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中国文化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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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关于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

在中国文化书院成立之前近两个月,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完成工商注册。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1984年10月26日颁发的京东乙字第2228号工商企业营业执照显示——企业名称:“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地址:东城区东厂胡同一号;经济性质:集体所有制;经营方式:服务;核算形式:独立核算;经营范围:主营技术、信息咨询服务。”“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件。当时的企业注册还没有法定代表人的登记,据李中华回忆“这都是鲁军操办的”。2015年12月21日李中华访谈。注册地址为东城区东厂胡同一号,这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的地址,据李林(时任《近代史研究》编辑)说“这应该是丁守和安排的”。2016年5月25日李中华访谈。后来担任文化书院导师的丁守和时任近代史所的《近代史研究》主编。

为什么要成立这样一个企业性质的“九州中心”?

可以给出四种解释:一是所谓九州中心与文化书院是同样宗旨的实体,只是时间上有先后,即“前身说”;二是文化书院由九州中心改名而来,即“改名说”;三是鲁军等本来就是要办公司赚钱,公司赚不到钱才改为搞文化,即“赚钱说”;四是九州中心是为了书院实体化并且和书院并行运行,中心创利养书院搞文化,即“并行说”。我们具体分析这样四种说法。

第一“前身说”。这个说法出现在1994年,常华的《中国文化书院大事系年(1984—1994)》的第一条即是:“1984年8月,北京大学哲学系一批年轻教师联络北京大学图书馆,中文系数名青年教员,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前草坪上聚谈、构想了一个民间学术团体的蓝图——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以此开创教育界、学术界的改革开放。1984年9月,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史教研室会上,李中华、王守常、鲁军三位青年教员倡议,为适应中国改革开放,应寻找一种‘民间办学方式’来培(养)中外文化兼通人才,并强调中国传统人文教育仍有现实性。此即建立‘中国文化书院’的最早设想。”常华:《中国文化书院大事系年(1984—1994)》,“一九八四年八月”条,载《文化的回顾与展望》,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12月第1版,第53页。这里,九州中心和文化书院在出发点、功能、目的上是一致的,只是时间上有先后。但是,这并没有说清楚两个不同法人实体之间的关系。

第二“改名说”。李中华在2011年为《师道师说:冯友兰卷》写的“跋”中,抄录了在冯先生逝世四周年时写的《冯友兰与中国文化书院》全文,其中提到“最早提出‘书院’这一名称,是在1984年10月,可能是汤一介先生、鲁军先生、王守常先生及我四人在一次碰头会上确定的。因为在‘书院’名称产生之前,我们已经产生了一个实体,叫‘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这一名称当时还觉新鲜,但不久,各式各样的‘中心’纷纷出现,似乎成了一个多中心的世界。因此越来越感到,‘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的名称既俗且陋,它既不像一个学术团体的名称,又带有浓重的商业气氛。但改名叫‘书院’,也有人反对,大概觉得它太陈旧。……有冯先生的支持和理解,我们便很快统一了思想,确定了中国文化书院的名称”。李中华:《〈师道师说:冯友兰卷〉跋》,载《师道师说:冯友兰卷》,东方出版社,2013年1月第1版,第449页。但是,“改名说”无法解释在有了中国文化书院即“改名”后,何以九州中心还长时间存在且有大量的活动。

第三“赚钱说”。田志远回忆:“最初的想法鲁军和我聊是成立一个公司,实际就是为了赚钱。议过炒老玉米豆,还想养蝎子,我还专门找过生物系的教授请教,还议过倒钉子、麻袋、车皮,都议过。从3月到10月议各种项目,也可以说都是无用功。怎么转到文化上来?这些道都走不通,就想到与中国文化有关的讲习班了。想办文化事业,办讲习班,靠我们这些人是不够的,想到找老先生,而有的老先生我们请不动,要找汤先生这样的去请。”2016年3月14日田志远访谈。田志远的说法得到魏常海的一定支持,魏在访谈中也回忆道:“就是没钱,戴逸的儿子也参与了商议经商的事。倒电脑,到广东汕头看电脑的水货,我和林娅爱人去看货的。他懂,说是不能用,就没要。”2016年4月7日魏常海访谈。尽管八十年代的时代背景和今天很不一样,个人赚钱发财的努力具有充分的正当性,然而,“赚钱说”依然无法说明只是为个人发财,还是为了支撑新的文化事业?

第四“并行说”。这不仅是说文化书院和九州中心在同一时间段并行存在,而且这是一种以商养文的设计。常华编的《中国文化书院大事系年(1984—1994)》“一九八五年一月”条:“早于此时,在东城工商局注册的‘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便与‘中国文化书院’在领导机构上统一起来。”确切地说,就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文化教育活动、学术交流用中国文化书院,经营性活动用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只是术有专攻,这些学人下海难免喝几口水,就回头上岸了。这和“前身说”可以统一,和“赚钱说”也并不冲突,因为田志远还有一段更生动的回忆:“鲁军的表姐从日本带回来一个服装设计的式样,我们就翻译印制了,发行到新疆等地的没有回款,就还不了印刷厂的钱。那个图样我、中华都去推销过,大冬天,下雪骑车见一个门店就敲门推销,没成的。这时我们在《红旗》杂志社地下室租的办公室。我们几个天天发愁:‘还不了钱,真要蹲监狱谁去?’说是陈占国、李中华可以去,我不能去蹲,因我孩子7月才出生。这样的困境下想出来办函授班,第一年回来96万,把印厂的钱还了。”2016年3月14日田志远访谈。而且,文化书院初期最有影响的大型活动——1985年3月的中国文化讲习班,就是书院和九州中心联合出面举办的,这正好说明文化书院和九州中心此时并行,九州中心的经商赚钱努力虽未成功,但和书院的生存是一体的。

那么,九州中心作为文化书院的经营活动机构与书院并存了多长时间?

因为时隔久远,我们在工商信息系统已无法查询其注销记录。在中国文化书院的历史档案资料中,可以看到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在1985年的经营活动是相当活跃的以上合同均见中国文化书院存档文件。

九州中心与小红门装订厂:“国外服装纸型系列”装订协议,1985年4月17日;

九州中心与保定联盟电器机械厂:委托加工10万套订书机,1985年5月11日;

九州中心与都乐书屋:都乐书屋订购包销12.9万套《日本服装纸型系列》, 1985年5月;

九州中心与北京侨龙服务公司:服装纸型经销协议,1985年5月8日;

九州中心与驹子房装订厂:64万份服装纸型装订,1985年5月22日;

九州中心与青谊经济有限公司:订购纸型合同,1985年5月13日;

九州中心与燕山出版社:合作出版《日本服装纸型》协议,1985年7月28日;

九州中心与武钢钢铁研究所:数控编程软件购销合同,1985年7月8日;

新疆天山联营总公司向九州中心购买5万份服装纸样合同,1985年7月21日;

展望出版社发行部包销九州中心《日本服装纸型》8万套协议,1985年11月;

九州中心向市委党校租房协议,1985年12月(办班用);

九州中心与外交学院:中外文化比较班礼堂、贵宾室租用及食宿费协议,1985年11月28日;

九州中心与东四贸易信托商店:磁带购买合同,1985年11月12日。

这期间,1985年8月,因个体书刊经营者王书明拖欠5107.2元书款两个月,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还专门致函北京东城工商局,反映问题并“要求予以解决”九州知识信息开发中心致北京市东城区工商局函,1985年8月。,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八十年代的民营企业并不怕官、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