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帝国:印度洋及其入侵者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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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去往南方的流浪谢赫

大印度的人,肤色比我们略深,而埃塞俄比亚人的肤色比大印度的人还要深,如果你见到赤道带的黑人,你会发现他们比埃塞俄比亚人还要黑,这些黑人将那块区域称为热带。

——尼古拉·德·孔蒂,选自《佩罗·塔富尔的旅行冒险记》(Travels and Adventures of Pero Tafur,1435-1439)


在马可·波罗去世后一年,一位年轻的柏柏尔学者与他在丹吉尔的家人和朋友告别,开始了他长达一生的旅行。那位威尼斯商人宣称只有他才“知道或者探索过世界上如此多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替伊本·白图泰说“对于任何聪明人而言,这个谢赫是那个时代的旅行家”。这两个人都去过中国和印度,都航行穿越过印度洋,但是伊本·白图泰到过更远的地方,他曾去过两次非洲。他的旅行距离可能长达7.5万英里,而马可·波罗则是6万英里,但是欧洲的文化统治者基督教会使马可·波罗得享盛名,而那位摩洛哥法官的名声相对来说要小一些。

他们的生命有重叠的部分,他们在世界各地的旅行线路也是如此。而且,他们作为讲述者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都喜欢讲述奇异的趣闻,尽管马可·波罗的风格是典型的中世纪故事杂烩,兼有乔叟和薄伽丘作品的胡闹和粗俗,而伊本·白图泰作为一名法官和虔诚的穆斯林,则更加像一个故事讲述者,但是他也毫不隐晦自己对生活的热情。二者最明显的不同是伊本·白图泰使用第一人称单数进行叙述,而且他自己始终处于故事舞台的中央。他的著述是旅行见闻和自传的结合。

尽管这两个人有时候都对遥远城市的人口、战争中死亡的人数或者外国君主的富裕程度有夸大的嫌疑(这可能就是马可·波罗被戏称为“百万”的原因),但是当人们把他们的回忆录与独立的证据做比较时,人们会发现他们的记述大体上是准确的。考虑到他们两人对许多地方和习俗的描述非常相似,基本可以说明这不是巧合。

伊本·白图泰从来没有表明他是否听说过马可·波罗,或者他是否意识到他经常沿着马可·波罗的足迹前行。也许他确实听说过马可·波罗,因为伊本·白图泰与欧洲的联系十分紧密,在他计划自己的第一次旅行时,马可·波罗的手稿已经被翻译成了许多欧洲语言。这位摩洛哥学者出生于一个柏柏尔精英家庭,而柏柏尔人自公元711年起,在西班牙定居已达6个世纪之久,从非洲跨过狭窄的直布罗陀海峡到达西班牙之后,他们在战无不胜的阿拉伯军队中处于最前端的位置。他所在的世界的文化中心位于科尔多瓦,那里不仅是伊斯兰世界的文化中心,也是世界性的文化中心。那里有17座图书馆,共藏有40万本书,在西欧,没有可与它相匹敌的文化中心。(西班牙基督教教区的学院,致力于从科尔多瓦和其他的安达卢西亚城市获取阿拉伯手稿,这些手稿包含大量伟大的古希腊和古罗马著作,之后那些学院派人将它们翻译为拉丁文。)

尽管新一轮将“摩尔人”赶出西班牙的斗争,加深了地中海地区两种对立宗教之间的裂痕,但是它们之间的差异通常还只是程度上的,甚至在像奴隶制这样的人类基本问题上,情况也是一样。除了在1224年的遗嘱中提到要给一个叫作彼得的鞑靼人以自由之外,马可·波罗从来没说过他拥有奴隶,然而他那“平静的共和国”几个世纪以来的繁荣,一直都建立在奴隶贸易的基础之上。威尼斯人将欧洲的战俘用船运送到亚历山大里亚,在那里他们被用来交换东方的丝绸和香料。在威尼斯的殖民地克里特岛还有一个活跃的奴隶市场,塞浦路斯也有一个,售卖从北非用船运到西班牙的奴隶,之后再用单层甲板的大帆船将奴隶运到地中海各地。关于地中海东部岛屿的奴隶制问题,参见查尔斯·韦尔兰当(Charles Verlinden)的《现代殖民主义的起点》(The Beginnings of Modern Colonialism)。

伊本·白图泰很随意地讲起他的随从里总是有奴隶,还包括一个或者更多的侍妾。在土耳其旅行的时候,他事后想起评论他所经过的一个城市:“在这座城里,我买了一个叫玛格丽特的希腊女奴。”由于她只是一个奴隶,他在书中就没有再提及玛格丽特。但是伊本·白图泰很照顾他的奴隶,当他乘坐的一艘船开始沉没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两个侍妾。


