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镜

把时间稍微回溯一点，视线回到谢利这边。

——煎熬。太煎熬了。三人就如此僵持着，谢利途中尝试过调节气氛，但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诺轮和雅琐帕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而谢利被这针锋相对的二人夹在中间难以呼吸。他现在甚至有点怀念赫麦尔了，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会好一点……？

不对，不能这么想。如果赫麦尔在的话，说不定情况会更糟糕。

不管怎么说，要想办法把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才行——

“……信？”

诺蒂罗森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那封匿名信，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锁好了门窗。不知道送信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绕过这里的卫兵甚至是锁扣把信送到她的桌子上——

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最好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把它烧掉比较好。毕竟特殊时期，被人抓到把柄的话，自己因为这封信被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那封信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还是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

蜂蜡上并没有图案。这是真真正正、连线索都不愿意留下的匿名信。她忐忑着拆开了信封，确认里面的内容:

“诺蒂罗森特·因尼贝利姆阁下亲启。

“你好，骑士团的团长。一天后——也就是祭典的当天晚上，我会在皇城，‘花园’的二层露天窗等着你。

“我会让你贯彻内心的正义，成为英雄。”

——就到此为止了。会是陷阱吗？毕竟所谓“花园”，其实是国王在城郊修建的行宫，但是很久没人使用，已经荒废了:会用这种地方定为碰面位置的会是什么人呢？

咚咚咚。轻快的敲门声。

“诺蒂罗森特——？你在里面吗？”

是德伊的声音。此刻的诺蒂罗森特无暇猜测德伊找她的意图，但愿只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喝一杯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把信揉成一团，丢进壁炉里烧掉了。

她调整好状态，打开了门，迎接德伊进来。那个女孩依旧和以前一样以笑容待她。但是……

“我也是刚回来。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吗？”

“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出去喝一杯吗？”

诺蒂罗森特迟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挚友的热情；那封信的内容太让人在意了。

“嗯……嗯。我们要去哪里？”

她这明显的变化被德伊捕捉到，但是德伊仅仅理解为诺蒂罗森特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她愈发为自己今天来访感到高兴。

“你应该是最了解哪家店更好的吧？今天听你的就好了。”

“嗯，谢谢你，德伊。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哦！”

看到诺蒂罗森特终于稍微打起一点精神，德伊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些商铺很多都又重新开张，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和酒的气息。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容依然洋溢在人们的脸上。

想起刚刚那封信，看着身边朋友和人们的笑容，她的所有顾虑都一扫而空。

“我……想成为英雄。”

德伊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是很快她就理解了诺蒂罗森特的意思。她眯起那在阳光之下好比宝石一般美丽又闪闪发光的、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你要加油哦！我也会支持你的！”

“我想保护好这里，王国的一切……因为这是国王陛下赐予我的礼物。”

欢呼声和街边艺人的歌声混在一起，盖过了所有的黑暗——她们很快就淹没在了这愉快的海洋之中。

*

不出谢利所料，他们果然不欢而散了。提出解散的人是雅琐帕他倒是没想到。

不过这样也好，他再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情况了。虽然今天刚刚过去一半，也没有经历过长途跋涉，但却只觉得身心俱疲。谢利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啊……谢利。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接下来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吧？”

从他身后传来雅琐帕的声音，他先是愣了一下，赶紧确认诺轮是否还在。雅琐帕却直接绕到谢利面前，依旧保持着她那仅出于礼貌的微笑：

“这种事情不必担心，我还是很擅长蒙蔽别人的眼睛的——”说到这，那温和的笑容消失了，一转变得阴森又疯狂，那是一种对自己力量的自信。她张开手臂，向谢利展示自己的艺术品：“做出这种程度的幻象对我来说还是轻而易举……那么，还请再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女王’的次子先生？”

她放下手臂，顺势弯下腰鞠了一躬。“‘崩溃’的魔王，恶神阿赫里曼的眷属阿帕莎。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喽？”

“嗯……好久不见了，阿帕莎小姐。”谢利也鞠了一躬，“流浪的炼金术师……谢利。如果您愿意指点我，我会很高兴的。”

阿帕莎(雅琐帕)有些失望。很显然她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不过她还是决定像他们一开始约好的那样，“为谢利指导炼金术”。

“那么，我们先去神殿看看怎么样？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的。”

“神殿……？”

“就是那个，”她指向那靠近郊外、贯穿了天幕的白色光柱，“那里就是‘霍尔莫兹德神殿’，那些人这个国家信仰的主神修建的。嗯……其实这样说不太准确。”她带着谢利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谢利两步并做三步急忙跟上。“那里准确来说……应该是‘遗物的堆放处’。”

“是圣剑那种性质的东西吗？”

“其实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啦……嘻嘻，不过我保证里面有很有趣的东西，你去过就知道了。”

阿帕莎神秘兮兮地回头看着谢利笑了起来，但是谢利暂时没时间回应她了。这一瞬间，他和赫麦尔擦肩而过——并四目相对——他倒抽一口冷气，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因为此刻赫麦尔看他的眼神变得可怕了很多，仿佛能化为真实的刀刃贯穿他的心脏：谢利确信赫麦尔下一瞬间就会撕碎这个幻境，冲过来质问他。

不过很快赫麦尔就又消失在人群中了。

不……这肯定不是错觉。

“谢利？”

“我……我没事。”

阿帕莎对自己的幻境不会被任何人识破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她暂且当做是谢利自己神经过敏，她并没有注意谢利的情绪变化，也因对自己力量的绝对自信，并没有注意到赫麦尔的存在。

但是谢利已经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在紧紧跟着他们，但是他根本捕捉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但愿只是自己反应过度吧，他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