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生活时代:北京的自然与社会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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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于潘荣陛与《帝京岁时纪胜》

(一)《帝京岁时纪胜》的成书年代

《帝京岁时纪胜》前附作者潘荣陛自序,落款为“乾隆二十三年戊寅冬月长至谷旦,大兴潘荣陛在廷甫识”。

长至谷旦,即冬至日吉日之意。长至,古代作为夏至与冬至的代称长至之指夏至,见《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长至之指冬至,因自夏至后日渐短,自冬至后日又渐长,故称。《太平御览》卷二八引后魏崔浩《女仪》:“近古妇人常以冬至日上履袜于舅姑,践长至之义也。”。可知潘序作于乾隆二十三年冬十一月份。

(二)潘荣陛其人

潘荣陛,字在廷,顺天府大兴县人。《帝京岁时纪胜》潘荣陛自序叙其生平经历云:“自辛亥秋从事禁庭,癸丑冬奉置史馆。”本文不加注者皆出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

辛亥,即雍正九年(1731)。是年秋,潘荣陛被任命为宫廷官员(从事禁庭);癸丑,即雍正十一年。是年冬,潘荣陛入史馆(国史馆)。

按,清代国史馆设于东华门内,掌监修《明史》、清史,下设各级官员,其中满、汉纂修十数至数十不等,汉缺于翰林院侍读学士以下各官派充,颇疑潘荣陛在史官即应为汉纂修。

又,翰林院官员由进士选拔者,需要教习三年,择其善者留本衙门,职侍从禁庭、进值讲筵、记注起居、撰拟册诰、纂修史书等事务。

按照潘荣陛雍正九年从事禁庭,十一年入史馆的经历,其人或于雍正八年庚戌(1730)科进士。

国史馆的经历使潘荣陛得以有机会博览内府所藏图书,探究金匮石室之秘,“充楹负樚、汇今古藏书之所未备”,为后来的诸多著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雍正末或者乾隆初年,潘荣陛迁工部,“膺宫阙制作督效之职”。

按,明、清时代,工部下设四司:营缮清吏司,掌宫室官衙营造、估修、核销、定价、修缮事务;虞衡清吏司,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及军需,主管度量衡及铸钱;都水清吏司,掌估销工程费用,主管制造诏册、官书等事;屯田清吏司,掌陵寝修缮及核销费用,支领物料及部分税收除四司外,清朝还设有制造库,掌制造皇帝车驾、册箱、宝箱、仪仗、祭器等;节慎库,掌收发经费款项;料估所,掌估工料之数及稽核、供销京城各坛庙、宫殿、城垣、各部院衙署等工程。

以潘荣陛自谓“膺宫阙制作督效之职”中“督效”二字而言,似应为营缮清吏司官员。

潘序称:“自丙寅冬,告养归来。”丙寅,即乾隆十一年(1746),此年冬,潘荣陛因父母年高致仕。

告养,旧称官吏因父母年高,告归奉养。清钱泳《履园丛话·梦幻·注苏诗》:“桐乡冯星实先生应榴,中乾隆辛巳恩科进士,历官至四川布政使,告养回籍,从事苏诗。”潘荣陛之辞职是因为父母年老,其时,潘当在五十岁上下,倒推15年到雍正九年,其时,潘荣陛当在三十余岁。

致仕之后,潘荣陛遂有精力、时间从事于撰著,“凡有所经历者,随意记录成帙,如《工务纪由》、《月令集览》、《昏仪便俗》、《读礼须知》、《旷怀闲草》诸书,搜微剔隐,详加删订。”

除上述著作外,宁夏大学图书馆还藏有潘荣陛辑《芦屋图诗文》一卷(装订为一函两册),收录清代名士郑燮、卢见曾、卢文诏等近百人题咏作品王艳秀:《宁夏大学图书馆藏〈芦屋图诗文〉初探》,《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09年10期。

由该书序、诗知,芦屋为清初名士潘楚吟读书处,位于金鱼池西,距离天坛不远,叶荣曾为潘作《芦屋图》。

潘荣陛称潘楚吟为王父(即祖父),知二人为祖孙关系。楚吟,扬州人,康熙三年(1664)来京,后寄籍大兴,有子数人,有出仕者。其孙潘荣陛汇集《芦屋图》并诸名士题咏,而成此《芦屋图诗文》。

题咏者称潘荣陛为“止轩”,知潘荣陛有此书房并号。书中《恭赋》、《芦屋图书后》钤有“止轩”方形墨印,《芦屋图乞言引》后钤“臣潘荣陛”、“朝议大夫”方形墨印,知宁夏图书馆藏《芦屋图诗文》为潘氏家藏本。

朝议大夫,文散官名。隋文帝始置,清从四品概授朝议大夫,则可知其在工部营缮清吏司为唯一之汉郎中(正五品),加级数次,致仕时积官至从四品,故诰授朝议大夫。

(三)潘荣陛作《帝京岁时纪胜》的目的与价值

潘荣陛之所以创作《帝京岁时纪胜》,是因为:


惟是皇都品汇万方,泽流九有,而岁时令节、风土景物、典仪之盛远迈前古,岂可茫无记述?因自不揣鄙陋,敬以耳目之余,汇集为编,颜曰《帝京岁时纪胜》,而谬以促笔短裁、杂志街谈巷语,略记熙朝景物仪文之盛。


可见,此书专为记载乾隆时期京师的“岁时令节、风土景物、典仪”。关于此书,《光绪顺天府志·艺文志·纪录顺天事之书》载:


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存。乾隆二十二年刊本。荣陛,大兴人。此书序述京师岁时故事,当乾隆初年,海宇静谧,人物富庶,游览之胜,十辈今兹,笔亦裁剪得体。


认为《帝京岁时纪胜》有保存乾隆初年京师风俗、节庆之工,并言其书体例、文章“裁剪得体”,然称《纪胜》有“乾隆二十二年刊本”,误。

(四)《帝京岁时纪胜》的刊刻时间

《日下旧闻考》纂成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文渊阁《四库全书》中附英廉等人进书时间为乾隆四十七年,英廉序中云:“奉敕编纂《日下旧闻考》成书,谨奉表上进者”文字。,该书遍录当时所见有关北京文献,如康熙中晚期出版王士禛《香祖笔记》、陈维崧《陈检讨集》、查嗣瑮《查浦辑闻》、毛奇龄《西河诗话》靡不收录,《日下旧闻考》还曾引查慎行《人海记》(四卷)。按《人海记》自序:


余自甲子夏,北游太学,又九年举京兆秋试,又十年唱第南宫,其后供奉内廷者七年,从事书局者三年。迨癸已夏移疾乞归,年已六十有四矣。通记三十年来,客居京师,岁月过半。其间耳目闻见,随手辍录,零丁体系,不下数百条。雪窗检点,裒集成卷,命曰《人海记》。苏轼《病中闻子由得告不赴商州三首》其一云:“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故后世以“人海”代指京城。


甲子,即康熙二十三年(1684);癸巳,即康熙五十二年(1713)。由文字叙述顺序,可知,《人海记》成书于康熙五十二年之后,其版刻、传播至京师的时间当更晚。

《日下旧闻考》引康熙末年刊之《人海记》,而不引完成于乾隆二十三年的《帝京岁时纪胜》,似可证《纪胜》之撰虽在乾隆二十三年,而刊刻则由其后人完成,或者更晚于《旧闻考》之完成的乾隆四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