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人物》采访

采访人：《人物》

采访时间：2005年9月

关于中国服装设计方面的几个问题

问：中国服装设计，跟国外较发达国家相比，如意大利、法国、美国，日本等，和中国服装设计自身这些年的进展相比，在行业规模、设计水平上、人才培养、市场竞争力等方面目前总体上处于一种什么状况，请给一个大概的评价。

答：在快速发展的中国经济中，中国的服装设计已经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作为一种时装艺术，设计通常被认为是产品的灵魂。一个国家的时尚尊严也往往取决于其拥有的设计师整体水平。20世纪80年代中期，时装的概念才在中国的老百姓中有所体验，服装设计作为大学中的本科教育在中国的艺术类，理工科类的大专院校也相继出现，现在国内也有了服装设计的博士教育，这在国际上也是不多见的。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的成立促进了产业发展和社会服务，尊重并维护创作者的知识产权。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举办的“新人奖”、“益鑫泰”设计奖、“诺帝卡”创意奖评选、“汉帛奖”设计大赛、“职业模特”大赛、“模特之星”大赛等活动，造就了一大批优秀时装设计师和时装模特，有效地促进了中国服装设计的发展。

与中国服装设计师共同发展的还有服装品牌企业以及与之相关的行业，如时装编导、时装模特、时装摄影师、专栏编辑、化妆师等，行业逐渐细化，更加专业，实现市场化。可见，中国服装设计的发展在中国服装行业起到以点带面，星星燎原的作用。

中国服装设计与国际时尚接轨的成效也很显著，以各种形式先后开展的国际交流与国际合作，与法国、意大利、英国、德国、西班牙、美国、澳大利亚、日本、韩国、印度、新加坡等时装以及时尚组织建立了桥梁关系，并与日本时尚协会、韩国时装协会共同发起成立了亚洲时尚联合会。与国际信息沟通可谓“无时差”，中国服装设计正代表东方鼎立于世界时尚舞台。我对中国时尚的未来充满信心。

问：服装设计行业给人的印象是至少横跨三个领域，设计灵感、理念，技术（艺术创造力方面）；个人形象、产品的市场行销（设计师的影响力）；产品的市场反馈（生存基础）；如何才能在这三者之间有一个好的平衡，并且能在平衡中获得较好的发展。

答：存在既是合理。成功的服装设计师一定是在三个领域都征服了观众。我认为：设计灵感、个人形象与产品的市场反馈三方面的共存并不矛盾。设计灵感和艺术创造力是一个好的服装设计师的必要功底，个人魅力也正是由此而产生，观众被设计师的艺术创造力震撼、感染，从而产生随设计师本人的情感转移现象，设计师的审美观被推崇、被膜拜，对时尚界的影响力也就由此产生，这也是为什么甲的美学观能被大众接受，而乙的美学观就不能被大众接受的原因了。那么设计师的产品投放市场，也容易被消费者趋之若鹜，因为他们认为只要是甲设计的就是时尚的，就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即使再简单的商品也会被曰极简主义，商业效益的成功会更促进设计师提高艺术创造力或者技术实现力。

问：中国服装设计师的总体生存状况如何？

答：在一个像中国这么巨大而复杂的市场，设计师的存在具有多样性。或者可以说，总体性即多样性。所以，这是个太大的课题，很难全面解释清楚。我们从现在的生存状态依然可以从区域、从业模式、时间维度三方面来简说一二。

一、区域。我们有的设计师在西安、长沙等非最前沿之地赫赫有名，业绩良好，但在全国来说并不突出。然而我们一个省的市场规模就相当于欧洲一个国家。当然，我们最关注的像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国际化城市的设计师，因为他们是我们与世界级设计师相比的凭据，值得欣慰的是我们的一部分设计师甚至成功创办了自己的品牌。随着中国经济的继续腾飞及其事业的发展，未来出现中国的阿玛尼、CK也是可能的。不过对于许多设计师而言，现在面临的挑战也是巨大的。必须面对的事实是，我们的都市，如上海，其商务成本已跟纽约、巴黎看齐。在这样的都市里，设计师在好的地段或好的商场开设一家自己的专卖店已非常不容易。他们得面对这样的现实和全球化综合资源和实力的挑战。

二、从业模式。为品牌设计是设计师存在的最常见的方式。一些设计师或默默无闻或闻名遐迩，但他们为许多大品牌的庞大销售额做出了自己的贡献。除了为品牌工作，还有些设计师也在开展其他模式的商业行为，比如创办设计服务公司等。

三、时间维度。我们的设计师在1990年代中期才在社会中突破了传统的“裁缝”概念而让国人对其有了认识。我们的“名师工程”、大规模时装表演、院校课程开办等措施接连推出，在社会上造成了巨大的轰动效应。至今为止，设计师在中国已是一种受人尊重的职业，他们在时装周等平台上表现自己的才华，他们在工作中为大众创造美，推动着大众的审美进程。而随着国力的增强，庞大的中产阶级的涌现又将让未来的中国拥有设计师时装创作的丰厚土壤，全世界最大最好的土壤。无可置疑的是，这样的前景必然让中国时尚业在未来的世界时尚格局里卓然而立，我们这个自古的礼仪之邦，衣冠王国必然成为一股最重要的主流力量，支撑着东方时尚文化的复兴。我相信我们的设计师正在积蓄能量。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幸运地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关于张肇达先生个人的采访提问

问：此次花城画展出于什么缘由，跟服装设计有否内在关联，还是纯属另一方面的精神表达？

答：我从小就开始演习国画，这次画展上展出的画，是我将多年来绘画的一部分拿出来以飨读者，更主要的是缅怀我的老师们，他们不仅教会我画画，更教会我如何看待这个世界，教会我与人相处之道。也许是我个人化的情感诉求和展示自我旨趣。但绘画，依然是我始终信仰的一种高度浓缩审美的表现途径。

