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美的印记:我的班主任工作的随性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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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和“教师”有个约

一、我与阿驹

(一)

这一年的我19岁,刚刚站上讲台。

我坚决地记住,我从教的第一年闯入了一个叫阿驹的小伙子。

我带的是小学毕业班。在这个班级中,年纪最小的学生13岁,最大的已有16岁。这样十五六岁的孩子还不少,在我的班级中就有3个。这几个孩子年纪大,人也高大,而那个个头最高、身体壮硕、一头卷发的男孩,那个被称为“害群之马”的全校“大哥大”,就是阿驹。

我来上课的第一天,经过操场时,这几个大孩子在翻双杠。领我进校门的章校长远远地指着他们告诉我:“这几个毛孩子不好管,也不好惹。得提防着他们!”我有点惊诧,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施老师,也就是我的妈妈,是这个班原来的班主任,因为一个大手术,需要在家休息半年。我是临时被章校长“钦点”去代课的。)

正是课间操的时候,学生们站到了操场上。我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幕,细数着班级学生的数目。这时候有人从背后轻戳了一下我的肩。

我转过头。

魁梧的身材,整整比我高出了一大截。

“你是阿驹?”我正在把之前的认知和面前的这个男孩对应起来。

一头黑色的卷发,方正的轮廓,浓眉大眼。冷峻的眼神中,透露着锐气和桀骜不驯。

“校长跟你说什么了?”他直视着我,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没,没什么。”我竟然有一丝慌张,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快回去做操吧。”

他顿了一下,狡黠地笑了,转过身要走的时候又突然回了头,伸出右手食指在我面前点了点,像是说“你们等着”。

这就是我和阿驹的第一次碰面。

(二)

我正上着课。

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个毕业班,面对这群眼神中透露着茫然的学生,要调起他们的积极性还真是有点难。提问题没多少学生搭理,偶尔几个调皮的还会给你唱一下反调,引得课堂上本来就分散的注意力更加分散了。真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老鼠!”

伴随着这一叫,班级瞬间焕发了活力,一下子跃动起来。

“周老师,在你脚边!”

“啊!”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只见一只颜色灰黑、身体肥硕的老鼠从我脚边扫过,“嗖嗖”地横穿过讲台,转眼就钻到了墙角,然后猛地转了个身,沿着墙壁,一溜烟径直往教室后面跑了。

墙壁和学生的桌子隔着两尺左右的距离,靠近墙壁坐的这一组学生早已跳了起来,“啊呀”声已炸成了一片。

“看,有个洞!”

“周老师,怎么办?”

眼看着老鼠就要钻进墙角的洞里,这时候来了一只大脚,“噌”地一下稳稳地踩住了老鼠的尾巴——这就是阿驹的大脚。人高大,脚的力气也不小,任凭老鼠怎么挣扎,就是逃脱不了。

当我们悬起的心稍微有点放下时,阿驹揪起了老鼠的尾巴,奋力地朝窗外一甩。“呼”地一下老鼠进了紧贴教学楼旁的老宅,消失不见了。

惊诧的余波还未平息,阿驹拍拍手,已经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这场活捉老鼠的闹剧到此就算告一段落。

“周老师,您怕老鼠?”阿驹倚在教室的后门上,趁我回办公室的时候,蹦出了这么句话。

“呵呵……”我窘迫地笑了一下。自己年纪相较他们虽长不了几岁,但毕竟是个老师的身份,这样被学生揪出来还是有点尴尬的。

“今天谢谢你,没想到你还挺勇敢的。”我对着他笑了笑。

他哼唧了一声,转身进了教室。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惆怅: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学生呢?

