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制造:曼哈顿的名士与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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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站在纽约街头(代序)

那天,你站在纽约街头,怀着小小的热望,比如走过某个小说中的路口;比如注视某个非凡的细节;比如相遇一首多年前的歌;比如陷入一个电影场景,悲喜交集;比如目睹一条路的完结;比如于无尽黄昏之中,于无声处,再见心灵。

这本书就写给你。

游荡,从格林威治村开始。那天,你穿过华盛顿广场,走上麦克杜格尔街,就像1960年冬天的鲍勃·迪伦,走进哇咖啡馆,听一曲《暴雨将至》。之后,你转过几个路口,追赶着一缕琼斯街的伤逝。

那天,午夜了,你的手臂抵着白马酒馆的吧台,有墙上狄兰·托马斯的目光,有某个酒客突然的绝望和抵抗它的遍布这个空间的威士忌。

那天,你先去了狼咖啡馆——苏珊·桑塔格的小馆儿。接着,你来到帕特辛街,在朱娜·巴恩斯的窗下,静默了一会儿。这只是半路,你混入了联合广场的人群,穿过他们,走进帕特酒馆,一个属于欧·亨利的地方。在此,他纵酒,写下了《麦琪的礼物》。

那天,在克里斯朵夫街,你走过消失的奥斯卡·王尔德书店,看了一眼石墙酒吧的红舞鞋。

“我不在乎走哪条路,也不在乎它通向何方。”那天,你读着米莱的诗,走过米莱的家,在樱桃巷剧院看一出戏,经历一次散场。

那天,风和日丽,你来到东村,在奥登描述的焦虑之中走完面目全非的圣马可街。

那天,有雨。你被困在麦克索雷老艾尔啤酒屋和它一百年的故事之中,从总统林肯到诗人康明斯。困在一地的锯末和黏稠的时间的油脂之中。

那天,多云的正午,你在金斯堡热爱的“吉姆斯巴”买一本《村声》,经过“菲尔莫东”(Fillmore East)和CBGB两座堂皇的朋克废墟。

那天,你走进《教父》的街,像年轻的罗伯特·德尼罗,走在残酷而火热的人间。在小意大利,你看见一支蜡烛在圣血教堂点燃,你听到有人在桑树街上说:“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天,你发现苏荷寡淡的店铺并没有说服力,失望地跨过运河街来到翠贝卡,在遇见的第一个电影院看了一场《蓝色茉莉》。

那天,另一场雨下在西23街,淋湿了你和切尔西酒店的250个房间,曾经属于马克·吐温、托马斯·沃尔夫、平克·弗洛伊德、威廉·德·库宁的房间;属于萨特与波伏娃、弗里达与迭戈·里维拉的房间;柏洛兹写《裸体午餐》的房间,吕克·贝松拍《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房间……你听说“切尔西从未乏味过,哪怕是在最后一天”。终于,你走上了昏暗盘旋的楼梯。

那天,长日将尽时,你在192书店拾起一本掉落的书,在几条街外的小酒馆“彼得·麦克马纳斯”(Peter McManus Café),侍者洗好了一只杯子,它将属于你和夜晚。

那天,你沉溺于百老汇(Broadway)的灯火、粉墨、传说、流言,你沉溺于帝国剧院,沉溺于《悲惨世界》。

那天,无论如何都孤独的时候,你委身于时报广场的人海和灯火通明的绝壁。之后,坐了一班随便的地铁,无论去哪里。

那天,你在史传德书店,喜悦地与时间一起流逝。

那天,故事和第五大道一样长,挑一个一言难尽的、一个叫杜鲁门·卡波特的人,因为你必将走过蒂凡尼(Tiffany&Company),走过广场酒店。

那天,你在“格雷的木瓜”吃完一个热狗,一路向北,在西79街尽头,哈德逊河边喝一杯烈日下的咖啡,之后,从“西区人”(Westsider)二手书店带走一本《孤独及其所创造的》。

“哈勒姆是迷人的。”你在那天的日记里写道。你还写道:“来自阿波罗的快乐足可以挨过漫漫长夜。”

那天,你去了达科他,因为,1980年的那一天,有人在深夜枪杀了歌手。

还有伍迪·艾伦,他的地带,他生活的上东区。那天,你与他的擦肩而过,正是他惯用的结局。

总之,书里写的是大苹果城里的小馆儿,旧事,湮灭的人,一次眺望,一纸消磨,一点荒唐,一意孤行。

这将是一本没有主语的书,直到那天,你站在纽约街头,并且怀着小小的热望。

曼哈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