问：如果给自己做个评价，您会怎么来说？

答：我从不刻意要做什么样的人，我只做我自己，我用心感知着这个精彩的世界，用我所长来表达这个世界，装饰这个世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以后再说了。

问：时尚是由设计师引导的，还是人们不断求变、求新的心理所推动的？抑或二者兼而有之？从您个人的视角来看，谁的力量更大些？

答：时尚既是流行，是某段时间内人们对某种着装风格的认同和趋同，甚至是狂热，每次流行的产生都不是凭空而来，是历史的循环上升，在变化中表现传统，在传统中升级，符合了这样的规律，时尚就会产生，反之，时尚就会消亡。

在这规律上，设计师并不能真正引导些什么，他的创作如果与此规律相融合，那只能说明他的创意理念、取材、设计等是贴合人们期待的心理的，或者说他的作品反映了人们不安现状的内心需要。

服装艺术与音乐、建筑、诗歌、画作一样，是表达心灵的途径之一。设计师们通过对人生的感性思考，采撷各种美妙的情绪体验，并以之注入服装的灵魂中。在我眼中，这些服装已不是孤立无援的针线和边角料的组合体了，它们反映着设计师的视野，也反映着人们的生存空间。

因此，人们的生存空间越大，设计师的视野越大。我们希望看到的是有突破的人们的力量。

问：您的设计理念是“追求典雅、含蓄、简约、雍容、华贵、精雕细琢的女性美”，除设计理念外，您是否觉得在服装设计灵感方面，女性较男性更具表达性？

答：在我们所看到的全球时尚而言，女性较男性更具表达性。然而，艺术与性别无关。服装设计的灵感也不是由性别来决定的，这关系到设计师的天赋、人生阅历、美学造诣、胸怀、接受能力、心态……等等。设计师的气质与眼光很重要，而这些是需要时间来加以锻造的，按理论，性别并不是衡量设计师能力的分水岭。

对我而言，我喜欢唯美的一切，我不排斥任何美的客观，不论男女老少。

问：曾经举办过的时装发布会中，您印象最深、最喜欢的是哪一场？

答：我举办时装发布会多为两种。一种是品牌每年新品的发布会；另一种是每年的MARK CHEUNG创作高级时装发布会。无论是哪种发布会，对我而言都是我在当时情感的表现，都是当时印象最深的和最喜欢的。

我的高级时装发布会都是在旅行中创作完成的。有一场时装发布会不能说是印象最深，但是比较特别的，是2002年的“大漠”。

这场秀的灵感得自于一次历时两个月的大西北旅行。当时我游遍了中国的西北地区，从新疆的维吾尔、甘肃到陕西……千年前的佛像，壁画及佛经伫立在岁月长河之中，威武地岿然不动——你能体验到生命的渺小，亦能感悟生命的壮阔。

西北无尽的荒凉与豪迈感沉淀在我的心底，我想起丝绸之路昔日的繁华，充满奥秘的千百年来的人生仿佛在足下无尽铺展……我无法从脑海中抹去那一刻的震颤，他们像流影一样镌刻在我的生命里。

回来之后，就有了“大漠”，仿佛一场给我心灵神圣的洗礼，让我的艺术走向更宽阔的道路。

问：在您举办的时装发布会中，我们看到一些以“戈壁”、“敦煌”为主题，中国文化对您的服装设计有怎样的影响？

答：我在中国文化艺术的怀抱中出生、成长，长大后，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依然深深驻扎在我的灵魂中。随便翻阅中华五千年文明的任何一页，我都会为之赞叹不已，陷入情不自禁的震撼。我身为中国人而感到自豪，我要成为中国公民至我生命终结。

民族元素在我眼中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这些年来我的时装发布会几乎都是围绕着“民族”主题。一直在努力寻找中华民族文明与现代时尚的完美结合。我们的民族服饰充满灵性，浑然天成的美理应获得全世界的惊赞。

当我站在戈壁、敦煌面前时，我的灵魂神奇地变得异常纯净，我彻底折服在这浩瀚的视觉和文化底蕴的冲击中，我不能控制自己，像膜拜宗教般发颤，我要通过我的双手在服装上尽情地宣泄我的感悟。可以说，中国文化控制了我的灵魂，我不能自已了。

问：作为中国著名服装设计师，您如何评判国内目前的模特水平？

答：中国的模特越来越国际化，目前国内的服装环境正在使超级模特的诞生逐步出现可能，每年的CCTV模特大赛，各种频繁的国内外模特赛事正使美丽在中国成为一种产业。环境越来越好，模特也越来越好。

问：喜欢一种什么样的生活风格？生活跟事业的关系密切吗？

答：生活简单，随意。

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我已学会从容对待生活的压力。心态平和，眼中的一切皆是美妙。在我成名的日子里，都是平凡的日子，我追求生活最原初的模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奢求高物质的享受，但求精神世界的富美，我向往灵魂能纯正些。

我的事业基石就建立在普通生活之上，健康、恬静、有情趣的日子为我有趣的工作注入无限能量，也时刻刺激我活跃的创作细胞。

问：您个人目前跟企业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尝试过其他合作方式？中国的时装企业发展得最好的，是些什么样的企业？

答：我有几个品牌公司，其中有我的股份，我不是商人，所以我不参与品牌公司的具体经营运作，因为那不是我擅长的。我只想做好我喜欢、我擅长做的事情。至于评判中国发展得最好的服装企业，那也不是我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