“小周,你过来一下,学生们的资料都在这儿了。”章校长边说,边将一叠登记册交到了我手上。

“有空可以好好看看,应该还是有用的。”我点了点头。

“哦,刚刚是那个阿驹在和你说话吧。”

“嗯。”

“对待他们那样的‘小学硕士生’,你得想些办法。我相信你能驾驭的。”章校长微笑着,轻拍了下我的肩,走出了办公室。

(三)

“周老师,送您个东西。”

又是一天放学的时间,我正半蹲着在开自行车的锁,听到这声音,抬起头来。是范小文,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硬纸袋。范小文是我们班个头最小的男生。名如其人,腼腆,平时人很安静。这会儿看着我的时候依旧有些胆怯。

“哦,你好,小文。”我把车锁放到车筐里,微笑着看着他。真高兴有孩子愿意主动接近我,这可是了解他们的一个好机会呢。

“为什么要送我呢?我可不能收你们的礼物。”我连忙摆手,摇摇头。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请您一定收下。这是他们……我们给新老师的礼物……每个老师都有的。请您一会儿就看。”憋了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开话了。

“哦,真谢谢你们。是班委组织的吗?”

他没有回答,把纸袋放在我的后座上,转身一溜烟便跑了。

“谢谢啦!”我笑着朝他的背影叫道。跑得也真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我拎起纸袋,只见里面放着一只巴掌大的花色小铁盒,衬着白色的袋子,和着夕阳,熠熠夺目,显得十分精巧漂亮。

“这帮孩子。”我心里琢磨着,“看,挺可爱的嘛,哪有像杨老师说的那样调皮呢。”

“莫非是贺卡什么的。”我有点激动地将铁盒轻轻拿了出来,稳稳地托在手掌上,掂了掂,不算沉,也还有点重量。

“也许里面还有孩子们给我写的心里话呢。”

兴奋地揭开盒盖。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是惊慌失措地大叫,铁盒也重重摔到了地上。死老鼠!铁盒里竟然是一只死老鼠!我惊恐地退了几步,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天知道我最害怕死老鼠了。以前踩着一只死老鼠,我的心难受了好几天。

这帮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这是有意和我作对么?

惊恐有,生气有,委屈也有。虽年轻,但我也知道为人师表,还是得有点肚量和风范。冷静一下,明天再处理吧,先回去再说。

我很快地骑上自行车,逃离似地蹬去。

“砰!”

还没骑多远,一坨黑压压的东西砸在了我自行车前面。

“咯——”刺耳的一声,自行车猛地停住了,前轮差点就轧上了那黑东西。

又是死老鼠!

这帮臭小子!待我转过头时,阿驹已经站到了我车后。后面跟着小兵、阿勇,还有在远处的小文。

“嘿,周老师,原来您真的怕老鼠呀?”阿驹直直地看着我,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反而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表情。

“你们别闹了,赶紧回家!”我压制住怒火,告诉自己要冷静。

“周老师,其实老鼠没什么可怕的。教室、礼堂常会有的。”

“你们快回去!”我竭力保持冷静,又重复了一遍。

“不信,您看。其实它挺可爱的,我还画过小老鼠呢。”阿驹说着跑到我前面,拎起老鼠给我看。

“拿开!拿开!快拿开!我最讨厌老鼠了,快拿开!”我跳上车,想赶紧绕过去。

阿驹本想稳住我的车龙头,没想到力气过大,差点把我和车摔倒在地。

“你看一下嘛,真没什么可怕的。”老鼠再次凑到了我的面前。

“快放手!我让你放手,你懂不懂啊!”我将头远远地撇过去,拖拽着车把,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好好,让你走。”阿驹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的尴尬,松开了手。“哈哈哈……”我身后传来他们得意的坏笑。

(四)

由于家中有点事,也由于昨天被老鼠和那帮小子折腾的惊吓劲儿还隐隐在心头绕着,于是上午我便向学校请了个假,一直到下午上课的点才过来。

“周老师,你没事吧?”刚进办公室,马老师就关切地问道。

“没事呀。怎么了?”我一脸纳闷。

“那几个学生没伤着你吧?”马老师见我没反应过来,提点了一下。

“哦,没事。就是昨天拿死老鼠吓了我一下,没事。”我笑笑。

“没事就好。这帮孩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妈在的时候,他们还是收敛的。没想到……这不,这会儿被请进校长办公室谈话去了。”马老师一面低头整理作业本,一面对我说道。

