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月/冷沫儿
正午时分/旅馆客厅
诗然低眉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他：“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医治病人是我的本分，无关乎在哪里。”
他拿起托盘内的注射器，漂亮干净的手指动作娴熟的配好了液体。突然一把推倒秋雨，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臀部飞快地一针扎了下去。
秋雨立马痛苦了表情“嗷嗷”的怪叫起来。
诗然笑了笑，一边缓慢推动着液体一边展颜道：“再说，我也不是一直都要待在这里，或许……”他突然顿住了话语，微微的一声叹息后结束了注射。
他站起来收拾好了托盘，站在了窗前。望向窗外的忧郁神色中，竟然流露出了些许黯然：“要不了多久，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秋雨听完这句话反倒安静了下来，趴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沉思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了药效的作用，竟然又渐渐陷入了昏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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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时分/后车厢卧室
秋雨再次醒来时，客厅里早已空无一人。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瞅见舒云从对面车厢离开了旅馆，便轻手轻脚的朝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后车厢的门半开着，正对着一面宽大的半落地窗台。冷沫儿倚在飘窗上，膝间搭着一条薄毯，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
微光下她宛若天使的侧影让秋雨一阵神思恍惚，脚下不由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一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样的场景，自己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听到动静，她蓦然抬头，望见秋雨正一脸懵然的站在卧室门口，慌忙跳下窗台匆匆跑了过来。
“你怎么了？”
她抬手摸了摸秋雨的额头和脸颊，又放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松了口气道：“还好，没发烧。”
秋雨缓过神来，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轻纱下她朦胧娇小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笑意，那双紧紧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内，有一种莫名地、挡不住的热切，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春的味道。
敏锐的直觉让秋雨莫名地感觉到，这种热切的背后似乎具有的某种危险气息。于是轻轻避开了她的眼神，用略带审视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这是一间用了大半节车厢改建而成的卧房，布局紧凑合理，色调清新淡雅。家具式样看似简单质朴，用料却极尽考究，看得出来主人既富有且高雅的生活品味。
车厢的整个右侧都被做成了木质的书架，一直延伸到了窗前，将窗台包围在书架内合并成了一个整体。书架上大大小小的书籍、本簿，精致小巧的摆件饰物琳琅满目。既具少女的清雅可爱，又不失扑面而来的书卷之气。
车厢左侧的门首处，是一间和客房设计一样精致小巧的多功能盥洗室。卧室左侧正中，放置着一张具有欧式风格的卧榻，铺设在上面的米色缎被整洁又漂亮。
床边右手处，摆置着一套同色系的欧式茶几和沙发。紧挨着床边的左手旁，一张宽大的淡蓝色玻璃书写台面悬空而置。台面上有一部超薄的Lenovo Macbook，旁边整齐地叠放着一摞黑白两色的绸缎面手工日记簿。
黑色的臂式台灯下，排列着两个不同图案的墨水瓶。一支白色与一支紫色的Parker金笔，正安静地躺在它们身边。
台面上一本打开的日记簿吸引了秋雨的目光：“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冷沫儿一怔，低下头快步走过去，轻轻合上了那本打开的日记，又将它塞进那堆摞起来的日记簿当中。
秋雨皱了皱眉，没有作声。
她走回来，扶着秋雨坐到了窗台上：“这边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空气清新，光线也比较充足，你会舒服些。”
秋雨依着窗边向外望去，一览无遗的海面在眼前豁然开朗。从这个角度看去，小镇山脚下的小码头和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哇哦！”
他不由感叹了一声，回过头来歪着脑袋问道：“嗳！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在外面做些小生意。”轻纱下传来她微微的细语。
“嚯！富二代啊！还真的是没看出来。不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他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顶帽子？还有......”他指了指她脸上的轻纱。
冷沫儿顿了顿背过脸去，小声说道：“小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虽然修复了......但怕光，也不能见风。”
