河水系卫河（即南运河）的一段。《水经》记清水的最后一句为“又东入于河”，这就是曹操开白沟以前的情况。这里同时也说明《水经》一书撰于建安九年以前。郦道元在《注》文中说：“曹公开白沟，遏水北注，方复故渎矣。”因为到了北魏时代，清水早已不注入黄河，所以《注》文作此说明。沁水今称沁河，从今山西流入今河南注入黄河，入河处在今武陟附近。淇水今称淇河，原为黄河支流，建安九年以后成为海河水系的卫河支流，在河南淇县附近注入卫河。荡水今称汤河，是卫河的一条小支流，在内黄附近注入卫河。洹水今称洹河，也是卫河的一条小支流。
黑山在县北白鹿山东[1]，清水所出也[2]。上承诸陂散泉[3]，积以成川。南流西南屈，瀑布乘岩[4]，悬河注壑二十余丈，雷赴之声，震动山谷。左右石壁层深，兽迹不交。隍中散水雾合[5]，视不见底。南峰北岭，多结禅栖之士；东岩西谷，又是刹灵之图[6]。竹柏之怀，与神心妙远[7]，仁智之性，共山水效深[8]，更为胜处也。其水历涧飞流，清泠洞观[9]，谓之清水矣。
清水、沁水和淇水，都是发源于太行山地的河流，但源头的情况各不相同，这一段《注》文描述清水的发源情况，是“诸陂散泉，积以成川”。以后形成二十多丈的瀑布，“雷赴之声，震动山谷”。又描述了上游“南峰北岭”的不同人文景观。生动细致，是一篇好文章。
【注释】
[1]黑山：在今河南浚县西北。白鹿山：在今河南辉县西北。
[2]清水：清水原是黄河北岸的一条支流，后来与黄河分离，成为海河水系卫河（即南运河）的一段。
[3]陂（bēi）：池塘，湖泊。
[4]乘（chénɡ）：凌越。
[5]隍（huánɡ）：护城的壕沟。这里指沟壑。
[6]刹（chà）灵之图：有旛（fān）柱的佛塔。图，即浮图，指佛塔。
[7]神心：神灵之心。妙远：高远。
[8]效深：同深，等深。
[9]清泠（línɡ）：清凉。洞观：清晰明澈。
【译文】
黑山在修武县北白鹿山东边，是清水的发源地。清水上流承接各陂墉散流的水，汇积成一条河川。南流再向西南转弯，瀑布从岩上凌空飞泻而下，注入二十多丈的深壑，声如奔雷，震山动谷。深壑左右石壁层层叠叠，鸟兽也难以到临此地。溪谷中水花喷溅，雾气弥漫，一片迷蒙。峰岭上栖居着不少修禅隐逸之士，岩谷间常可见到些刹柱浮图。在这样清幽绝俗的环境里，高洁的情怀就变得和神灵之心一样高远，仁智的天性也同高山流水一样博大渊深了，这是多么美妙的境界！这支水经历了深山幽谷千溪万涧，清泠明澈，所以称为清水。
《山海经》曰：淇水出沮洳山[10]。水出山侧，颓波漰注[11]，冲激横山。山上合下开，可减六七十步[12]，巨石磥砢[13]，交积隍涧[14]，倾澜漭荡[15]，势同雷转，激水散氛[16]，暧若雾合[17]。
淇水同样也是从太行山区发源的原黄河支流，但发源地的地貌形态与清水不同，所以它的发源情况不是“诸陂散泉，积以成川”，而是“颓波漰注，冲激横山”，也就是发源之处就是一种瀑布式的水势，与清水不同，因为源头的地形是“山上合下开”。这些地区，显然都是郦道元亲自考察过的。正是因为目击，加上他的文字功夫，所以能写出“倾澜漭荡，势同雷转，激水散氛，暧若雾合”这样令人百读不厌的生动文章。《水经注》的文字，当然出于郦氏天赋，但是他观察事物的细致深入，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注释】
[10]淇（qí）水：即淇河，在河南。沮洳（jùrù）山：在今河南辉县。
[11]颓波：倾泻的水波。漰（pēnɡ）：水流激荡。
[12]可减：大约。
[13]磥砢（lěiluǒ）：多而错杂的样子。
[14]隍涧：沟壕溪涧。
[15]倾澜：倾泻的大浪。漭（mǎnɡ）荡：广大无边的样子。
[16]氛：这里指水汽。
[17]暧（ài）：昏暗，幽暗。
【译文】
《山海经》说：淇水出于沮洳山。山侧有瀑布奔流而下，冲激横山。这座山上合下开，山洞长度大约六七十步。巨石垒垒错杂，交积溪间，倾泻的泉水激腾浩荡，声势如同奔雷，浪花飞溅，水汽氤氲，仿佛云雾，迷离幽暗。
洹水出山[18]，东迳殷墟北[19]。《竹书纪年》曰[20]：盘庚即位，自奄迁于北蒙[21]，曰殷。
这一段文字引用《竹书纪年》，此书到晋代才出土，是古代史籍中唯一不受儒家影响的史书，所以其中的不少记载，有不少与儒家传统不同，也有不少比儒学书可靠。虽然短短几句，但说明了中国的历史，殷应该是信史之始，因为除了青铜器以外，从此开始有了文字。在此以前，不过都是传说。
【注释】
[18]洹（huán）水：今名安阳河，在今河南北境。
[19]殷墟：在今河南安阳小屯及其周围，商君盘庚自奄（在今山东曲阜）迁都于此。
[20]《竹书纪年》：晋武帝时出土的写在竹简上的战国古书，是完成于战国末年的魏国史书。
[21]奄（yǎn）：古都邑名。在今山东曲阜旧城东。北蒙：在今河南安阳小屯及其周围。《汲冢古文》曰：盘庚迁于北蒙，曰殷墟。
【译文】
洹水出山后，东流经殷墟北边。《竹书纪年》说：盘庚即位，从奄迁到北蒙，称为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