伊本·白图泰21岁离开丹吉尔时,只是想去麦加朝圣。他不急不慌地游荡,穿越埃及、黎凡特、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和阿拉伯半岛。穿越地中海时,他搭乘的是热那亚人的船,他还说热那亚船长是位好心人。他去麦加的短期旅行变成了两年多的停留,在那段时间他作为伊斯兰教法官的声望日盛。这个身份通过仪式化的宽大外衣和高帽显示出来,使得他的旅途变得更加容易,无论他选择在哪里停留,当地的穆斯林统治者和商人都对他格外尊重,并且殷勤关照。如果他到达的地方法官去世,或者当地人不喜欢他们的现任法官,伊本·白图泰有权自命为当地的法官。根据一些学者的估计,伊本·白图泰在麦加待的时间很短。在印度南部,他将会遇到一个在麦加学习了14年的索马里法理学家,后者在麦地那待了差不多相同的时间,而且曾旅行到过中国。

在他决定去辛吉之前,他主要是进行陆路旅行,并且只是去那些对于一个受过教育的年轻穆斯林来说不太危险的地方。从伊本·白图泰的个人经历来看,他很善于交朋友,但是在政治权谋方面不太擅长;他慷慨大方且富有雄心,他外在的虔诚与内在的私欲相互平衡。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有冲劲的人,总是能被突然的激情所驱动,而进行一次长途海上航行、横跨印度洋前往一个遥远之地的决定,揭露出他的冒险天性。尽管到达非洲完全依靠地理学识,但是他将自己熙熙攘攘的出生地丹吉尔描绘为一个远离辛吉的地方。关于辛吉,则有许多可怕的传言。有时它被叫作“Sawahil al-Sudan”或者“Barr al-'Ajam”,意为外国人的土地。当伊本·白图泰拜访辛吉的时候,沿岸至少有100个穆斯林定居点。只有少数几个像马林迪、蒙巴萨、桑给巴尔和基尔瓦这样的港口,才能够停靠远洋航船。其他港口只能停泊近海船只。

他到达非洲的第一次经历无疑是让他失望的。他从亚丁这个繁荣的港口出发到达对面一个叫作泽拉的城镇,这个城镇位于红海靠非洲之角的一侧。“它是一个大城镇,有一个巨大的市场,但它也是世界上最脏、最荒凉、气味最难闻的城镇。这种恶心的味道来自大量的鱼和在窄巷里被杀死的骆驼的血液。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尽管很困难,但是我们仍然更希望在海上过夜。”伊本·白图泰不喜欢那里的另一个理由是泽拉人是他所谓的“抛弃者”,他们属于什叶派分支的一个异端派别。而伊本·白图泰是虔诚的逊尼派穆斯林,在麦加停留期间,他的信仰又得到了加强。他将泽拉人轻蔑地形容为柏培拉的“黑人”。(他们当然不会与伊本·白图泰所属的柏柏尔人相混淆,因为后者肤色浅,部分人还有蓝眼睛。)关于泽拉,伊本·白图泰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泽拉是囚徒的聚集地,在与西边的基督教王国埃塞俄比亚不断的战争中获得的俘虏被带到泽拉,之后,他们从泽拉上船,作为奴隶被运往亚丁。

伊本·白图泰乘坐的单桅三角帆船很快从泽拉再度起航,向东进入印度洋,然后南下,沿着沙漠地带的海岸到达摩加迪沙,这次航程需要花费15天。对于一个拥有像他那样背景的人,摩加迪沙似乎也是一个相当残忍的地方,在那里,杀死骆驼、将肉提供给阿拉伯半岛是一个主要职业。(正如马可·波罗所说,在摩加迪沙被屠杀的骆驼数量太多,以至于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

然而,这一次这位年轻的摩洛哥人很高兴登岸。他船上的一个同伴向走来兜售货物的小贩喊道:“这个人不是商人,是个学者。”这个消息传到了当地法官那里,他匆忙赶到岸边欢迎他们。因而,当伊本·白图泰登上岸的时候,他的埃及法官同仁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当地法官向他施以额手礼,认可了他的身份:“以真主的名义,让我们去向苏丹致敬。”

来访者即刻陷入一系列复杂的仪式中,其中一项是由一位宦官向他们身上洒大马士革玫瑰水。之后,伊本·白图泰被殷勤地请入“学者房”(阿拉伯港口的商人们则住在旅店里)。直到星期五在主清真寺祷告之后,伊本·白图泰才面见了苏丹。苏丹以传统的宫廷礼节接待他:“我们诚挚地欢迎你。你的到来令我们的国家感到光荣,并且给我们带来喜悦。”伊本·白图泰加入到从清真寺出发的正式的行进队伍里,并且他被致以最高规格的敬意,因为他可以穿着便鞋,与苏丹以及法官走在一起。鼓、喇叭和管乐开道,将他们引向会客室。会见苏丹的正规礼仪和也门的礼仪相同,即将一根食指放在地上,然后举起并指向头部,宣称“愿安拉保佑您的权力”。

