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言:《潮涌钱江》内容简介 美学追求 主题及杭州方言运用
杜耀峰
1.内容简介
山清水秀的钱塘江沿岸,分布着星罗棋布的村落,1927年侵华日军登陆杭州湾前夕,有一位名叫郑铁头的年轻人,在九坝村成立了一支武装队伍,被浙江省军管区任命为小队长,他们摩拳擦掌准备保卫杭州湾。他的姆妈冯桂子从小奶过两个孩子,一个叫郑福土,是郑宅绅士郑大杭的孙子;一个叫马春秀,是郑宅三姨太太的姨外甥女。郑铁头爱上了马春秀,他俩的热恋很快地传遍整个村落和杭城。郑铁头和奶弟郑福土在一次为浙江省军管区押送物资时,和土匪冲突,郑铁头落入兰江,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奶弟郑福土回来后开始追求马春秀。郑福土的爹爹(爷爷)郑大杭为了遏止这种行为,便偷偷把马春秀卖到上海去了。郑福土和爹爹(爷爷)大吵一架,率队员赴上海救回马春秀。两人晚上举行婚礼时,郑铁头率领一支收编的队伍回来了。失望之际,郑铁头还是成全了奶弟郑福土和奶妹马春秀的婚事。
郑铁头的姆妈、阿爸怕儿子和马春秀再有纠缠,便让他娶了杭城大律师之女阿巧为妻,贤淑的阿巧,也受到全家人的喜爱。在成长的过程中,郑铁头加入杭州地方共产党组织,率领这支地方武装打击和日本人勾结的土匪,抓日本特务,和侵华日军抢潮头鱼,与侵华日军面对面拼刺刀。后来,郑铁头的姆妈、阿爸、妻子阿巧和妹妹阿花,均被侵华日军的飞机炸死了。侵华日军偷袭登陆杭州湾,几支地方武装保卫杭州湾的战斗失败,奶弟郑福土被俘,马春秀又回到郑铁头的身边,成为抗日情侣。
2.美学追求
长篇小说《潮涌钱江》的审美体验,艺术的构成了该长篇小说的审美特质即美学追求。也就是说,作者审美体验的理论,实际上折射出了希望接通中国文学传统的精神血脉,希望在古典与现代之间架设一座有益的桥梁的美学理想。
现在,以抗战为题材的作品,层出不穷,但大多是以英雄人物为主人公,歌颂他们高尚的品质、为抗战献身的英雄主义精神和艰苦奋斗的英雄事迹。这样一批文学,多有“应命”文学的痕迹,在塑造人物上有“高、大、全”式的弊病,虽然自称“现实主义”,但都具有粉饰和拔高的不“现实”的通病。而长篇小说《潮涌钱江》却是一个例外,作者从另外一个美学视角展现了较为真实的抗战,也就是说,是从“人”的角度来审视抗战,而不是从演绎的角度来拔高“人”的。在这里,作者的现实主义与人道主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继承并发展了中国文学道德意识与审美意识相结合的美学传统,以一个艺术家全部的良知,直面现实,怀着深厚的人道主义同情,谱写了一曲悲壮主题的近代史诗。为了实践这种人道主义追求,在长篇小说《潮涌钱江》中,作者运用了真正的现实主义原则,即不粉饰现实、不拔高人物、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这几点说起来虽然简单,但在万马齐喑的中国文坛却是非常勇敢和难能可贵的。文学情怀说到底是一种人文情怀。作者一贯坚持艺术真实要遵循生活真实的原则,坚持做一个有文学情怀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崇德笃学的人,一个为文学艺术献身的人。作者曾经是一位新闻工作者,也是一位大学教授,他的文学情怀,他的艺术视角,对于他如何思考人生,关注抗战时期江南农村状况和农民命运,在描写不同历史阶段农民的肉身生存体验方面一脉相承。挖掘这种描写的文化蕴含以及这种描写所塑造的抗战时期的政治和文化典型,使他的《潮涌钱江》能够清晰地把握中国近代乡土人生的发展轨迹,看到现实主义在中国作家群中的历史演变,并了解对现代现实主义文学特有的贡献,敢于面对现实,敢于秉笔直书生活中的矛盾与冲突,这是作者艺术的良知,也是他在现实主义美学上的独创。
3.主题