“怎么,校长已经知道了?”我十分诧异。

“今儿早上来的时候,看见传达室里的黄爷爷在跟校长告状呢,估计是怕你再受欺负,也是好心。”马老师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叹了口气。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来到了班上。

大家都在打扫卫生,我扫了一眼,阿驹不在,阿勇、小兵座位上的椅子也没倒放起来,我就想着这帮孩子肯定又聚到操场上去了。

我拐到操场上,那几个孩子果真在这儿。

坐在双杠上的是阿驹。高挑的个子,一头卷发,看起来格外显眼。小兵和阿勇也在,都斜靠着双杠站着。

见我来了,阿驹哼唧了一下,扭过头往别处看去。

“你告的吧?!”冷冷的问题,容不得我回答。转过头来扫了我一眼,又扭回了头。

本来是想来宽慰的,这一问倒把我宽慰的话语全给顶了回去。

“大家都在打扫了,你们该回教室。”我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这些句子听起来不显得强迫。

“你妈妈比你好,有耐心多了。”阿驹跳下了双杠,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兵和阿勇也跟了上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我愣住了。

第一次当老师,第一次听到有学生说“你妈妈比你好”,第一次被学生甩在操场上,心都碎了。委屈,也伤心。

我妈比我好?妈妈是怎样带学生的?到底该怎么和这些学生相处呢?一直到离校,我的脑海里还是这些问题。

“唏——”的一声,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气往外顶的声音。糟了,可能是自行车爆胎。我低头一看,前胎果真全瘪了。祸不单行,看来今天得推着回去了。

(五)

前几天爆胎也许是意外,但今天再次爆胎,我就有必要思考一下原因了。这条路我骑过很多次,都是柏油路,路上也不见什么锐利的东西,再说天气不热,也不可能是胀破的。怎么每次都在出校门的时候爆胎呢?

“嗖”地一下,脑子里转过今天上课时阿驹诡异的眼神。不用说,我什么都明白了。

本来是赶回家里照顾妈妈的,这会儿又得耽搁了。

这么一想,心中一股怒气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这帮学生,还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念叨着,急匆匆地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大步往回走,准备找他们理论去。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

“我干什么呢?这几个学生都不吃硬的,你硬他们更硬!忍着,再想想办法,这正是考验耐性的时候。”

第二天,离校的时候果真不出所料,车胎又爆了。

出校门的时候,小卖部的老伯伯正叼着烟,在藤椅上靠着,见我又推着车,便坐起来说:“小周老师,你的内胎是不是要换一个了?老是这样爆胎,回到家都太晚了。要不以后把车放我这儿来吧,不受太阳照,会耐用一点。”

“没事,老伯伯。可能是车胎该换了,换了就好。”我笑笑,谢过了他。

(六)

这是第五次爆胎了。

晚上推车到修车师傅那儿的时候,师傅也吃了一惊:“姑娘,又破了?”

说着便帮我把车倒立在地上。

我点点头。

“怕是外胎也得换了,这么一条长长的口子。”说着便抡起来让我看,“这次可是个厉害东西,尖着呢。”

我看了一下,口子果真不短。

“这帮小子,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戳戳内胎也就够了,还把外胎也划道口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趁着出课间操,我把阿驹拦住了。

“有事么?周老师。”他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和以往一样地吹着口哨。

“是你戳了我的自行车吧?”我一脸严肃地直逼着他的眼睛。

“不是我。”口哨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他转过头望着远方,回答得很冷静。

“不是你是谁?不是你,也是你唆使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语气也咄咄逼人,就差吼出来了。

他回过头来,瞅着我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空气中很安静。我都能听到自己由于急躁所发出的喘息声。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扭过头走开了。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哼唧一下也没有,步伐也很轻。

我做错了什么吗?

