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你？
顾凡星回府时，发现邹府府门大敞，门外站着不少脸生的侍卫，秀儿拿胳膊怼了怼顾凡星：“凡星，你瞧瞧这阵仗，定是来了不得了的人，我刚跟你说的没错吧，定是给小姐说亲的！”
“快走吧，别让小姐等着急了！”说罢顾凡星扯着秀儿从偏门进了府。
刚进入小姐的溪暮阁，邹瑶一下子跃起，将顾凡星拽到了里间，邹瑶发着牢骚：“你整日见不到人，父亲问了好几次，以为你在外面被人劫去了！”
“劫我？我要真被劫走，老爷还不得笑到打鸣，以后也没有人再带着你出去闯祸了！”
“噗……”一旁的秀儿笑出了声，邹瑶白了一眼秀儿对着顾凡星呵斥道：“我看是把你宠到天上了，老爷的玩笑也敢开？”顾凡星见邹瑶不高兴赶紧转移了话题：“小姐，你让秀儿找我回来定是有事儿，我刚看府门外站着那么多侍卫，像是皇宫里来的，这是要……?”
“你问我？你以为我让你回来是干嘛的？哥哥不让我出门，说这几天府上有贵客，唤我我才能出去，我快要憋在这屋里憋疯了，你又东跑西颠，我真是好生憋闷，把你寻回来就是让你去看看来的什么人？也好让我少些好奇！”
“小姐……你就直说吧！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莫不是疑心来人是向你提亲的？”凡星玩味的打量邹瑶，亦是将她看了个透彻。
“你……”
邹瑶被揭穿先是嗔怒一瞬，随机又顺遂了顾凡星的无赖样，缓和了情绪不再避讳道：“前两日，兄长说，府上要来贵客，要我重拾琴艺，到时要献曲……”
“什么贵客要小姐亲自献曲？”凡星来了兴趣立起身子奇道。
“所以唤你回来去正堂那里打听打听，我端着这小姐的架子自是无法亲自打问，但是你可就不一样了，这府里的下人有事还能不告诉你？”
顾凡星闻言摆着张苦瓜脸不满道：“小姐，这府里的下人确实是什么都会告诉我，可是如果被恒公子发现……”
“兄长虽不喜欢你，但今日有贵客前来，他自然不会重罚你，快去吧！”说着，邹瑶把顾凡星推搡出了溪暮阁。
凡星心生郁结，替小姐办事她从未推托，并且事事令其满意，可是这府上的大公子邹恒却是个严厉的主儿，对她鲜少露出过和颜，不是叱责就是冷漠相对，自小看着邹恒长大的人都知道他可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一心要做高官，对于规矩礼数、阶层等级心里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他眼中下人就是下人，邹老爷和邹瑶对顾凡星的宽容相待，他早觉不妥，此时要顾凡星到这个活阎王的地盘去打探消息简直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但毕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凡星自己倒是也想瞧瞧这个能娶了她家小姐的贵人究竟是何人？
凡星大摇大摆的从溪暮阁出来，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邹恒从东边的文莱阁也走了出来，而邹恒身边有一个身穿绛紫色长衫的高个男子则背对顾凡星和邹恒一起行进了通往正堂的廊轩。
顾凡星看此人背影顿感气宇轩昂，步履稳健，想必正面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想想府门外的带刀侍卫、府上热闹的气氛和邹恒万年一见的笑脸，此人家境必是非常殷实，想必在朝廷也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如此想来凡星倒也放下心，但不知这男子究竟长的怎么样，现在跟去正堂肯定不合适，不如先向小姐回话，待小姐去正堂献曲时，她相伴左右也可远远探视一番。
打定主意后，凡星便回到了溪暮阁。
刚闭上门，邹瑶便焦炙的寻到门口打问：“如何？”
秀儿拿着金叉一边追着邹瑶梳妆，一边也好奇的看向顾凡星，凡星故作神秘挑了挑眉道：“看身躯凛凛气派不凡，定是习武之人，身上的衣物都是最上等的丝绸，想必是位将军或是哪位朝廷大人家的公子吧……”
不想邹瑶听完没有一丝喜乐，反倒蹙眉道：“虽说父亲在亲事上不会委屈了我，但是我也不想嫁个多么富贵的人家，各府贵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正屋妻室也必要日日珠规玉矩守着那片隅之地，一直到鬓发斑白，说不好老了以后还要青灯古佛孤独一生，这样的日子如何能让我不担心？……”
秀儿闻言忙道：“小姐，你说的什么胡话？你怎么就知道这次的来人不是个贴心护妻的主？万一这位公子成了我们家姑爷，和小姐情投意合故剑情深，那也是不一定的，小姐何须杯弓蛇影，郁郁寡欢？”