相对于波澜壮阔的抗战题材而言,个人不过是旋涡中的一滴水。滚滚向前的时代车轮在行进的路上,不可避免地要碾碎许多个人的美梦。在长篇小说《潮涌钱江》中,作者正是以悲悯的情怀,通过描写主人公郑铁头与时代的复杂关系,从普通人的角度反观大时代里的大变动,从而唱出了一首人道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壮歌。长篇小说《潮涌钱江》全书13章,50余万字,据统计共写了近百人。在这样宏大的篇幅中,主人公郑铁头的命运始终处于小说的中心位置。郑铁头有两大追求,一是作为共产党人的荣誉,二是爱情与婚姻。而在爱情与婚姻方面,他的过程是曲折的。在个人生活中,他动摇于妻子阿巧与奶妹马春秀之间,使这两个都深爱他的女人为他焦虑痛苦——阿巧怀疑丈夫不忠,甚至想远赴延安;马春秀在与郑铁头的感情纠葛中,违心地和自己不爱的郑福土生活在一起,受尽磨难。在这支地方武装视为天职的战斗生涯中,郑铁头加入中共杭州地方党组织,义无反顾地坚决贯彻执行我党在地方武装中的活动和影响,尤其是郑铁头落入兰江,身陷土匪围困的穷途末路之际,他不顾生命危险,力陈抗日大义,把一支贫苦农民组成的土匪队伍收编为抗日武装,壮大了杭州地区的抗日武装力量。
1932年元月,第一次淞沪抗战暴发,上海的守军第十九路军几乎没有棉衣,将士身着单衣,短裤露膝,在冰天雪地里同日军作战。不仅没有衣物,而且武器装备也不足,尤其战役开始后,手榴弹明显供应不上,国民党中央政府更是始终不予以回应,只好发动上海和近在咫尺的杭州民众赶制土制手榴弹。杭州民众踊跃参与,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支援第十九路军抗战的运动。虽然十九军开始没有后退并且取得了一定战役成果,但是在陈铭枢的电报下,蒋光鼐和蔡廷锴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所有将士都不相信这道命令,认为是通信员误传,甚至认为通信员是奸细,不断将通信员扭送军部或者求证命令的真实性。得知真的停止进攻后,不少将士嚎啕大哭,有的人抱起步枪冲向了日军阵地,随着几声枪响,倒在血泊中。第十九路军浴血英勇抗战的事迹,深深感染了杭州人民。在杭州城乡逐渐形成了带有相对自治性质的民团组织,他们是当地军队兵力的主要来源,抗战前夕开始成为特殊的地方武装阶层。特殊的历史一方面使地方武装保留了许多封建思想,另一方面又使他们酷爱自由,粗犷善战。可以说,杭州地方武装最大的矛盾是:内心向往自由,身份上又是国民党地方当政镇压自由的工具。郑铁头就是在矛盾的地方武装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个青年代表,他有责任感、有良心,有地方武装特有的群体归属意识,也有自己桀骜不驯的性格。地方武装自身的矛盾性决定了郑铁头不再迷惘,他选择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几千年的荣辱与沧桑,第一次淞沪抗战吹响的号角,在硝烟弥漫中应声倒下的一个个鲜活的十九路军战士的生命,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在萧山南阳与日军的遭遇战中,他勇猛挥刀砍杀了三个十六七岁的日本兵,之后又趴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杀死的还是小伢儿呀?造孽呀,让豁闪之雷劈死我吧。”
叙事特征的长篇小说《潮涌钱江》是一部诗画般的小说。所谓诗画,是指比较全面地反映一个历史时期的社会面貌和人民生活,具有结构复杂、画面广阔、内容丰富、意义深刻等特征的长篇叙事作品。这部作品所涵盖的时间很短,约从1937年的8月至11月中旬,所触及的空间从怒潮彭湃的钱塘江的乡村到硝烟弥漫的杭州湾战场,从混乱的浙江省军管区到杭州城区的大街小巷,从侵华日军侵入的上海到金华、临安等中小城市。而这种广阔的时空性质又不同于其他的史诗性作品。同样是规模宏伟、气象万千的长篇巨著,与一些开放性结构的小说不同,长篇小说《潮涌钱江》具有的是一种纺锤性的网络结构,其纺锤的中轴乃是支配作品情节发展和人物命运拓宽的历史潮流。