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潜在规则
央城老城西郊,有一片年代久远的老宅。传统的长守古建风格,带着年轮印记的青砖灰瓦,涂刷的精亮平整的深色朱漆,再加上随处可见的石制雕像,显得格外的肃穆沉重。
这里就是央城人常说的中心区。
全联邦最顶层的大家族、大集团家主、现今政坛议长级别的官员、军方集团军以上的将领等大人物,在中心区都有府邸。有的是家族世袭,有的则是按照联邦军政福利待遇制度直接分配的。
长守联邦第2集团军军长陈广义将军的府邸就位于中心区的最西侧,是一套面积不算太大的别院。尽管如此,内中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也是一样不缺。只不过因为偏向南方区的建筑风格,显得更加小巧精致罢了。
“老爸,听说佳城那边有丰克人在活动?”
屋中的暖气很足,穿着贴身蓝色睡衣裤的短发少女横躺在沙发上,宽松的衣物遮不住她姣好的身材,说话抬手间露出腰间如雪的肌肤。
“象什么样子。说起来你现在也是军事学院的兵了,当兵的就要有当兵的样,给我坐起来!”
说话的正是陈广义中将。刚刚五十岁的他正当壮年。刚毅分明的脸部线条,长年的军旅生涯铸就的坚硬身躯,再加上身上那笔挺的灰色制式衬衫,使得他整个人就象一把暗色的军刺,锋锐内敛,却依然让人望之肃目。
不过此时的陈广虽然板着脸,说话也是习惯性的命令口吻,但眼底的溺爱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
“是,陈将军!”
少女一个鲤鱼打挺在沙发上蹦了起来,赤着脚站在软垫上,晃晃悠悠中挺腰举手敬礼。虽然她平衡性极好,身体摆动中始终没有倒下,但可能她自已也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调皮少女正是陈广义将军的独生女儿陈谨婷。
五年前,陈将军的爱妻突遇车祸,在军区总医院中抢救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车祸发生时,陈广义刚刚接受完总部的军长晋职令。在安葬爱妻一年之后,还是在陈谨婷的劝说下,陈广义才勉强同意搬进了这座分配给他的中心区府邸。
“老爸,我想去佳城。”陈谨婷挽着将军的胳膊认真地说道。
“怎么,想和丰克人过过手?”陈广义眉头一挑,脸上浮出些笑意。女儿的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是啊。你看我这些年被你培养来培养去,却从来没有参加过真正的行动,你陈将军也不会想要这么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兵吧!”
“你决定了?”
“嗯!”
“哪好吧,你过去先到2集团军52团找郑团长,他会给你安排的。如果需要情报支持,你就尽管跟他提。我只说一条:确保自已的安全,明白吗?”
“老爸,这次我想自已一个人锻炼一下,就不麻烦郑叔叔他们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陈谨婷莞尔一笑,突然伸头在陈广义脸上啄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陈广义愣了一秒,伸手摸了摸脸,冲着女儿的背影中气十足的喊道:“记住,你是我们老陈家的儿女,既然上了阵,就一定不能输!”
……
虽然敦皇已经尽力控制,但围捕丰克特工失败的消息如同空气传染的超级病毒,还是以几何级数的速度扩散了出去。望着屏幕上佳城各大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敦皇无力地叹了口气,将身体重重地摔进软椅中。
他知道这事并不能责怪自已的手下。以他对佳城媒体的了解,这次如果没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决不至于引动这么大的动静。至于这背后之手到底来自哪里,敦皇心中已有判断。结合尤署长之前给的信息,佳城有动机和力量做这件事的,最大可能就是林家。
敦皇仔细回想着林家这些年的发展脉络,忽然发现自已之前似乎轻视了林家的野心和力量。
在敦皇的印象中,林家这几年的确在商业和科研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因此牢牢巩固了佳城第一家族的声誉。但在政治领域,即便出了林自这么一个精英,但以中心署得到的情报来看,至少在此之前林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欲望。
“看来钱多了心就野了啊!”
