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柔君之名
“平君,你我究竟要去往何处?”
“阿爹总说你性子沉静,为何今日竟是这般聒噪?”
聒噪?
被许平君拉着手穿过大街小巷的刘病已霎时是哑然失笑,手心的温暖让他的脸色微微有些红,衬着刚刚许平君刻意给他抹上的些许掩饰脸面的颜料,脸上的瘙痒之感愈发是明显。许是察觉到刘病已的不对劲,许平君的步伐终于是停了,“你怎么了?”
“无碍。”
不动声色躲开许平君欲要放置到他额头上的手,察觉到面前人的不豫,刘病已的面上也多了几分无奈,“平君,男女。”
“你我兄弟,皆是男子汉大丈夫,摸个脸怕甚?”
哥俩好似的将手搭在刘病已肩上,许平君使个眼色,察觉到周遭来来往往、大有增多架势的人群,刘病已也是颇多几分恍然。“阿弟所言甚是,此番却是阿兄之错。”
许平君已是笑逐颜开,瞧着似是再无异样的刘病已,飞快拉着他就往前方已是聚集成一团的人群中而去。
还未曾等到真正融入其中,那斗鸡时固有的吵嚷叫好怒骂声就已是在耳边接二连三响起。刘病已瞬间恍然今日许平君这般兴冲冲是为甚。
眼中多了几分感动,刘病已的声音都有几分涩然,“平君,多谢。”
“长安城内,每月十五,在西市都会有斗鸡比赛。”瞧着似是面色都变了的刘病已,许平君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好笑,“每月的斗鸡比赛都是西市盛事,往日我都是一人而至,今次能有你相伴,总好过孤单独行。多谢你,病已。”
“病已?”
耳边陡然传来的讶异声让刘病已面色顿时一沉,下一刻,许平君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已被刘病已牢牢锁在身后。想起刚刚自个儿脱口而出的“病已”二字,许平君的面上立刻变得苍白。
她怎么忘了,“刘病已”这个名字,如今在长安城内虽然非是禁忌,可也绝不是能轻易宣之于口的。若是让宫里知晓皇曾孙私自离开掖庭出了宫门,不提别的,许氏满门,大抵都逃脱不了被抄家灭族的惨祸。
“平君莫怕。”
反手将许平君揽进怀里,刘病已抱紧了怀中人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未曾等两步,就已是被人一把拽往角落处。
刘病已的怀抱虽温暖,可许平君仍是因着惊怕整个人连牙齿都不住在颤抖。不过,目光触及似是面色已是平静下来,面上甚至是多了几分玩味之色的刘病已,许平君的面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糊涂。“你们。”
“阿兄与阿弟相知多年,还是头一次瞧见,阿弟于某位小娘子,这般有心。”
空荡无人的角落里,身着暗花绣纹的少年郎面上尽是调笑,许平君面上一红,立时也是要从刘病已怀中挣脱。可揽着她的人力道却是比之刚刚加重几分,显然是不打算让她出来。“关内侯不在长陵好好待着,来长安处作甚?”
长陵,关内侯?
许平君的眉头微微蹙起,面上的疑惑之色也是愈发分明。
面前之人已是轻笑出声,虽是被刘病已揽在怀中,可许平君分明也察觉到刚刚那几乎是将她吓破胆之人探究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挪移,“掖庭宦者丞之女,许平君,见过侯爷!”
趁刘病已一个不察,许平君猛地挣脱开刘病已的怀抱已是躬身行了大礼,目光与面前颇有几分玩味之色的人平视,许平君的面上也是丝毫惧色都未有。
当真是个有胆量的女子,怪道病已会另眼相待。
想起府中一贯是低眉顺眼,胆小怯懦的娘子,王奉光的面上也难免多几分遗憾。“昔日阿兄与阿弟于民间因斗鸡相识,今日又于长安西市因斗鸡重逢,于这斗鸡一项上,你我兄弟之缘分,却是妙不可言。”瞧着似乎是不为所动的刘病已,王奉光的笑容也是更大,“阿兄府上仆从已于那人群处安置妥当,阿弟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有泄。我关内侯府虽不若长安各大高门大院,可于西市处这等小地方打点一二,还不是难事。”
“长安虽好,想长住久安,却非易事。阿兄早日归于长陵,才是安稳。”刘病已目光沉沉,面上的严肃之意已一览无余,王奉光轻笑出声,“阿弟有心,阿兄不胜感激。此番至于长安,不过是因娘子身怀有妊却因想念双亲日夜难安故,方才远道而至。娘子分娩在即,待小女诞生,自当启程归去。”
“小女?”细细咀嚼这二字,刘病已忽而也是轻笑出声,“平君,许大人言,你近日读《诗》甚有体会,今日与王兄相逢既是有缘,不若为王兄之女,取一名如何?”
“这,不妥吧!”
许平君显然是未料到刘病已会有此语,可瞧着似乎并无反对之意,反倒是颇有兴致的王奉光,自然也不难看出这二人相交甚笃。“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王氏贵女,君子佳妇,实至名归。以柔君为名,如何?”
“柔君,柔君。”
低喃这二字,王奉光面上已尽是喜色,“弟妹好文采!奉光之女得弟妹。”
“阿兄,莫要胡言!”
刘病已轻斥出声,王奉光微微一愣,瞧着对面已然是变了脸色的许平君,唇角也是勾起一抹耐人寻味之笑。刘病已面色甚是难看,拉起许平君的手大步就往前而去。
虽是步伐匆匆,却也不难看出,刻意迁就身边之人时而停顿的痕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病已,你可从未对任何一女子有这般耐性。
许平君之于你,注定是与众不同。
人皆有情,即便刻意掩饰,只消些许动作,就能让人,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