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中心城市的转移
北京真正成为“天下之中”,对区域中心城市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是保定,它从一座府城变成直隶省的省会城市,进而影响到了其他相邻城市的地位变化。
清康熙八年(1669年),直隶巡抚由正定移驻保定城后,保定开始以直隶省省会的身份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直隶巡抚迁驻保定后,集市贸易兴盛起来,集市分设在各街道,开设了布、谷、鱼、果、蔬、盐、灰、煤、炭、骡马、牛羊、芦苇等十多个专业集场,“各依集期,轮迴开市”。[132]
清雍正二年(1724年),升直隶巡抚为直隶总督,仍驻保定。此后直至清末,便一直沿袭着直隶总督督管直隶全省的制度。成为直隶省省会的保定不仅承担着直隶省的行政管理、征收赋税和司法审判等职能,且承接了首都北京扩散出来的部分政治、文化教育职能,是北京的政治辅助城市。同时,保定还是北京的重要军事屏障,为北京南部的门户,向来有“都南屏翰”之称,有大量军队驻防,承担着拱卫京师的职能。
作为省会城市,政府办公驻地的建设便成为当时保定城市政建设的重点,所以直隶总督衙署的修建成为重中之重。之后,以直隶总督署为核心,省、道、府、县行政衙署及军事机构在保定城有几十个,如布政使司署、按察使司署、分巡清河道署、新道署、保定府署、清苑县旧县署、清军同知署、水利通判署、理事同知署、藩经历署、藩库大使署、按司狱署、按经历署、府经历署、仓大使署、府司狱署、督院笔帖署、督标中军协镇署、左营督司署、右营游击署、前营游击署、右营守备署、前营守备署、后营守备署、保定营守备署、保定营参将署、把总署、军器大库、新设火药局、驻防城守尉、府学、县学、典史署,等等。[133]因之,使得保定城内官衙林立,号称七十二衙署[134],从此处也可看出保定的城市功能,即以政治功能为主、军事功能为辅。
另一方面,保定自明代中期以来形成的京师文化辅助城市的地位,在清代虽然有所减弱,但莲池书院的建立又给保定披上了浓墨重彩的文化外衣。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谕令在全国各省建立书院。时任直隶总督李卫遵照朝廷的谕令,按传统书院的规制,选取有着浓郁文化特色的古莲花池建为书院,即命名为“莲池书院”。莲池书院于当年建成,到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结束,历时170多年,成为当时享誉全国的教育及学术重镇。书院聘请学界名士来此执教,同时广置图书于万卷楼,吸引八方学子慕名而来就学,以至于出现了弟子盈门的场面。当然,书院培养的知名之士也不在少数。书院既是教授学生之所,还是编纂书籍之处,清同治十年(1871年)纂修的《畿辅通志》就成为一部重要的历史文献。清朝皇帝曾多次临幸巡视,在此赋诗作画,保定也因莲池书院而声名远扬。所以,有研究者认为:“莲池书院及由此形成的书院文化,不仅使保定城的政治功能地位得到了提升,也使得保定城的‘文化教养’功能得以发展,并逐渐转变为城市的主导功能。”[135]此言不谬。
保定成为直隶省的政治、文化中心,使得正定的城市地位下降了许多。正定不仅不再是直隶巡抚驻苑之地,而且还失去了原先所领的许多县份。清雍正年间,为避清世宗胤禛名讳,“真定”改名为“正定”,又分设了深州、冀州、赵州、定州4个直隶州,正定府原辖的32个州县,仅存14个;嘉庆年间,又分设大名镇,裁去了隶属正定镇统辖的南部6个标营。正定辖域缩小,客商减少,商品贸易额一落千丈。到光绪时,正定城关厢内仅在学门口(今正定县解放街小学广场)设二、七日大集,并一直延续到改革开放初期。[136]但正定城的真正衰落,还是在20世纪初正太铁路修通石家庄崛起以后。
正定古城图②
与正定城的命运相似,河间府城也随着天津城市地位的上升而相对衰落。清雍正九年(1731年),天津州升为天津府,析去河间府管辖的静海县、青县、南皮县、盐山县、庆云县等5县和沧州,河间府的辖域明显缩小,自然也影响到了它的地位。而沧州则在清雍正七年(1729年)升为直隶州,辖南皮、盐山、庆云、东光4县[137],两年后复降为散州,划归天津府管辖。但是,作为运河城市的沧州,后来又因铁路的兴建而重新崛起,成为京津冀城市群的一座重要城市。
在这一轮城市地位变迁中受益最大的保定,却也存在着先天不足,这影响了它未来的命运。在以北京为中心的区域城市体系中,保定在区域内的经济功能十分有限,其经济腹地的范围不仅十分狭小,而且与周围城市的经济联系也很薄弱。如保定城内的手工业和商业都是为城市中的官僚阶层服务的,长距离贸易几乎没有任何发展。因而有研究者认为,“保定城市商业是依赖于官吏消费取得畸形繁荣”[138],这样的城市经济是不具备发展后劲的。
清代的天桥是一处有名的民间活动场所,但最初天桥本是专供皇帝走的桥。天桥位于正阳门与永定门之间,它的东边有天坛,西边有先农坛。皇帝每年到天坛祭祀,出正阳门,走一条笔直的石板大道,大道中段有一座高大的石桥,因是“天子”行走的桥,故名“天桥”。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这座桥被拆掉,改建一座矮的石板桥。[139]道咸年间,因天坛、先农坛墙根一带不纳地租,有些小贩就到这里摆设浮摊,买卖旧货和杂货,渐成小市。桥西有游艺场所和鸟市;桥北两侧各有一个大空场,里面有茶楼、酒肆、饭铺、说书摊,颇有一派繁华景象。
北京天桥的变迁,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清代北京经济的发展和商业气息的变浓。但是,在天津开埠前,北京的政治职能要远远大于它的经济职能,其需求仍然是北京周边城市发展的最大动力源,这在承德的兴起上表现得最为清晰。不过,由于北京真正处于“天下之中”的位置,防御外敌入侵的必要性降低到了最小限度,其周边城市也因此而承载着越来越多的商贸职能,如张家口、天津等。这是西方列强用武力敲开中华帝国大门之前内部的自然变化,可看作是正向的社会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