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鸡犬不宁桃花开
四周一片寂静!
“你要为他们出头?”
冷不丁一声,好似咽气前那不甘心的太息,我立时寒毛卓竖,头顶就就冷了冷。
“你是何人?”
我稳了稳心神,提起中气问道。那声音就呵呵的笑起来,我四周甚么也瞧不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那声音又沉了口气,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少,总之虚无缥缈。
“你到阵中来寻我!”
“吾等恭候大人!”
“嘿嘿!”
他们知道我是谁!他们知道我是谁!我又惊又怒,在喝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就不说话,过了一个呼吸,忽有一道婴儿那般柔嫩的声音传道我耳朵里,又仿佛在我心尖儿里说了声。
“记得到阵中来寻我!”
“等你!”
这最后两个等你,几乎轻不可闻。我再问,那声音就再不说话,我正奇怪,就觉得脖颈吃了一痛。眼前又是那张毫无生气的白脸。
冰冷的气息不住往我身体里钻,喉咙里还是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傻子叔还用手死死的捏住我脖子,我就听到他嘿嘿的冷笑,听那声音又变了,说不出的阴冷。
“傻子叔!放手!放手啊!”
胖子死死拽住傻子叔手臂矮子叔又从后头箍住他脖子,绕是这般,傻子叔依旧纹丝不动。
我真没想到胖子竟然这般仗义,看情况傻子叔是真给鬼缠身了,既然是这样,我也有办法!
我腾出左手,捏个法决,抓破手掌,凭空凝血成符箓!
“破!”
意随身动,符随意动,啪一声脆响,那道血符既打去傻子体内,吱哇一声凄厉的哀嚎,傻子立时松手退开,双手抓住脸上的面具,咿呀乱叫,声音尖得像发春的野猫儿。
胖子一下给他推开摔倒在地,矮子叔也猛的退出七八步。我死里逃生,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不住的咳嗽,我看胖子正好落在我包旁边,给他一招手:
“胖子!胖子!”
“把包给我!包给我!”
胖子拿起我包,猛的一投掷,我接了过来。打开包的夹层,取出那个木盒子,里头是我的官印。
我把手掌划破一道口子,把血抹到官印上。傻子这时候正捂脸乱叫,他脸上的面具果然就是我发现他的时候从他脸上拔下来的。想是傻子叔趁我们刚才说话,他偷偷翻开我背包偷走了面具。
我两步做一步,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官印盖在他胸膛,一股难闻的青烟就从傻子叔脸上冒出来。
“啊!”
傻子叔啊的一声,脱力倒地。
我直愣愣的站着,脚底一软,头顶一嗡,也脱力栽倒在地上。
过了半晌,我才重新坐了起来,这时候矮子叔已经把傻子叔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扔到一旁,给他扶到一旁躺着。借着月光,我见傻子叔脸上又是一片紫红,依稀还蒙着一层阴霾的气息。
胖子走过来,眯着眼嘿嘿一笑:“嘿!木哥,你刚才怎么用的是甚么招数?一招就给傻子叔制住了!”
我笑愣愣道:“嘿,不说!”
我一手拿官印,走过去把那白脸拿起来,开了慧眼,盯着那面具,上面仿佛还有几缕残存的阴气:“是了!是了!”
胖子凑过来问道:“木哥,这是个甚么?怎的傻子叔一戴上它整个人就变了!”
我阴森森道:“这个?人脸!”
胖子一惊:“人,人脸?”
“对!从活人脸上拔下来,好生做成的,你要不要戴上试试?”胖子脸上就变了颜色,咕嘟咕嘟吞口水,声音还有三分颤抖,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您自个儿留着用好了。”说话就退了一步。
矮子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官印,过了半晌才道:“这位小兄弟,莫非,莫非是走夜路的?”
所谓走夜路,也就是走阴人,但属于高级走阴人,身上有克制阴魂厉鬼的厉害法器,属于一等走阴人。常言道:夜路走多总见鬼!对于走阴人来说,就是为了锁鬼拿魂,而且走阴的大多都是在夜间行动,所以也称走阴人是走夜路的。
我笑了笑道:“差不多,才接了老爷子的手艺。”
矮子叔点了点头,问道:“鞋子干还是湿?”
