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奇沟死守,克敌三日
桃林塞之联军大营内,秦使魏冉与田文、赵豹、公孙喜、暴鸢商议和谈之事。
魏冉说道:“我王欲以河东之地割予诸国,以求五国退兵。”
田文回道:“只给河东之地?我们欲整个秦地。”
魏冉言道:“此无异于亡国也!”
田文回道:“然!吾等此行便是亡秦之国。”
魏冉拍案而起:“你敢?”
这时公孙喜笑道:“有何不敢,如今函谷关已破,联军已至此地,不久联军将至宁秦。”
魏冉回笑道:“哈哈!公孙将军大言不惭矣!”
公孙喜不屑道:“此言有何不妥?函谷关都可破,往后乃一马平川,攻陷咸阳指日可待。”
魏冉继续笑道:“公孙将军看来对秦国知之甚少。崤函之道岂只有函谷凶险,其后天险之地比比皆是,何来一马平川。”
公孙喜又言:“自破函谷之后,联军未受太多阻扰,便已攻至桃林塞,何来天险。”
魏冉回道:“将军怕是说多错多,竟对秦地不熟,也敢攻秦。”
公孙喜不言,而赵豹言之:“纵秦地凶险,如今敌弱我强,敌寡我多,踏平秦地,多些时日罢了。”
魏冉回道:“谁言秦兵势弱?守函谷之地不过秦军十分之一,往后还有十分之九秦兵集结而来。”
此时,暴鸢开口笑言道:“魏将军言过其实矣!谁不知此时秦军主力陷于楚地,如今所集结之兵不过残兵败将罢了。”
魏冉回道:“秦军乃虎狼之师,个个凶勇无比,怎说残兵败将。”
暴鸢回道:“昨日三万秦兵于桃林塞,半日便被歼灭,此又何解。”
田文开口言道:“如今灭秦已定,魏将军还是早回领兵抵抗,兴许能使秦多存几日,莫于此逞口试之快。”
这时,联军统帅匡章从账外进来,对众人说道:“联军已于方才出发,向宁秦出发。”
公孙喜嘲笑道:“若魏将军不信,于此静候,待我军攻下宁秦,看你还有何话可言。”
魏冉回道:“好!让尔等见识秦军之勇。”
隅中之时,联军行至黄巷坂。秦军哨兵远远望见敌军汹涌而来,立刻叫醒众人。三百秦兵,每四十人一队,共八队,每队各有一名指挥官。分别守于锯齿沟八个尖角处,严阵以待,蓄势待发。联军五千先头卒挤于黄巷坂漏洞口,前面几排见水沟横于前,驻足相望,又见对岸秦军厉兵秣马,不敢向前。
两军隔着锯齿沟对峙良久。这时联军冲锋队主将下令冲过去,联军士卒一拥而上。不善泳者冲着沟边,望水而犹豫不前。会泳者一跃而下,哗哗游向对岸。然道路狭小,后排士卒冲锋时将犹豫不前者挤入水中。只见被挤入水中者,于水中手舞足蹈,拍打水面,垂死挣扎。水中乱作一团。
而西岸的秦兵则在指挥官地指挥下,有序冲向游过来的敌军。还未等敌军上岸,便将其刺杀于水中。少数侥幸上岸者,也因寡不敌众,很快被绞杀而死。何处敌军被清除干净后,该处的秦兵又退回水沟尖角处,伺机而动。
一番冲锋之后,联军或死于溺水,或死于刀刃者,不计其数。而秦军仅有四五名伤者。冲锋队主将望沟兴叹,无计可施,然今早出发前,匡章已命其今日内必须攻到麟趾塬。无奈,冲锋队主将再次下令冲锋,只是又是尸横遍野。半日下来,经过几轮冲锋,联军过沟者一一被斩杀。冲锋队主将恼而无策,见死伤大半,只要遣人回去报以匡章。
传令兵回到联军大营,于主帅营帐内,起初见魏冉也在,嘀咕不语。匡章呵斥道:“何事来报,如再不言,军法处置。”而一旁的暴鸢嘲笑道:“肯定是前线大捷,见秦国的将军于此,不好禀报,怕其恼羞成怒,将其杀害。”言毕,营帐内哄堂一笑。公孙喜笑言:“莫怕,本将军会保护你。”
传令兵支支吾吾说道:“我军刚过黄巷坂,便遇秦军三百。秦军面前有一水沟,我军冲锋多次,均未能破,死伤无数。请匡将军定夺。”
这时帐内笑声戛然而止。赵豹说道:“不过一水沟,不过三百秦卒,我军有五千,十倍于秦军,冲过去便是,为何不能前?”
