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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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筹谋起势

念起往事,便觉吴家满门风雨飘摇犹在眼前,女子轻叹一声,一双美目只缓缓垂着,看不出悲喜。

当年,自己一时糊涂,与夫君吴令合谋意欲垄断大凉盐铁,后事情败露,为了自保,不得已杀了吴令灭口,还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说他是畏罪自裁的。若说这么多年来,自己可曾有过愧疚,随着光阴不分昼夜的冲刷,这心思已是淡不可察了。

“这些…都是吴庸说与你知晓的么?”

“皇姑母可是后悔没将吴先生也一并杀了灭口?”

“当年我与吴令密谋此事之时,便要他立誓,除我二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果然,他还是信不过我的,也是,他吴家有此风光,是几代人的心血,他又怎会拿来只为博我一笑?”南宫姝兰敛起眼角半滴泪,转首望着庭前的一树玉兰,神色不无苦楚,轻笑一声又道,“你们都不知晓…当年的他有多喜欢我,即便是我教他去死,他也不会犹豫半刻。”

“驸马一片深情却被辜负,实在是可惜。”

南宫姝兰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低声问了一句,“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南宫熙月向前俯了俯身子,紧盯着女子一双美目俏声道,“寻常百姓都知,家丑不可外扬,似这等有损皇族颜面的丑事,熙月绝不会再让多一个人知晓了,也就是说,皇姑母的秘密在我这儿,安全的很。”

南宫姝兰瞧着侄儿那一双戏谑的眸子,转而问道,“我猜,你根本就没打算离开王舍城,对么?”

南宫熙月收回目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来,“我既回来了,怎有再离去之理?”

“是以,我若不助你留下,你便要去圣驾面前告发我?只是,你高看我这个长公主了,更看错了当今圣上,即便我此时进宫去跪下求情,也留不住你姐弟二人的。”

南宫熙月想也不想,张口便道,“若是由我来做这大凉的新君呢?”

南宫姝兰闻言,心头一颤,身子亦随之一颤。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这大凉的定王殿下,谋权篡位么?

南宫氏秉承三代,他竟是第一人。

“熙月,你…”

南宫熙月罢罢手,笑得满不在意,“皇姑母是想说,当年我父王都未敢做的事,我必定是做不成的,是也不是?”

“不错,三哥当年重兵在握,却终究还是撕不破这君臣之礼。”

“若是父王当年反了,皇姑母可会帮他?”

“均是手足至亲,我能如何选?”

“那么如今,在我和南宫赫羽之间,皇姑母必要做个决断了。”

“我且问你,你府上无兵无将,你拿什么反?五千禁军守卫皇宫,日夜不离,更有骁卫将军麾下新进的三万精兵驻守王舍,如今大将军还在朝上,城外东郊有他五万亲兵候着,莫非你是有天降神兵?”

南宫熙月于这王舍城中有几兵几将又如何不知,却是好毫不放在心上一般。

“此事无须皇姑母劳心,我自有安排,若是女君不在了,这形势势必一夕之间就变了样?皇姑母是当朝长公主,皇族之人还存于世上的,以您为尊,您若是站在我身旁,还怕群臣不俯首称臣?”

女子目色一凛,颤声道,“你...你想要了陛下的命?”

“父债女偿,有何不妥?”

“她终究才十六。”

“那又如何?她非寻常女子,要怪,便怪她的父皇将她亲手送上了这要人性命的王座之上。”

南宫姝兰看着那一双眸子里氤氲着的寒意,知他心意已决,顿了顿,再也没了苦口婆心规劝一番的心思。

不帮他,自己存亡便只在一朝一夕间。

君臣之纲、夫妻之纲,都是国之根本,在大凉臣民眼里,弑杀亲夫只怕是比弑君篡位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过。即便是她南宫姝兰,若是此事败露,即便圣上不深究,莫说这皇城,放眼整个大凉,也将无自己安身之处,更别提如今这长公主的尊荣。

当年平王是如何身败名裂含恨而亡的,自己想尝尝么?

可若...帮他,于自己又有何好处?

贵为大凉开国帝王的独女,本该是这大凉上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即便是昔日的单皇后受宠多年,亦要礼让三分。不曾想,女君称帝,这长公主的头衔沦落为有名无实,实在教人意难平。

南宫姝兰再次开口,已毫无犹豫,“皇陵归来,你们姐弟便要奉旨离京,这短短几日,你又作何谋划?”

“陛下要为先帝守陵三日,足够了。”

“你...想在皇陵动手?你可知那里是何等地界?”