摩加迪沙的其他仪式,与伊本·白图泰之前在旅途中见到的所有仪式都不同。当身穿精美的丝绸长袍、头戴绣花长头巾的苏丹走过来时,他的侍从还在苏丹的头顶上方擎着一个五彩华盖,华盖各角装饰着黄金的小鸟小雕像。对于一个拜访者来说,还有一个让人惊讶的地方,那就是摩加迪沙的男人不穿裤子,而是围着一块纱笼般的布料。(伊本·白图泰提到的许多社会习俗表明,摩加迪沙受到很强的印度或者印度尼西亚的影响。)但是20多年之后,当伊本·白图泰根据自己的回忆写作的时候,他头脑中最深刻的印象是摩加迪沙人的惊人食量。他能够回忆起每天送到学者房里的标准的一日三餐:“他们的食物是盛在一个大的木盘里、用油烹饪过的米饭。”米饭上面有鸡肉、鱼肉、其他肉类和蔬菜。还有其他一些食物,比如与牛奶一起煮的青香蕉,腌制的辣椒、柠檬、青姜、杧果,这些东西都配米饭食用。伊本·白图泰估计一大群摩洛哥人也吃不下任何一个摩加迪沙人一口气就能吃掉的饭菜:“摩加迪沙人都极其肥胖,都有大肚子。”

在离开非洲之角的沙漠国家之后不久,船穿过赤道:那段时期一度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灵异现象,有一些人们不认得的星座出现在了夜空中。伊本·白图泰不认为这值得记述:“之后,我从摩加迪沙城起航,朝斯瓦希里进发,打算前往辛吉的一座城市——基尔瓦。”大三角帆在东北季风的吹拂下像波浪般翻腾,船接连不断地经过阿拉伯半岛居民建立的港口。外部世界只听说过像蒙巴萨、马林迪这少数几个地名。关于这次航行,埃及甚至有谣言说蒙巴萨被猴子占领了,那些猴子像士兵一样来回踱步。斯瓦希里海岸不在通往任何其他地方的航线上,所以学者一行人的造访对于该地的确罕见。

伊本·白图泰的兴趣在于基尔瓦,除了因为那时候基尔瓦在海岸地区名声很大之外,对非洲黄金贸易的好奇是激起他兴趣的主要原因。1324年,就是伊本·白图泰经过开罗的前一年,一位非洲皇帝到麦加朝圣,他携带了大量黄金,数量之多让阿拉伯世界震惊。这位统治者是曼萨·穆萨,他带着8000名战士、背着各种黄金制品的500名奴隶,以及100头驮着总量达50万盎司黄金的骆驼。他肆意挥霍,使得埃及金价下跌达10年之久。众所周知,他控制着撒哈拉沙漠南部的金矿,但是当时非洲的范围仍是个谜,对世界范围错误的认识,使得人们容易认为从辛吉出口的黄金与前者出自同一个来源。(事实上,西非的金矿距离津巴布韦十分遥远,但是在几乎长达两个世纪的时间里,人们对于这一情况都是不清楚的。)

伊本·白图泰拜访东非,也是出于对当地一位领袖邀请的回应。基尔瓦的苏丹哈桑·伊本·苏莱曼去过麦加,并且在阿拉伯半岛花了两年的时间学习“精神科学”。从遥远如辛吉这样的地方前去朝圣,可以赢得巨大的声望;而如果能将旅途中遇到的博学的陌生人邀请到自己的国家,这对于苏丹而言更是一种额外的荣耀。

当然,伊本·白图泰自己似乎也十分想去基尔瓦,他的心情焦虑而迫切,以致对旅途中停下来过夜的港口的描述十分混乱。他说那个港口是蒙巴萨,但是从他的描述“从海岸到达那里需要航行两天”来看,它显然不可能是蒙巴萨。他显然是把它和其他地方混淆了,可能是奔巴岛、桑给巴尔岛或者马菲亚岛。他记得岛上的居民主要以香蕉和鱼为食,从海岸带来的谷物扩充了食物种类。那儿的人对于建造木制清真寺很熟悉,在清真寺的每个门廊前都有井,以便于想进入清真寺的人可以洗脚,然后他们可以在特意准备好的条形席子上将脚擦干。

