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封官赐宅
天佑想必是忙着去接驾了,说话间便不见了踪影。
南宫莲月想着,此时韩刍夫若是从自己房里退出,女君看见了便就罢了,若是让那些长舌的宫人见到了,又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了。这房中能藏住个人的,唯有那屏风一角。
“将军先去屏风后歇着吧,陛下兴许说几句话便就走了。”
韩刍夫还未及多想,门外便响起了少女柔软的声音来。
“莲月姐姐,朕进得来么?”
当下只得屏息凝神,敛起步伐,走到了屏风之后。
赫羽进得屋来,姐妹二人寒暄一阵,又将定王府和将军府间的龃龉说了个清楚。
“姐姐,朕已放出话去,是你定王府先拒绝了骁卫将军在先的,日前教姐姐受委屈了,皆是朕的不是。”
南宫莲月不曾想到女君竟这般诚挚,相较之下,倒是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了。
“陛下折煞我了,今晨将军府的长公子也来府上将话说清了,都是多事之人从中作梗罢了。”
赫羽轻笑着点了点头,随手便拾起几上的新衫细细看了起来。实则,她方一进门,便看到此物了,虽如此,也只得假意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姐姐做的么?”
南宫莲月心头一颤,强装着淡定说道,“这是做给熙月的,他年后便要回来了,也不知合不合他身?”
“姐姐的手艺当真是巧,咱们南宫家可许久没有出过像姐姐这般贤惠的女子了,朕便生就了一双连个香囊都缝不好的拙手。不过,朕看这衣衫色泽暗沉,熙月哥哥还未年满二十,只怕穿上不合身呢。”
“哦?是吗?那是我糊涂了,改日我再做一件鲜艳的,等着熙月回来了穿。”
“那敢情好,至于这件么...嗯,那就先请姐姐好生留着,他日嫁的好夫婿,再拿出来与他穿吧,否则,这天底下的男子,有何人还有这等福分,朕说的可有理?”
南宫莲月嘴角抽了抽,陪笑道,“陛下言之有理。”
“姐姐可知,朕有一匹爱驹,名曰赤雪?”
“我自然知晓,是韩将军在为陛下照料,我也见过两回,确是匹好马。”
“那姐姐又可知,朕每月都差身边人前去掌马院里跑一趟,天长日久的,他竟在那处听得了不少闲话来。”
南宫莲月心头一凉,掌马院里的马倌口无遮拦,她怎会不知,只是不曾想,这闲话都传到宫里去了。
“他们...都说些什么?”
赫羽将手中的衣裳扔在了几上,板起一张小脸,叹道,“那里的人都说,韩将军看似正直,却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是妓馆里的常客,红袖坊里的熟人呢。”
南宫莲月闻言一怔,不禁望了一眼屏风处,强忍下笑意,嗔了一句,“这是韩将军的私事,即便是真的,陛下为何要说与我知晓?”
赫羽见女子面色慌张,便欲直言不讳,一探究竟了。
“韩将军护着你和熙月哥哥长大,在你们心中,自然怎么着都是好的,只是,姐姐也须得明辨是非,别为他所惑,误将他当成了托付之人。姐姐是郡主,言行举止自然是有多双眼睛盯着的,稍有不慎,就要落人口舌,依朕之见,那掌马院,郡主日后还是不去的好,免得旁人要说,他韩刍夫便是姐姐挂在心头的人。”
南宫莲月只恨找个地缝能钻进去,瞥见屏风之后毫无声息,却不知那人此时心头作何想法。
“绝无此事,还望陛下明察,也怪莲月太过不慎,不曾想人言可畏,日后定当自敛。”
少女张着一双杏眼盯在女子面上,似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当真?”
“陛下面前,莲月岂敢作伪。”
“有姐姐这句话,朕便放下心来。你是主,他是仆,这王舍城是姐姐的家,却非他的家,若他果真心存僭越,朕也只好让他离去了。”
南宫莲月耳听眼前少女说的天真,料想她是信了自己的话了,只得苦笑着道了一声,“陛下英明!”
说完这等闲话,赫羽便又提起一茬。原来,先前盐铁司的司掌郑大人因私下里收授财物被罢了官,一直以来宰相都未找到合适的人来接管。如今定王归朝在即,论功行赏,便就念起了他。
“依朕之见,咱们出身皇族的,总不会为了些许钱财做出不当之事,是以,由定王来做这盐铁司掌,最合适不过了。”
南宫莲月听了自然欢喜,盐铁司虽文不及宰相,武不及将军,却与一国命脉息息相关,历来的司掌都必定是圣上极其信任之人。
若是定王府从此能助圣上协理朝事,日后这王舍城中,也无人再说堂堂定王只是个吃着空饷的清闲王爷了。
“莲月先替定王谢过陛下恩典。”
赫羽忙扶起女子微微欠着的身子,轻笑道,“姐姐莫慌,朕还有一事相告,方才从府门一路进来,便觉得这宅子过小了,是以便打算再为姐姐寻一处好地方,修葺装点无一不照着姐姐的心思来,如何?”