敦皇摩挲着光滑的下巴,试图分析出林家深入参与到联邦战备方案一事的动机和目标。
动机自然是有的,林自便是最明显的一个。
作为林家在政坛上最亮眼的新星,家族出力帮助其实现政治目标这自然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动机。但以长守联邦的政治传统,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案,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这么做。这就如同一群富家子弟争夺美女,如果大家都掏出家里给的支票本,看谁填的数字大这第一名的美女就归谁。那这场争夺就显得既不体面也过于直白。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支票本上的数字的确是最重要的条件。
所以,在长守联邦的政坛,或者说政治、军事、商业、娱乐等等所有的领域,都有那么一些从不会放在台面上来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矩、道理、准则、红线……也就是民间常说的潜在规则。
从某个角度来看,潜在规则也是一种道理。所谓的水面以下的道理,法律背后的规则。有的时候,有的场合,这种潜在规则往往比公开的规矩更为重要。
千百年来,人世间的许多事就是这样运作的。
如果把世界的运行比作一台精密的机械,那潜在规则就有点象齿轮咬合间的润滑油。没有了润滑油,机械的确还是能够正常运行,但谁都不知道还能运行多久。
这就是润滑油的作用。
难道林家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试图公开挑战这些规则了?
对自已的这个判断,敦皇有些不确定。这么多年,联邦不是没有出现过狂傲不羁的集团、势力、家族、团体。它们也都曾试图挑战或大或小的规则。而就敦皇所知,它们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身为安全署要员,他见过许多埋藏在卷宗深处的案件:
经济莫名破产?那只是小事。家破人亡甚至举族失踪也时常发生,只不过这些诡异或血腥的案件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线索、招呼或命令被投入到死案库中了。
即便以敦皇如今的职位,即便是能够接触到联邦许多的秘密,他现在依然无法看清,维持和推动长守联邦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政治、经济、军事联合体不断发展的,到底是怎样的势力集团和力量。但以敦皇的智商,他却十分清楚:那些无处不在的潜规则,应该就是这些势力用来控制和维持联邦的重要工具。
以林家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挑战这些背后的势力了吗?
敦皇在琢磨林家,林家也在对付敦皇。严格来说,是在针对安全署进行布置。
“老太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丰…那些人安置好了。”
戴雄来到林老太爷的房间,虽然四周无人,但他还是没敢说出“丰克人”这三个字。
林老太爷点点头,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自儿这一步棋走的还是险了些!”
对林自要求家里暗中协助丰克人,在佳城兴风作浪的计策老太爷其实是不赞同的。但林自那合纵连横的政治天赋,以及誓将林家带入老牌贵族的野心却是他无比喜爱的。
数百年来,林家虽然也出了不少俊杰,家族的事业也一直在不断发展。但家中却从未有一人,包括林老太爷自已,有如此的魄力和眼光,能够将林家带入到那些传统的老牌贵族中去。对这件事,绝大多数的家族的势力想都不会去想。而对林老太爷来说,虽然他也在梦中多次实现过这个宏图,但真正让梦想变成实实在在计划的,却是他的爱孙林自。
“爷爷,对我们林家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钱,而应该是权,是势。”
林老太爷清楚地记得年后孙儿回央城前和自已的那次密谈。
“到了林家现在的这个层次,钱再多也已经无用。
自古黄金屋中堆,不抵君王笔一挥!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联邦争夺更多的话语权,形成更大的势力联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们林家不被那些人盯上,至少让那些大家伙想动我们林家时能够有所顾忌。”
“爷爷,别看我们林家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其实林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林自右手重重在握拳,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让老太爷每每想来就心惊不已的话。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将屋外的春景慢慢遮掩。林老太爷将目光转前北方,轻声地在心中说了一句:“自儿,林家的未来全靠你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爷爷和整个林家都会陪着你赌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