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犹新的几件往事
上海解放前我还经历了几件事,要在这里提一提。一件事是所谓“甄别考试”。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教育部宣布原敌占区几所国立大学的学生为“伪学生”,不仅涉及在读学生,还涉及早已毕业的1943、1944和1945届学生。我们这些踏入社会的毕业生忙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通过什么“甄别考试”。于是三届毕业生经过商讨推举我、庄炳文和奚正修等几位1943届同学代表大家与吴保丰校长进行交涉,并争取到赵曾珏、顾毓琇等老校友为我们仗义执言。最后教育部同意我们无需考试,只要每人将阅读圈点过的《三民主义》《建国大纲》《中国之命运》三本书交给有关部门即可过关。经过此事国民政府在大家心目中颜面扫地。
另一件事就是参选“国大”女代表。1946年5月国民党当局要召开制定宪法的国民代表大会,为揭穿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假民主真独裁的面目,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决定发动妇女界进行一次选举“国大”女代表的活动。罗叔章、许广平、柯执之和我做了大量筹备工作,如在沪东和沪西女工集中的地区召开了动员会,宣传选举意义,交代选举办法;又在基督教女青年会设立选举联络中心。4月14日正式分区域选举,职业妇女投票区有益友社、华联同乐会、电话公司、育才中学、银联保联社和威海路女青年会;劳工妇女投票区有沪东公社、江宁路女青年会、美亚九厂和市西中学;女学生和女教师投票区设在志毅小学等几所学校内;家庭妇女投票区设在黄金戏院。最终共有三万多名妇女参加投票,先选出350名候选人,又从中选出35名正式代表,我也列在其中。大家又推举罗叔章、胡子婴、许广平、雷洁琼、胡耐秋五人组成研究小组,起草宪法研究大纲,再由各妇女团体根据实际情况对大纲进行修改。虽然我们推选出的“国大”女代表未被当局承认,这也在意料之中,国民党政府后来另外搞了一个“国大”女代表竞选,但通过这次活动,广大妇女同胞对国民党和蒋介石的真面目认识得更加清晰了。
再有一事就是有幸与美国进步女作家兼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女士见面。那是1947年3月9日下午,刚从延安访问归来的斯特朗女士受中国妇女联谊会上海分会的邀请,来上海皋兰路朱立波家中参加“三八”妇女节纪念会,朱立波是妇联上海分会理事。大会的一项议程就是请斯特朗女士介绍延安妇女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我记得斯特朗女士那天穿的是一件中式的对襟织锦缎棉袄,襟口和领口还镶着白边,好像是羊皮的。这身中式打扮和她的高鼻子、蓝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袋葡萄。斯特朗女士在会上发言讲的是英语,由现场的翻译译成中文。大家似乎没有感觉到语言障碍,听得都很入神,感到莫大的鼓舞。我印象中当时好像还有一位苏联来的妇女代表在场,可惜忘了她的名字。这件事现在回忆起来,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最后一件事就是在酱业职工夜校授课。上海解放前全上海有30家大型酱园(既产又销),约有职工1200人,此外还有小型的酱酒店2000多家,有从业人员5000多人。中共上海职委想把遍布全市的酱业职工组织起来,开展酱业职工运动,措施之一就是办一所酱业职工夜校(简称“酱校”)和一份刊物《酱报》。经过筹备,酱校于1946年5月1日正式开学,以酱业职工及其亲属为招生对象。校址在格洛克路(今柳林路)上的徽宁小学内。夜校开设的课程包括国文、商业簿记、珠算、英语,外加一门专业课酿造学。我被校方聘请为酿造学课程的教师。给酱业职工上酿造学的课程是亘古未有头一遭,很多老师傅在行内干了一辈子,都不清楚何为发酵工艺、何为酿造工艺,只是凭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法进行操作。我给他们系统地上课,受到职工、业主的普遍欢迎,我自编的讲义还登在了《酱报》上。1947年夏,国民党当局借口夜校有政治活动,将其关闭。不过一年后又恢复办学。“酱校”中的不少活跃分子后来加入了地下党酱业支部,有的人在上海解放时还参加了党领导的人民保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