顾凡星端起茶盏抿了抿默不作声，她深知邹瑶的为人，虽身为朝廷尚药监之女，但她不爱高官显爵也不爱堆金积玉，她要的只不过是“自由”二字，邹瑶生在邹府，长在邹府，加之邹老爷做事一板一眼，府里各种规矩也折磨的她苦不堪言。
自小她便是个不安分的主，性子随了她逝去的母亲，待得她识了字就经常偷偷溜进兄长的藏书阁寻些稀奇古怪的地经异闻来看，等凡星到了邹家，更是让邹瑶抓住了救命稻草，隔三差五就嚷嚷着要乔装出府。
眼看今日来人可能是未来的姑爷，又是个达官贵人，邹瑶怎能不惆怅一番，但是她又能如何，只能聊复尔耳。
“小姐，老爷唤您到正堂！”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凡星上前将邹瑶的手拉了起来，看着邹瑶略微复杂的神情，笑道：“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小姐真不喜欢，我定想方设法搅了这亲事！如今是不是给您说亲我们都未可知，所以咱们不妨先应了这酒宴献了这琴曲再说也不迟！”
邹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她知道顾凡星是个聪明人，虽总能做出些叫人咋舌的事情，但是总在捅出篓子前戛然而止……
邹瑶暗吸一口气，身着深红色里衣，外套一件上等蔓藤纹白色绸缎裙，梳着堕马髻，插着闪闪的数根金簪，配上她圆润可爱的脸蛋和娇小的身躯倒显得更加大家闺秀，方才梳妆完，秀儿便搀扶着邹瑶走出了溪暮阁。
路上邹瑶回头凝视凡星，凡星摆摆手道：“小姐快去吧，待我换身衣裳马上去寻你！”，邹瑶这才安下心慢慢走向正堂。
正堂之上觥筹交错，言语欢畅，邹瑶面带青纱步入正堂的一刹那，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她并没有抬眼去看上座的宾客，只是抬首向主位的邹大人点了点头，又低头给在座宾客行了礼便婉婉落座，秀儿亦是上前萁距在邹瑶身侧。
宴席继续，琼浆玉液尽数灌进众人口腹，邹老爷展演大笑指着邹瑶，道：“纪大人，这便是下官的小女，下面就让小女献曲一首，给纪大人接接风！”
说罢邹老爷给了一个手势，邹瑶便缓缓的弹奏了起来，琴声券券而来，流露着汩汩韵律，在座宾客均陶醉其中。
顾凡星在正堂侧门处探头探脑的看向宾客方向，此时堂上有好几个人，她踮起脚使劲儿瞅着，想看看方才那穿绛紫色服饰的男子到底坐在哪里，而不巧的是她巡视了一圈只有被邹瑶背影挡住的一位公子没有露出真容，其余全都不是她之前所见之人，凡星此时又着了女装不好有太大动作只得等着邹瑶弹奏完这曲再想办法混进去。
一曲奏罢，邹瑶起身退到了一旁的茶桌后，暗暗回头寻找顾凡星，凡星见小姐在寻自己知道自己该出去了，于是她端着食盘走了出去。
邹老爷笑声爽朗继续道：“纪将军此次前来邹府，是下官府上的荣光，今日下官定要好好招待大人！前几日从邹府进贡的药材不知皇上可否满意？”
“邹大人不必如此，从您府上过的药材必定都是上品，皇上他老人家也知道邹大人您身为尚药监虽很少到皇上身边，但是也为了皇城皲手茧足鞠躬尽瘁，所以命我此次到万兽林寻不死药的同时也暂住在邹大人府上为大人出一份力！”
正端着食盘低头走进来的顾凡星闻听此言立刻看向了邹瑶，邹瑶面上虽带着面纱但是还是掩盖不住她的喜色，原来如此，此人是来办公事借住在邹府的，不是来定亲的，虚惊一场。
凡星亦是松懈了不少，她端着食盘首先走向了这位纪将军面前，顾凡星因为了解到此人并不为邹瑶而来于是便也懒得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可没想正待她要离开之时，对面的男子忽然开口了：“你……在下可曾见过你？”
顾凡星怔了怔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男子五官硬朗英气勃发，双眼如鹰隼一般凌厉，熟悉的面孔让顾凡星呆滞在当地，而此时令顾凡星更为吃惊的是，在近距离下，她隐约看见对面男子眉角有一颗棕红色小痣。
“是你？纪沐云？”顾凡星脱口而出！
在座所有宾客和邹府上下大为震惊，纪沐云疑惑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子，顾凡星看面前之人似乎是没有认出自己，张口道：“是我，万兽林……我和爷爷……你救了我和爷爷！”
边说着凡星不断的比划着，纪沐云双眸精亮，随即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大笑道：“原来是你！你竟还在这永安城里？”
还未等说罢邹恒在一旁站起身大怒道：“顾凡星，你好大胆子，还不快滚下去！”邹老爷也不淡定了：“凡星，下去！”