南宫熙月冷笑一声,答道,“自然知晓,那处便是她南宫赫羽埋骨之处,即便有先皇们英灵在,都庇佑她不得,皇姑母好生斋戒吧,届时我自有安排。”

先帝还在世时,也曾去皇陵为其父守过孝,是时赫羽尚且年幼,只得眼巴巴看着皇兄随父皇一道前去,自己则随着母后留守后宫,而如今,自己却成了这守陵之人。

铜镜中的人儿一身孝衣,略显单薄,刚刚挽起的发髻上未饰珠钗,忽而一声轻叹,伺候在一旁的芳琴姑姑忙问了一句。

“陛下何故叹气?”

“父皇都走了两年了,我的厨艺还是未见长进,本想亲手做两个小菜教他尝尝,想想还是作罢。”

“先帝对陛下的期许,又怎会只是做几个小菜,陛下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他都是欢喜的。”

女君起驾皇陵,禁军统领穆成亲率两千禁军一路护送,骁卫将军单东来驻留王舍,文武百官依礼前去城门处拜别,城中百姓更是夹道欢送,纷纷说陛下的孝心日月可鉴,大凉基业定会千秋万代。

是时又是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众人来不及披上蓑衣,衣裤被雨水打的湿了,却也全然不在意。

出城之际,定王府的马车才匆匆赶来,只是,下得车来的不是郡主,而是定王。但见其一身孝衣,恭谨之极,身后也只跟了两个随身侍官和几个手无长刃的府丁,竟连个贴身的婢女都未带。

南宫熙月上前拜道,“陛下,长姐这几日伤寒侵体,今晨竟又病情加重了,拖着病体前去皇陵恐有不敬之嫌,只得托臣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定王多礼了,由你前去和郡主前去本就是一样的,我与皇姑母均是女子,是以才邀郡主一道,却不知郡主病的重么?”

“长姐无大碍,吃了汤药身子疲乏的很,只得卧床休憩,多谢陛下挂怪。”

站在女君身后的南宫姝兰看着南宫熙月一脸的谦恭,当真是和前几日在自家府上的判若两人。

定王府无权豢养府兵,是以连几个像样的亲卫都没有,若不是自己知他心中所思,只怕也要相信,他南宫熙月是诚心前去守皇陵的。

王舍城离着皇陵有上百里之距,大队人马午时出发,一路携雨带风,本来半日的路程便走了大半日,到达之时,天色已然晚了。

驻守皇陵的将士共计有八百人,早先接到圣旨,稍作整顿之后,便派往陵山四周的哨岗处加强防卫。皇陵的守卫则由禁军亲自接手,除却长公主府上的亲兵护卫得了特赦,可以自由出入皇陵外,其余人等,均不得擅自出入。

梅雨时节,亦是掌马院中马倌们最为头疼的时候,草料浸了水汽,马儿吃起来便有挑剔之嫌,好在现下非战时,养得不好,也无人过分苛责。

晨间禁军来人领走了不少马去,禁军业已有些时候没出过远门了,备下的坐骑难免有不齐全的,此次去皇陵事大,一路上不得有失。

夜幕方临,细雨还自不休,掌马院外来了一小厮,声称自己是红袖坊里来的,并说来此处是为请个人。

“你说,你找韩大哥?”

“正是,小的是代红袖坊的楚衣姑娘来的,姑娘听闻韩将军要离去了,要与将军道个别。”

几人面面相觑,难怪是连定王府的郡主瞧都不瞧上一眼,原来还有这等艳福,当即想也不想,便就放他进去了,不多时,白霜载着主人便出了掌马院。

红袖坊做的是暗夜下的买卖,此时正是门庭若市之际。姑子们白日里都在自家房里休憩,少有伺候客人的,即便有,也都是些相好的熟客,多半不收钱的。老鸨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个摇钱树可得罪不起。

韩刍夫进了红袖坊,只说自己是来寻秦楚衣的,便被坊内小厮领着上了楼去,秦楚衣是红袖坊的头牌歌伎,衣食住行自然都是上好的,只是她向来不出此处,是以,外面的人甚少见过她真面目。

那小厮行至一处门房前,敲了敲门,道一声客到了,便就退了下去,“吱呀”一声,门开了,秦楚衣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韩将军,请进。”

韩刍夫自然知晓,这屋中不会只有她一人。果然,烛台边上一男子坐着,正望着自己发笑,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府上正受宠的王安歌。

“韩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韩刍夫与他虽有两面之缘,却不算相识之人,见他笑脸相迎,并无生疏之意,不免好奇。

此时,秦楚衣关好房门,走上前来,为二人各斟了一杯茶,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韩刍夫回礼,方才落了座。

王安歌率先开了口,“韩将军并非这红袖坊的常客,与楚衣也素未相识,却只凭楚衣之言,便来了此处,我猜,将军定是从陛下处听闻了我与楚衣的故交,而以将军之智,想必已料到是我在此处等着了。”

“韩某虽猜到是你,却猜不出你是为了何事?”

“将军连我来历都不知,自然猜不到,安歌本想去掌马院中找寻将军的,索性还是这里更妥当些。”

“先生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