秋雨做了个恍然的表情。
“你呢？”她却突然反问道。
“什么？”
“小的时候，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啊？”秋雨用手指搓了搓太阳穴，思索了片刻，对着她笑笑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听大人们讲，我14岁那年......出了些事故，受了伤，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
一丝突来的莫名伤感，让秋雨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
轻纱下蓦然抬起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他倚在窗前的俊美侧颜，那略带的些许忧伤，都让她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及，但却犹豫着停在了半空。
无言和静默停顿的时间并不算太长，秋雨又转过脸来半是取笑道：“不过这样看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的缘分哦？”
她扬起了娇俏的唇角，令人恍惚的柔美笑意，让秋雨一时之间又有些迷茫。
“你......算了。”他顿了顿，紧盯着她轻纱下的娇小，眨了眨那双魅人的桃花眼略略沉思了片刻后轻笑了一声，止住了后面的话语。
整整一个下午，秋雨都赖在这间卧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冷沫儿聊着天。更多的时候，冷沫儿都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支着下巴，微扬着唇角痴痴的望着秋雨，听他讲一些在学校里发生过的糗闻趣事。
这种异常轻松的氛围，让秋雨的头痛感仿佛都消失了很多。他对这个柔和善良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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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旅馆客房
很早就睡下的秋雨噩梦连连，再次被车厢内沉闷压抑的感觉给惊醒了。
他下了床，拉开厚重的窗帘，裹着锦被痴望着流泻在金色山坡上的月光，聆听着夜空中，海浪拍打在断崖礁石上的哗哗声。突然，一阵极其细微、踩踏草叶的沙沙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秋雨警觉地望向窗外，发现半坡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迅速跳起来，顾不上穿外衣，蹑手蹑脚地走到后车厢过道，轻轻拉开通往断崖的门，紧追在那黑影的后面，压低了声儿喊道：“沫儿？是你吗?”
黑色的身影蓦然停了下来。
一件玄色的带帽披风，包裹着一个娇柔的身驱。夜风袭来，卷起了她宽大披风的一角，露出里面紫色的衣裙和一对白皙的脚踝。月光下，那样的洁白鲜明、如玉耀眼。
秋雨慢慢走过去。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异样的紧张，愈靠近她，这种紧张的感觉愈被放大。她站在那里，没有回头。
“沫儿。”
玄色的背影依旧没有回头。
秋雨的心里隐隐漫出了一种不安，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停住脚步，半是犹豫半是怀疑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披风下的娇柔随风颤抖了一下，愈发显得瘦弱单薄。她一动不动，如剪影般伫立在半坡上。虽然近在咫尺，却令人感觉生出了遥远的距离。
秋雨再次不甘心地问道：“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玄色的剪影突然发出了一道冷漠的回应。
秋雨神色蓦然一僵，狐疑道：“这么晚了？要不，我陪你？”
“不用。”
清凉的夜风中，飘送过来一句她微弱却冰冷的回音。伴着那道回音，被包裹在披风里的瘦弱身影随风摇弋着，径直飞快地离去了，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秋雨。
待他醒过神来想再次追寻过去时，却发现崖顶上早已空无一人。
子夜时分，睡意全无的秋雨，枕着肘呆望着窗外。倾听着海浪扑打着礁石，突然发出了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
呜呜咽咽、抑扬顿挫、忽高忽地的，颇有节奏和韵律。他蓦然睁大了眼睛，仔细聆听着那道声音。然而没过多久，伴着一阵骤然的风鸣，那道怪音在波涛的狂啸声中，又渐渐地沉寂下去了。
一直到天大亮，秋雨都没有再听到窗外有任何回来的脚步声。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萦绕在他的心底，像生了根般挥之不去。直到听见云姐开了车厢门出去打扫的声音，秋雨又踌躇着脚步，朝后车厢走去。
卧室的门照例半开着，清晨的微光洒满窗台。如天使般沉浸在书中的侧影，依旧是那个美好的少女。洁白的衣裙，如缎般的秀发，都被阳光浸润的闪闪发亮。
恍惚之间，秋雨怀疑自己昨天夜里会不会是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但他的怀疑，不久后便被冷沫儿的轻唤声给打断了。
“早啊！”她欢快地叫道。
“早！”他轻声回应道。
他能感觉到，那轻纱下的表情一定非常快乐。因为看着他的，依旧是那个微扬着的、会说话的唇角。
一时的尴尬，使得秋雨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额：“我......是来告别的，得回去了。”
轻纱下，好看的唇角喟然沉落，音调却依旧如莺声燕语般细柔道：“好。”
秋雨稍稍迟疑了片刻，冲着她又笑了笑：“那......下次见。”
光晕中的女孩儿莞尔一笑，伸出一只细腻的手臂对着他摇了又摇，轻松的就像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