历史与人物命运的勾连处则是战火纷飞、狼烟遍地的抗日战争,其主要网络体系乃是主人公郑铁头驰骋疆场的足迹。简单而言,作者没有像一些作家那样,高屋建瓴地给历史的来龙去脉以高度理智的分析;也不像一般的史诗性作品,把故事放在大事年表上,犹如在写什么历史的编年体讲义。作者本人隐退在叙事之后,隐退在主人公之中,这样一来,作者与作品中的人物同命运、共呼吸,就象实际生活中一样,他和主人公一起欢笑,一起哭泣。可以说,作者的视角与主人公的视角一致,这是一种现实主义的艺术视角,也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视角。因为从真实的角度来衡量,人活在历史之中,但历史事件只有与个人命运相交织,才显现出历史对于个人的真实面貌。简而言之,长篇小说《潮涌钱江》之所以是现实主义杰作,就在于其史诗性与独特个人视角相结合的艺术特色。
4.长篇小说《潮涌钱江》杭州方言的运用
方言,是人类自我认知的试金石。在长篇小说《潮涌钱江》里,作者确实在有意识地建构属于他自己的美学世界。这个美学世界在地理学意义上划定为杭嘉湖平原的杭州城乡,作者在这个地域里寻找灵感、故事和人物。他在这里不是还原一个故乡,而是创造出一个故乡。其中运用了大量的杭州方言——杭州是个方言岛,非典型的吴语从古至今都不是文学作品的宠儿。不管怎么样,用杭州方言进行创作,作者倒也算是第一人了!杭州老城区的方言,是江南吴越地区最好懂的一种地方话。杭州话的本质,是一种吴语,说的人虽少,却是吴语一宝。吴语受北方话影响,北方话也受吴语的影响,既不同于现在的北方话,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吴越土语。在江南,只有杭州话保留有这样的特点——杭州话所以那么好懂,就是因为它曾经是一种官方语言,它是唐宋官话与吴越方言交融的结晶,是北宋以后江南官话的代表。
南宋迁都临安后,杭州话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外来人口中以汴京(今开封)为最多。据《咸淳临安志》,从乾道到咸淳的一百余年间(1165-1274年),临安府治所钱塘、仁和两县人口数量增加了三倍多。可以推测,南宋时期临安城里的居民绝大多数是北方移民。由于人口数量众多,加上政治、文化等因素的作用,移民所带来的北方话对杭州话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促使它变成一种带有众多官话色彩的方言。长篇小说《潮涌钱江》里出现的方言构成了风格迥异而又肌理一致的民俗民风和人文语境,使我们的传统文化出现了多姿多彩的地缘性。应该说,长篇小说《潮涌钱江》正因为使用方言,才让读者感受到逝去的旧杭州的世界,展现独特的地域文化。作者认为“文学中方言不仅是一种表达的工具,而代表了作者的生命体验和思维方式,体现作者的‘想向读者敞开的世界’,如果变成普通话写作,会丧失原有的调性和韵味。”文学作品以塑造人物形象为重心,口语对话以及使用的词语正是塑造人物的重要手段,巧妙运用方言能更好地体现人物性格,同样也能体现出方言的特色和魅力。
作者虽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但在长篇小说《潮涌钱江》里却大量使用杭州方言,作者的钻研学习精神可见一斑。作者说:“杭州方言里有厚重的历史,许多方言记载和保留了古汉语的特色,不仅是发音(入声),就是在语义方面也有历史的色彩。小说作为文学的基本形式,要恰当地展现历史和民族的文化脉络,仅仅使用规范的语言是不够的,其手段和目的也是不和谐的。只有纯正、地道的方言才能把那种民族文化的味道完完全全地表现出来。”
(杜耀峰,原陕西报社长,高级记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培华传媒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