伊本·白图泰接着向南行进,穿过红树林沼泽掩映下的海岸地带,最后到达基尔瓦。他将它描述为“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它的建筑也很典雅”在伊本·白图泰到访之前几个世纪,基尔瓦就已经是一座繁荣的城市。他没能想起当地可能由印度工匠建造的大清真寺,这可能是因为他一生之中拜访了太多令人景仰的地方了。。在1331年初,当船驶入岛屿与大陆之间的海峡时,他第一次见到了这座城市。这是一个天然良港,各类船只都可以在这里抛锚或者驶上海滩。向远一些的地方眺望,会看到许多小岛,其间有一个叫作松戈·姆纳拉(Songo Mnara)的大定居点,它也在苏丹的统治之下。

基尔瓦的主城有许多防御堡垒,矗立在海面之上,直面大陆。许多房子紧密地建在一起,但是另外一些房子被花园和果园环绕。花园里种植了各种蔬菜,也有香蕉、石榴和无花果。在周边的果园里种植了柑橘、杧果和面包果。而唯一从大陆带来的食物几乎只有蜂蜜。

伊本·白图泰在2月到达基尔瓦,这时节不缺各色蔬菜,但是恰逢雨季,瓢泼大雨的场景令他印象深刻。他回忆说:“当时暴雨倾盆。”然而,他的回忆也有完全不对的时候,因为他说整座城市都是用木头建成的。他到达那里的时候,情况绝对不是那样,因为200多年前岛上就有了第一座石制清真寺。之后,那座清真寺被一幢更宏伟的建筑所取代,它有5条走廊,以及用石柱支撑的穹顶,邻近的港口对此都很嫉妒,因为它们没有可与之匹敌的建筑。

在主城北边还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它有许多房间和开放的庭院。萨顿的《东非一千年》(A Thousand Years of East Africa)对胡苏尼·库布瓦(Husuni Kubwa)大宫殿进行了轴侧复原;毗邻的建筑胡苏尼·恩多哥(Husuni Ndogo)大楼可能是奴隶的临时禁闭处。这座宫殿的特征之一是有一个环状游泳池。这座建筑设计上等,沿着缓慢下坡的地势而建造,直到悬崖的边上,悬崖下面,船只可以抛锚。这里是苏丹的家,伊本·白图泰一定在这里受到过款待。他可能用绘有菊花、牡丹、荷花的青花瓷餐具用餐。这里东方的器具进口数量巨大,以至于基尔瓦富有一些的居民将它们嵌在墙上作为装饰品。

基尔瓦城需要大量的非洲劳动力建造并且维护它。许多居民是辛吉人,“肤色深黑”,脸上刻有部落的标记;大多数人是奴隶。在繁忙的街道上也能见到一些其他国家的人,包括来访的商人和他们的仆从。出租给商人的住所一般靠近清真寺。但是,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穆斯林:有些是印度教徒,他们借助东北向的冬季季风,直接从印度越过海洋来到这里。他们来自古吉拉特的大港口坎贝,还有的来自马拉巴尔海岸更南边的贸易中心。除了布料和其他商品,他们的船也运载大米,因为大米的利润很高。

根据伊本·白图泰的说法,基尔瓦的苏丹一直热衷与大陆上的木里人进行“圣战”:“他派全副武装的军队横扫辛吉人的土地。他向他们发动突然袭击并且获得战利品。”更坦率地说,苏丹哈桑·伊本·苏莱曼忙于劫掠奴隶,但是在奴隶制普遍盛行的时代,他的行为一点儿都不令人震惊。在伊本·白图泰看来,苏丹又名阿布·马瓦希卜,意为礼物之父,他是一个对信仰真诚的人,因为他总是将突袭辛吉所获战利品的五分之一拿出来,交给拜访基尔瓦的谢里夫——先知的后人。由于对苏丹的慷慨深信不疑,远至伊拉克的谢里夫都来拜访他。“这位苏丹是一个非常谦逊的人,”伊本·白图泰总结说,“他与穷人坐在一起,和他们一起吃饭,并且尊重那些有信仰的人和先知的后人。”

伊本·白图泰选择不再去远至索法拉的地方冒险,因为有个商人告诉他,那还要向南航行几个星期。索法拉和马达加斯加(异教徒佤克佤克人之地)之间海域的气候变化不定,意味着他要冒无法赶上西南向季风返回赤道以北的风险。还有大洋南部旋风的危险。所以当季风改变的时候,伊本·白图泰没有犹豫,因为在一年中间的几个月里有暴风的可能性,他登上了另一条越过外海前往阿拉伯半岛的船只,从那里他绕道而行,继续前往印度。

1331年,伊本·白图泰旅行到东非,这是他进入印度洋文明舞台的第一次冒险,在几个世纪的空白之后,他将这片亲眼见证过的海岸样貌记述了下来。对于他来讲,这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从这时候起,在这个穆斯林的眼中,他一生的强烈愿望是发现下一座山以外是什么,下一座城镇之后是什么,穿过下一片海洋之后又有什么。这些经历使他成为前现代冒险家的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