我笑道:“七分干,三分湿!”
矮子叔是问我走阴有没得经验,有道是就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走阴的大多通过阴气甚重的河到黄泉路,他问我鞋子干湿如何,也是问我经验如何,走阴多了,脚自然湿多干少。我回答三分湿,七分干,这是说我走阴经验不足。
这些话都是走阴人行当里的切口,老一辈懂些倒立的人才会问。看来矮子叔已经不止一次遇见走阴的了。
矮子叔脸上一沉,仿佛有甚么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想让我解决他家的麻烦。或许顾虑我走阴经验不足,又或许看我年纪青,不想让我蹚浑水。
胖子一脸茫然,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甚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锤了锤胖子胸口:“嘿,听不懂就对了!你还小,等你和矮子叔一样年纪自然就懂了。”
胖子没好气道:“你比我大几天!那你就懂了?”
我说到:“嘿,大几天也是大!你少问,懂得多没甚么好事。”说着话沉声道:“这事儿你别管,真对你没好!”
矮子叔也给胖子说:“是啊,云娃娃。这事儿你不要管,也不要问,对你没甚么好处。”
我看胖子就不乐意了,悻悻道:“得嘞!你们都是有秘密的人,算我胖子没能耐,不陪和你们各位高人说话。”说话又去看傻子叔去了。
我叹了口气,向矮子叔问道:“矮子叔,这古渡镇是不是有个什么阵法?”
矮子叔脸上一喜,两眼冒光的盯着我:“这事儿你当真要管?”脸随即又阴沉下来。
我笑道:“既然遇上了,那也走不脱。怎么,矮子叔是嫌弃小子不够格?反而给您添麻烦嘛?”
矮子叔怅然道:“不敢!不敢!只是,只是这事儿是真有些麻烦。”
我也不说话,转而问道:“矮子叔,这面具不是曾剃头的?怎么又落到傻子叔手里了?”
矮子叔的脸就彻底的变了颜色,又红又黑,又白又紫,总之十分难看。
“这面具,嘿!这面具怎么就到了傻子手头!怎么就到了傻子手头!”我看矮子叔满脸愤慨,拳头握得嘎吱响。
“如果矮子叔有甚么难言之隐,那也不必说。”其实我已经猜到几分,从矮子叔刚才对傻子叔的喝责。
矮子叔叹了口气,又摸出最后一支烟,点燃了抽两口:“你跟我来。”
我跟矮子叔走到天井边一株老槐树下,矮子叔吐了口烟气,眼睛里骤起杀气,愤愤然道:“那是傻子害了人命得来的!”
我悬着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说道:“果然是这样。”
矮子叔嘿嘿冷笑:“想必你也猜到了罢!其实我勿需我多话,你也该猜到。”矮子叔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曾剃头和王先生,他们都是,都是,哎!都是——”
我抢先说道:“他们都是给恶鬼害死的!”我郑重道:“矮子叔,韩老头和王先生都是给面具里的恶鬼害死的!”
“就算不是傻子叔,那些恶鬼也会附身其他人,到时候死的是谁?说不定会是你和傻子叔。你觉得是傻子叔害死了他们?不是!”
矮子叔一脸愤慨,眼睛里就没得了神采:“不是?可我亲眼所见,亲眼所见就是傻子做的!这难道还有错?”
“矮子叔,就算你亲眼所见,那就真的是了?那时候傻子叔给恶鬼控制住,身不由己,你也不必挂怀,傻子叔也是受害者。”
“对了,傻子叔怎么会掉在河里?”
