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集王聖教序碑》的流傳
北宋王朝被認爲是金石收藏傳統興盛的開端,而收藏典範的建立與北宋初年整個社會的嗜古風尚有着密切的關聯[227],唐末五代以來,中原王朝積弱不振,有識之士以爲這都是文化中道衰落的結果,用華夏文化的振興,以傳統儒家文明禮儀來改善社會,進而成爲抵禦外寇入侵的有力武器,是一般士人的普遍看法。
《宣和書譜》在記載宫廷收藏行書時,專門講到“僧懷仁”:
褚遂良《大唐三藏聖教序》,唐時就成爲書法學習者的臨摹對象,敦煌P.2780號文書明顯仿《雁塔聖教序》,其中異體字寫法幾乎完全一致,有國字作圀字的武周新字,當是一件武周時期的臨摹作品,同樣P.3127號文書也是臨摹《雁塔聖教序》,只是行筆稍草[229],類似的拓本唐時也傳到日本,弘仁二年(811)有一書法目録,記録了傳至日本的書法情况。
《比叡山最澄和尚法門道具等目録》所記録止觀院經藏法書目録中有以下藏品:
以上目録是最澄和尚在弘仁二年七月十七日登録的[230],只是目録中《大唐聖教序》或許就是《集王聖教序碑》的拓本而並非禇遂良書《聖教序》,因爲在後面有“褚遂良集一枚,大唐石摺(拓)”。
宋代趙明誠《金石録》目録中將幾種《聖教序》都有臚列:
《金石録》中所記《集王聖教序》和《歷代名畫記》中信息一樣,並無《心經》的記録。
關中碑石甚多,經唐五代至宋,已所剩無幾,元人李好文在《長安圖志》中有過一段描述,頗能説明問題:
碑林初創於唐代,太和年間開始就將《孝經》《論語》《爾雅》等經典勒石鐫碑,開成二年(837年)完成鐫刻的經典共十二部,稱《開成石經》,《開成石經》初立於國子監講論堂兩廊,國子監在長安務本坊,天祐元年(904)佑國軍節度使韓建改築長安新城,隨即將這些碑石遺棄在郊外,五代後梁節度使劉鄩又將《開成石經》移入城内,北宋元祐二年(1087)龍圖閣學士吕大忠等人將這些碑石安置於城内府學中,使之得以妥善保存,形成碑林的最初規模。
碑林形成之初收藏的碑石,在元祐五年《京兆府府學新移石經記碑》中有一個大致的交代,《開成石經》“分東西次比而陳列焉,明皇注《孝經》及建學碑則立之於中央,顔、褚、歐陽、徐、柳之書,下迨偏旁字源之類,則分佈於庭之左右”[233],雖是泛泛而言的碑石目録,最初進入碑林除《開成石經》外,有歐陽詢、褚遂良、柳公權、顔真卿等書法名家碑銘,《集王聖教序》是否在其中並無明確標注,但有人以爲《集王聖教序》爲時所重,名氣很大,估計也是宋初被好古之士遷入文廟[234],其中推測雖有一定道理,但證據明顯有缺陷,不過,宋時西安文廟、府學曾屢次遷徙[235],或增减碑刻不宜推測,歐陽修的《集古録跋尾》中收録他認爲重要並能搜集到的拓片,其中並無《集王聖教序碑》,南宋人陳思曾將碑石按地域分類,製成《寶刻叢編》,其中屬今西安者分别列於京兆府、長安縣、萬年縣者,共約五百餘種[236],並無《集王聖教序》踪迹,宋敏求所著《長安志》“興福寺”條,只是重複韋述《兩京新記》内容並無增益[237]。
1973年8月在加固碑林巨碑《石臺孝經》地基時,在碑背面石縫的槽下發現一幅疊拓方整的《集王聖教序碑》整張拓片,與整拓同出的有木板畫《東方朔盗桃》和58枚宋金時的銅錢,最晚的年號是金代“正隆元寶”,據説這些遺物的放置應於金代正隆年間(1156-1161)《石臺孝經》的修整有關[238],大約在金代《集王聖教序碑》可以確定已入文廟碑林,元至元十四年(1277)《重立文廟諸碑記》載:
駱天驤的《類編長安志》提供了可靠的信息:
《集王聖教序碑》此時已存西安文廟,並且明確稱有《心經》一卷,現置碑林《集王聖教序碑》内容與之完全一致。
元明間《集王聖教序碑》在文廟擺放的位置,與整個碑林的佈局有關,“〔文〕廟之後環列古諸石經、石刻,覆以步欄,陸離盤紆,港洞若洞署,俗謂之碑洞”[241],成化十一年(1475)《重修西安府學文廟記碑》載:“及殿後漢唐石刻之屬,舊覆亭宇,咸增新之,飾以丹漆,加以藻繪,高卑大小舉以法,無復昔時之陋,”[242]
漢唐石刻都被擺放在新蓋的碑亭之中,這種碑亭似爲獨立亭子,碑石放在每個碑洞之中,大成殿也是此時建成,大成殿後陳列漢唐碑石的形式保持了很長時間,清代的文廟有大碑亭四十餘楹,維修後“圍以牆垣,固以栅欄,飾以丹雘”[243],使碑石得以有效保護,被認爲重要的碑石,安放在《石臺孝經》後門兩側,明清兩代每隔一段時間,文廟中碑亭就得到修繕,乾隆《雍州金石記》記載了乾隆年間《集王聖教序碑》在碑林中的具體位置,“又於孝經臺北、石經前,架屋數十間,置種種舊碑,如《聖教序記》之類,爲石墨淵藪,謂之碑林,俗呼碑洞云”[244]。
現代學術調查從20世紀初的日本學者開始,關野貞調查碑林時記録了《集王聖教序碑》所在的位置,他繪製有碑林所在地的西安文廟平面圖,《集王聖教序碑》在大成殿後面的一排碑林中,編號爲26(圖二十四)[245],足立喜六晚清時曾應聘在西安教書,他在西安的時間較長,亦繪有一張碑林平面圖,他繪圖雖然没有關野貞那樣詳盡,但也標有《集王聖教序碑》的位置,甚至較前者位置更準確一些,因爲後者所標碑石甚少(圖二十五)[246],《集王聖教序碑》在西安文廟中所在的位置,從明成化年間到20世紀30年代基本上没有變化,1937-1938年碑林經整修之後,《集王聖教序碑》被安置在第三陳列室之中[247],直至目前。
圖二十四 關野貞繪碑林《集王聖教序碑》位置圖
圖二十五 足立喜六繪碑林《集王聖教序碑》位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