邹瑶更是惊讶的连面纱掉了都不自知，顾凡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端着食盘边鞠着躬边疾步退着出了正堂，纪沐云倒是看着顾凡星狼狈离开的样子不禁失声笑问：“这女子是府上的丫鬟？”
邹老爷一听赶紧道：“是是，前些年这丫头因为救了下官的小女，下官这才收留了她，也是平常疏于管教这才对大人不敬，叫了将军大人名讳，下官定会好好处罚她！”
邹恒也站起身躬下身子对纪沐云道：“大人，宴会后小的必定亲自施以责罚，望大人莫要生气！”纪沐云听闻邹观明和邹恒要惩罚顾凡星立刻摆摆手笑道：“大人莫要认真，此女是我的一位故人，二位不可为难！”
邹恒和邹观明对视一眼，邹观明立刻努力的弯着嘴角道：“下官明白！”纪沐云手里把玩着酒杯看向对面的邹瑶问道：“邹小姐，可否告诉我此女名讳？”
邹瑶本是愣在当场的，听到纪沐云这么问赶紧低头回道：“此女是小女的贴身丫鬟，唤做顾凡星！”纪沐云又看向门外低了眉眼喃喃道：“凡星，终于见到了……”
顾凡星一路疾步而行，到了下人的偏院这才呼了几口大气，回想起刚才在正堂和纪沐云相认，她激动的血液上头，终于被她找到了，她的救命恩人纪沐云！
这些年她从未忘记过在万兽林中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年轻公子，很多日日夜夜她都在想如果有一天被她寻到了他，她该如何还了这份恩情……现在这人就和她有一院之隔！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宴会结束后，邹瑶连衣服都没换拎着裙摆找到正在后院发呆的顾凡星嚷嚷道：“此人就是你曾经告诉我救过你性命的少年？”
“嗯！”凡星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起来，你在来永安城之前究竟住在哪里？关于你的父母你现在能想起来了吗？”
过了这么久当邹瑶再一次把当初她带着顾凡星回府里的疑惑又问了一遍时，顾凡星非常焦躁的打断了邹瑶：“小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又问起来这个问题了！我跟你说过，在爷爷被咬伤之前的事情我真的记不得了……”
说完顾凡星抱着脑袋像是很痛苦的样子，邹瑶见状急忙给顾凡星顺着气道：“记不起来就不记了，我不问了，不问了！不是今天因为纪大人这一出我猜想你是不是能想起点什么嘛！哎……”邹瑶长叹一口气，对于顾凡星的身世她发现自己其实知之甚少。
就在两个人对话期间，一片绛紫色衣衫落入了两人的眼帘，邹瑶、凡星齐齐抬首看去，只见纪沐云桀然而笑打量着顾凡星，邹瑶立刻起身，堪堪道：“你二人重新相逢必有话说，正好父亲大人叫我过去，我去看看什么事情！”
说完邹瑶识趣的走了，顾凡星也站起身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俊朗男子，纪沐云一双凌厉的鹰眼此时却笑成了甜甜的月牙状，摸摸顾凡星的头。
“都长这么大了，当时在万兽林，你还是个个头不高的小不点，怎么跟小猪崽子似的长这么快？”
凡星皱皱鼻子没了声音，两个手揉捏着一片衣角，显得有些紧张。顾凡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状况，从看到纪沐云开始，她就不像往日的自己了，变得安静而且敏感，此时的她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往日的言行举止吓到纪沐云，纪沐云笑了笑弯下腰面对面看着顾凡星又道：“怎么，刚才还唤我名讳，现在却不发一语，似是不想见到我？”
顾凡星闻言忙抬起头看着纪沐云道：“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纪沐云略显惊讶：“报恩？你不会要在这里报恩吧？”
顾凡星闻言看看周围空无一人，有些尴尬，纪沐云开朗的大笑：“我可不要你报什么恩，如果你执意要还我的救命之恩，那就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吧！”
说完纪沐云甩了甩长袖，背着双手笑着离开了。
顾凡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纪沐云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顾凡星啊顾凡星，你几时变得这么矫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