矮子叔又不说话了。
这也难怪,矮子叔亲眼看见傻子叔害了人,但说到底他们都是亲兄弟,他不能给人说是傻子害了人,可他眼睁睁看傻子害人,却不能制住他,想来他心头也很不好过。
矮子叔把扔了烟头,狠狠踩灭了,说道:“我第一次见傻子带着面具,是他去杀王先生,等我去的时候,王先生已经死了。那一天,我真说不出的怕。傻子手头拿了铁丝,勒死王先生的铁丝。我看到他的时候,傻子也看我,那时候傻子脸上面具落在他手头,满脸紫红,一双眼睛直冒绿光,说不出的怕人。他朝我走过来,我脚底就僵住了,我还以为他要杀我!”
“嘿嘿!”
矮子叔一声冷笑,动了动脸皮,这才是真的皮笑肉不笑。
我说道:“傻子叔,他对你很尊敬,怎么会对你不恭敬?”
矮子叔道:“是,他还真没勒死我。就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自个儿回屋头去了。我也跟傻子走,他回到屋头就睡了,第二天起来他就跟没事儿一样。我问他甚么他也不记得。”
“傻子叔是给鬼缠身,他当然不记得了,那些事只是恶鬼控制住他身体做的坏事,不是他本意。矮子叔你怎么不给面具毁了?”
矮子叔满脸惊惧的看我,嘿嘿的凄然而笑:“毁了?我不知道毁了多少次!不管是放在火里烧、用铁锤杂碎、放在地下埋了!可不管怎么做,那面具都能活过来!又附在傻子身上,让他去作恶!”说话间矮子叔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我没用!都是我没用啊!”
我看了看手中的冷冰冰的面具:“原来如此,看来你还真不简单!”
“矮子叔,你也别太自责。”
“既然这事儿让我撞上就不能不管,虽然小子学艺不精,但说甚么这事儿也非得插上一脚,这白脸你交给我保管。”
我又拿出一张镇鬼符给矮子叔:“你把这符贴在傻子叔胸口,这白脸就不能附他身了。”
矮子叔接过符,脸上一黑,说道:“小兄弟,你刚才问的那处甚么阵,多半就在在学校。”顿了顿又说道:“你真的要去?”
我笑道:“当然要去,人家指名道姓让我去,不去岂不是很不给人面子咯。”
矮子叔面有难色:“你也看到了,咱们古渡镇最近风声鹤唳,这可并不是死一两个人就能这样的。”
“镇上最近不得安生,夜夜鸡犬不宁,街上都是游魂野鬼,天色微暮,都没谁敢出门,饶是这样,也出了好几件骇人的怪事。”
我说道:“甚么怪事?我回镇一路上都寂静得很,怎么没听见一声狗叫。”
矮子叔冷笑一声:“嘿,前几天一当入夜,鸡犬不宁,满街的狗都叫个不休!不过,过了没两天,全镇的狗就集体得了瘟病!天天吐血,哪个活得过两三天?死了个干净!”
我心头一惊:“竟有此事?”
矮子叔道:“这算甚么?狗一死,只一夜!全镇的鸡、鸭、鹅、鸽子,齐刷刷死了个干净!母鸡没得头,公鸡血就干了,就像是给吸血虫吸了个干净!”矮子叔眼睛里头极尽惊恐。
我不好再问甚么,只怕矮子叔惊吓过度,再出甚么事儿。
…………
这一夜,还真是漫长。
我躺在床上,想着这事儿,可就到了天明。早晨起来,傻子叔果然甚么也忘了。吃过早饭,我和胖子去看他外公外婆,我到那儿时候就愣住了,我一直以为胖子外公外婆还活着,可看到的却是两座坟墓,两块冰冷的墓碑。
胖子坐在地上,神思极哀,就对着墓碑说了半天的话,直到下午三点多才离开。等我们再来到古渡镇,镇上就出了大乱子!
等我们赶回,矮子叔早在门口走来走去,看上去焦头烂额,看到我和胖子,脸上一喜,赶紧迎了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哎,今天又出怪事了!”
我急问道:“甚么怪事!”
“桃花!桃花开了!”
矮子叔就满头都是豆大的汗水。
我和胖子异口同声道:“甚么桃花?”
矮子叔急得语无伦次,比划道:“就是学校,学校桃花开了!好大一株桃树,血红!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