上语文课的时候,阿驹一声不吭,没有像往常一样挑逗他旁边的同学,或者望着窗外偶尔掠过的小鸟,只是一直低着头,不停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我略感事情有什么不妙。

晚上的时候再一次应验了。刚换的外胎被划了好几道长长的口子,基本上把整圈都覆盖了,还被插进了木签和长满小刺的植物球。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有完没完了。”

我索性把自行车推回学校,放这儿吧。

“走回去就走回去!”

晚上,一夜未眠。

(七)

“阿驹。”我平定心情,像以往一样叫道。

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回答。

“阿驹,你好几天的作业没交了。”我轻声提醒道。

“走开。”依旧冷冷地甩出一句话,没有抬起头来。

“你怎么能这样跟老师说话呢?”我也憋不住了,之前的怒气也腾起来了,“你这样做不对!”

“叫你走开!”他“噌”地一下站起来,高高的个头突然盖在我面前,几乎是“冲”出了这句话。

我战栗着往后一退,顶到了旁边的桌子,一个学生的文具盒被碰落了地。

这是第一次有学生敢这么对我吼。

“老师!”

“老师!”

学生们围了上来。

这样还有没有纪律了?还像个学生样子吗?!

我一阵委屈,强忍着泪水,捡起地上的文具盒,跑着离开了教室。

(八)

我请了两天的假,语文课暂由马老师替我上。章校长和年级主任都好生安慰了我一下,让我好好休息,不要放心上,平定心情后再来上课。

对一个第一次站上讲台的人来说,要战胜自己失败的经历,不去想它,还真难。

早上买完菜,正往家走,在街上远远地就看见了阿勇和小文,见着了我躲躲闪闪的。

“你们俩不去上课,在这儿干什么?”我主动走了过去。

“周老师,我……我们……”阿勇一下子支吾起来了。平时他可不是这个样,嘴可顺留着呢。

“是不是阿驹又叫你们做什么了?”我问道。

“不是。周老师,这不关阿驹的事。”还没等阿勇回答,小文就抢先回答了,一点也没有了之前胆怯的样子。

“周老师,我错了。”阿勇低下了头。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你这一段时间表现挺好的呀。上课很认真,作业也按时交,老师们都说你懂事了呢!”我定了定神,微笑地说道。

“周老师,是我戳了您的自行车,不关阿驹的事。”阿勇抬起头来,怯生生地注视着我。

“那天被校长批评后,晚上回家我爸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我觉得很委屈,一时气不过,就趁放学的时候戳了您的自行车,还划破了外胎。”说完又低下了头。

“我也划了。”小文在旁边小声地补充道。

“之前都不是阿驹做的,真的不是。您那天误会了他,他很生气,才划了您新换的轮胎。”阿勇眼中闪动着泪水,“周老师,是我们不对,不关阿驹的事。”

“周老师,您回学校吧。”两个学生几乎一同说道。

看着这两个孩子,一个15岁,一个14岁,是学生,又像是弟弟。我的心中一下子温暖起来,又觉得深深地愧疚。

“您能让阿驹重新来上学吗?学校好像要处分他了。”

“求您了!”

两个学生几乎是央求了。

我摸摸他俩的头,“你们回去好好上课吧,阿驹不会有事的。”

(九)

征得了章校长的同意,在“约法三章”之后,趁着下午活动课的时间,在阿勇、小兵和小文的带领下我来到了阿驹家。

开门的是一位老奶奶,阿驹不在。

“这孩子这会上他姑姑家去了,有空的时候就过去帮他姑姑照看店面,一般晚上九点多才回来。他爸妈常年在外工作,也管不着他。我年纪大了,腿不好使,每次家长会都是她姑姑替他去的。每次回来都说这孩子在学校表现挺好的。你看还拿回了奖状呢!”奶奶说着兴奋地引导着我们往墙上看,“他最喜欢别人叫他‘飞毛腿’了。”