南宫莲月闻言,只惊得以手掩口,“陛下莫不是在说笑话,另起门户,这是公主才有的礼遇。”
“公主如何,郡主又如何?咱们同宗同脉,便就该有福同享,何况只是区区一处府邸罢了,姐姐受得起。”
“只怕…王公大臣们要有说法了。”
“开府那日,朕自领着文武百官来姐姐府上讨杯酒,看他们还说道什么?”
南宫莲月望着眼前一脸正色的少女,只感激的不知所措。但见她顺手拾起几上衣衫又看了一遍,便张起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打量起这屋子来。
少女迈着轻巧的步伐踱了几个来回,却将南宫莲月一颗心踩的七上八下的,若是被她将人翻出来,笑话自己不守清规事小,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那可是绰绰有余了。念及此,一张俏脸顿时失了颜色,身子也不听话地颤了起来。
“姐姐...可是有不便?”
“今日我…身子不舒坦,陛下见笑了。”
“身子不舒坦?哦...懂了,朕每逢那几日,亦是心烦意乱,坐立难安,正巧昨日方毕了,朕便沐浴梳洗换新衫,来看姐姐了。”
南宫莲月闻言,慌得就差伸手去将那一张小嘴捂上了,“陛下,不可失言,不可失言。”
赫羽见南宫莲月身子不适,也不便叨扰,掩嘴娇笑着便离去了。
目送着宫人前呼后拥拥着女君离去,南宫莲月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肚里,方将房门紧紧关上,屏风后面人影一现,男人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方才若是在女君面前认了自己的心意,又待如何,左右他是知晓了,便就够了。而此时四目相对,也唯有继续装傻了。
“依将军看,陛下有意让熙月监管盐铁,是福还是祸?”
“是福是祸,一做便知,若是殿下能将这差事做好了,也不枉他在南泽历练这两年。”
南宫莲月闻言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方才在陛下面前,莲月多不得已,只是,我自拿将军做亲人的,日后该关心的还是一样不会落下,即便是父王在世,也定会允我这么做的。”
“郡主和平王殿下一样,都是宅心仁厚之人,韩某能结识你们父女,大幸。”
南宫莲月知他平生最是敬重自己的父亲,此时听闻他将自己与亡父相比,心头那是何等的欢喜,只羞的低下头去。
女君的玩笑话又似响在了耳边,这娇羞更添几层,局促间,只得将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足尖上的凤尾花,轻咬着两瓣樱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郡主,若是无事,我便回掌马院去了。”
南宫莲月闻言,慌忙抬头,却见男人一只脚已然迈了出去,脱口便道,“陛下年岁还小,话语间有失分寸,将军也莫往心里去。”
韩刍夫闻言回首,那个人,那张脸,那道身影,正巧落在了女子一双美目里。
那一眼的温柔,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方才是笑了么?
男人出了房门,只留下一脸怅然的女子呆呆立在原地,直至萍儿进屋来添炭,才将她轻扶着坐了下来。
主子这副模样也是多见不怪了,每每那人走后,她的魂儿就似被一起带走了一般。
“萍儿,我对他的心思,连旁人都看得出来,为何独独是他,偏就不懂。”
“韩将军哪晓得什么儿女情长啊,萍儿估摸着,他自打娘胎里出来,便就不懂情这个字怎么写来的?”
南宫莲月本自心间还堵着一丝幽怨,却被这俏皮话逗得笑出声来。若真是这样,倒也不赖,左右他的心里也装不进去别人的。
“郡主,这新衫韩将军收不得了,便就留给殿下吧,好歹也是您一针一线赶出来的呢。”
“这等色泽,熙月穿上还不得老了十岁?”
“那就等殿下十年后再穿,也不迟啊。”
南宫莲月看着萍儿将那新衫仔仔细细叠放整齐,好似真是要留给十年后的弟弟穿,心念一动,十年后的定王殿下又会是什么样的,怕是会与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了罢。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问了一句,“萍儿,我日前交于你的书信,如何了?”
“郡主写与殿下的家书,萍儿不敢耽搁,当即便就差人送去驿馆了,此时业已在去往南泽的路上了。”
“路上了...可还追的回来?”
萍儿见主子面现忧色,不解回道,“驿卒一旦离开驿馆,便来来回回要换上好几人,此时这手信已不知在何人手里,又离王舍城多远了。”
南宫莲月眉头轻蹙,心道不妙。
那日朝堂之事传的满城尽知,自己心中委屈苦楚难解,夜不能寐,挑着灯便向远在南泽都城曲阿的弟弟诉起苦来。
如今烦扰一一解开,方才更得了陛下封官赐宅的恩典,如此看来,那满纸的心酸却都是无病呻吟。
可弟弟如何脾性,自己这做姐姐的再清楚不过了,当下一咬牙,急忙吩咐道,“萍儿,为我研磨,我要再书一封,你于我加急送去曲阿。”
萍儿跟着主子已久,却还从未见过她这番焦急的模样,当下也不耽搁,赶紧腾出双手,细细研起墨来。
“郡主莫慌,南泽人也要过年节的,兴许那信在年节前是送不到殿下手中的。”
“我也盼着如此,更盼着熙月已然不是昔日的那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