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赴宴（一）

这日，北海龙王赑屃请我去天宫赴宴，我思酌再三决定先寻得姑姑的同意，作为少神，若是随意离职，等我从天宫回来也免不得一顿责罚。本以为姑姑不会同意，毕竟姑姑说过，我们忘川一族，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六界事务政要虽要学习，但务不可插手，所以六界大小宴会姑姑能推则推。不过我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姑姑说作为忘川河神，六界阅历是要有的，所以我每五百年就要去六界其中一界视察一百年，如今算来也轮到天界了。只是我总觉得我去请示的时候，姑姑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伤，约摸着……舍不得我？唉，姑姑的心，忘川的岸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北海龙王赑屃跟我可是老友了，这其中，可堪称……孽缘。还记得第一次见赑屃，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坐在北海与忘川的交界处哭泣，先是咿咿呀呀地小声啜泣，然后又呜呜地呜咽，最后直接嚎啕大哭，那时我也刚跟着姑姑，碰巧那天跟姑姑出去学习法术，看见他就坐在那。虽然姑姑告诫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是他哭得实在是太投入了，于是我冒出一句：“小知了，你哭好了吗?”

他可能没想到会有人，着实被我吓了一跳。

“小知了，你为什么哭啊？”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这次他听清楚了，挂着泪珠，断断续续地回道：“我……不叫……小知了……我叫……赑屃……”

“……”这是重点吗?

“哦，那小了知，你到底为什么哭啊？”我清了清嗓，故作深沉，好吧，其实那时的我也是孩子。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他是龙王的四儿子赑屃，其实六界早有传闻，龙王有选择纠结症，四个儿子不知道如何分配，于是就按顺序分配东南西北四海。他浑身都是龙阳之气，又在北海转悠，很容易猜到。

“我是不是……真的是……没人要的？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父王不喜爱我，母后不喜爱我，就连……北海都是最小的！”他哭哭噎噎地。我却不以为然，真的是家大是非多，像我阿爹虽然有六个女儿，四个儿子，但他就是一个逍遥散仙，没什么封地，我阿姐阿哥长大后便自立门户，就只有我担了个少神，我们忘川一族都是单纯的，也没有争宠之说，我阿爹阿娘也一视同仁。所以我瞥了瞥他，伸手便施法捧了一口忘川水，我们忘川嘛，最不差的就是忘川水了。

“喝了它，你便什么都不会忧愁了。”我捧到他面前，那孩子眨了眨眼，吞了吞口水，口齿不清地问：“这是忘川水？”真是废话，我从忘川中舀了的，不是忘川水，难不成是你北海水吗？算了，算了，我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忘川水，可以忘忧，忘恼，忘记一切不顺心之事……”但代价是失去记忆，换句话，失去爱的能力。姑姑跟我说，世间的一切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他又眨了眨眼，眼泪已经风干。动了动嘴唇，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于是抢过我手中的忘川水，一饮而下。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其实，忘川水要起功效是需要忘川河神的眼泪为引的，否则，所有的忘川水都是有保质期的，只是暂时忘记而已。赑屃难过的原因只不过是孤独，而我不缺的就是分享别人的孤独。

赑屃有了我做朋友，而我多了一条关系，不错，不错。

谁知转眼三万年过去，赑屃也早已从当年爱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丰盛俊郎的……美男子，六界皆知龙王四子赑屃是龙族数一数二的美男，真是祸害。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他“小知了”，谁让他哭起来那么烦人。为了这事，他还跟我闹了三万年，也是，谁能想到，笑起来一如春风的北海龙王曾经哭得像个傻子，真的……是黑历史。

说着说着，他正好迎面走来。

“阿槿，如何？姑姑准你去了吗？”我故意露出一副颓丧的模样，果然，他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不允许是不可能的啊”，我故意话语一转，下一秒他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这么一惊一乍，我还真是对不起他，好吧，心疼你三秒钟。

“阿槿你又骗我！！！！！”杀猪般叫声在忘川飘荡……我就知道，三秒都多……

“行了，明天见，我还有晚课。”真是的，就不该跟他废话。

只是，回去的路上，我总感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忘川河畔

赑屃盯着那一抹倩影渐行渐远，嘴角慢慢上扬，“‘小知了’，还挺好听。”

只是，他没料到，往后的那么多年，他连站在她身后的资格都没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