三张体育比赛的奖状。一张是短跑100米第一名,一张是三级跳远第一名,还有一张是长跑800米第一名。贴在墙上都有点微微泛黄了,但“奖状”这两个字依然十分醒目。

“以前是有点调皮,留了好几个年级。这两年长大了,懂事了。每天放学回来一写完作业就帮我干活,烧饭呀,洗碗呀,有时还去买米,换煤气。每天晚上还端水给我泡脚呢,可孝顺了。哦,我记起来了,有一天放学回来他特别高兴,说新老师今天表扬他了,夸他特别勇敢。那孩子因为这事高兴了好几天,整天吹着口哨。”奶奶说着,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红晕,“还说今年一定要上初中呢。”

听到这里,我鼻尖一阵泛酸。

随同来的几个孩子也默不作声。

“您是第一个来我这儿的老师,以前的老师都是到他姑姑家去的。他姑姑知道他学习上的事比我知道的多。”奶奶顿了一下,又忽然皱起了眉,“周老师,是不是阿驹犯了什么错了?”

我忙握起奶奶的手,“没有,奶奶,阿驹在学校表现很好,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这几天学校有安排,就临时放了两天假。这几个孩子说要来看看您,我也就跟着过来了。一切都挺好的,您就放心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拉着我的手,点点头。

(十)

周一,没来。

周二,也没来。

周三,终于,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我吊着的心总算着了地。

阿驹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上课也坐直了,时不时会抬起头来看看黑板,只是依旧不敢迎接我的目光。

“阿驹。”下课的时候他正要往教室后门钻出去,我叫住了他。

这次没有哼唧,没有吹口哨,没有眼斜看我,也没有扭头,很安静地就站在那儿了。

“两周后是校运动会了,有兴趣参加吗?”我轻轻地问道,微笑着看着他。

眼神中有些诧异,亮了一下,嘴唇来回翕动着,好像要说什么话,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就这几秒我已经捕捉到了他眼神当中的光彩。我几乎可以确定我的答案了。

“每个人最多可以报三项哦,团体接力赛不算在内。喏,这是表格,在你想报的项目上打个勾,放学之前交到我办公室来吧。”说完,我把表格递给了他,“我们都很期待你的表现呢,‘飞毛腿’。”

听到这一声称呼,他怔住了,直直地看着我。脸上的肌肉舒展开了,嘴角也微微往上翘了一下。

下午要离开的时候在桌上终于见着了那张报名表。

“这是个新的开始。”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告诉自己。

(十一)

“周老师。”正经过车棚往校门走的时候,老伯伯把我叫住了。

“你的自行车一直在我那呢,骑回去吧。”大爷说着,便帮我把自行车抬了出来。

前胎新换过了,圆滚滚的。整个车很干净,没有被雨淋过的锈迹,连轮上的尘土都去掉了,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你骑着看看。”老伯伯把车把挪给了我。

我开了锁,骑上车在校门口兜了个小圈,“很好骑,麻烦您了。”

“可不是我啊,是那几个小子。”老伯伯吸了口烟,接着说道。

“就是你们班上那几个高个子学生。上周五,哦,周四吧,几个人一前一后地拎着车从外面回来,说这是周老师的车,先存到我这儿,等周老师来了再让她给骑回去。这不,今天正好碰见了。”老伯伯说着,靠到了藤椅上,“骑回去吧,回去也快点,要不这群小子明天又过来质问我了。我可受不了这烦,骑回去吧。”说完,“咯咯咯”地开怀地笑了。

“这几个小子!”骑着车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从来没有这般暖和。

(十二)

开运动会的时候,阿驹的表现非常出色,尤其团体接力赛的奋起直追让大家一下子对这个“大哥大”刮目相看,“飞毛腿”的称号响彻校园。

也许是受了运动会的鼓舞,此后的阿驹变得开朗了不少,甚至课堂上也有了他活跃的身影。

(十三)

“周老师。”一个欢快而热烈的声音传来。

“哎。”

“知道我们为什么现在不闹腾了吗?”要是以前,绝对想不到有孩子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

“为什么?”

“因为你被我们认可了。”阿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这是迄今为止我听到的一个孩子对老师最童真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