“此沟形状诡异,犹如一锯齿。无论我军冲过去多少,便死多少。且我军因不善泳者而溺死不少。”
匡章思虑片刻,对传令兵说道:“传我命令,黄巷坂之军撤回大营,待休整后明日再战。”
传令兵退去,营帐内鸦雀无声。此时一阵大笑从一旁发出,原是魏冉忍不住发笑,他虽不知缘由,仍说道:“秦军勇猛,我已言过,何不拿地撤兵,以免伤了和气。”
公孙喜怒言道:“何来和气?秦乃虎狼之国,人人恨之。今不过侥幸获胜,休要得意。”
匡章思虑片刻,说道:“胜一役岂能言胜?待今晚我挑选善泳者数千,明日再冲其沟。”
传令兵回到黄巷坂,对冲锋队主将传匡章之令。之后联军停止了进攻,撤退回桃林塞。
众秦兵见联军撤退,长舒一口气,纷纷于原地坐下休息。
白起对王言说道:“总算挡住敌军第一天的攻击,我军损失极少,王兄此阵真神也!”
王言回道:“敌军始料未及罢了!明日联军必派善泳之卒来攻阵,切不可大意。”
白起说道:“那今晚要好好休息,待明日再与敌军死战。”
王言摇头说道:“尚不可休息,晚饭过后,仍需清理沟道尸体,以防敌军借尸渡沟。”
此时已是日落夕阳。
次日,匡章带领了三千善泳之卒,来黄巷坂攻阵。在其一声令下,联军之卒纷纷跳入沟内,奋力游到对岸。白起和王言从容自若指挥着秦军战斗。起初,在敌军士兵还未上岸时,便将其杀于沟里。后来沟内联军士兵越来越多,杀之不及,被少数联军爬上岸来。幸好,秦军占据地利、人和之势,均能较快地将上岸者一一斩杀。只是今日联军有备而来,秦军虽说守住西岸,然伤亡不少。
匡章见依旧不能破阵,便领着剩余的一千士卒回营。回到帅帐内的匡章,对田文说道:“薛公啊!此阵甚妙,竟可以一敌十。”
田文问道:“为何如此?”
匡章回道:“士卒多半未来得及上岸,便被斩杀。而侥幸上岸者,却往往因为寡不敌众,也被击杀。”
田文说道:“那可有办法,让士卒同时上岸,又或者让士卒避免水下作战?”
匡章拍案而起,说道:“薛公一语惊醒梦中人。木舟,将兵士载于木舟之上,便可在靠岸时,与秦军拼杀。”
田文回道:“此计或可行。”
匡章说道:“今晚我便让全军连夜造木舟。”
此时魏冉正好从营帐外走进来,讥笑道:“听闻匡将军刚打了百战回来。何不听我所言,拿地撤兵,以免损伤更多。”
匡章不服道:“我已想到破阵之法,待我明日证明给你看。”
魏冉说道:“齐未与秦接壤,攻秦于齐又有何好处?”
田文回道:“秦乃虎狼之国,人人得而诛之,齐未想获益。”
魏冉又言:“如若老楚王未死,还在秦国。想必秦便可以老楚王换取联军撤兵吧!”
田文愤言:“两年前,秦已用此计诓骗于我。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魏冉笑言:“因此说齐国大义,不为一己之私而攻秦,乃笑话矣!”说完,魏冉拂袖而出。只是令魏冉不明的是,何人领兵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而致联军连败两仗。
第三日,匡章率领五千联军士兵,扛着上百艘小木舟,前来攻阵。
远远看到敌军朝沟而来,白起对王言说道:“看来敌军此次是有备而来。”
王言回道:“匡章真乃将才,可惜小木舟依然难破此阵。我们只须小心谨慎,按部就班御敌,便可安全度过今日。”
联军来到岸边,放下木舟,十人一组登上小舟,划水而行。
待小舟划过一半时,王言大喊道:“将士们,冲上去,挡住舟上敌军攻击后,用长戟长枪优先推翻敌军木舟。待其落水后,将其击杀于水中。”
秦军士卒便一拥而上,未待木舟靠岸,部分士卒用长戟挡住舟上敌兵刺过来的长枪,其余士卒在长戟的掩护下,用长枪将木舟撬翻。待木舟侧翻之后,所有秦兵便用手中兵器,刺杀水中敌军。侥幸上岸者,也未待其站稳脚跟,亦被刺杀。如此挡住联军十几轮攻击之后,匡章喊停了进攻。匡章沿着沟岸踱步,时而停住脚步,时而望向对岸,搔首沉思。
而对岸的白起之众,则紧握兵器,刀口向着敌人,丝毫不敢懈怠。王言对白起说道:“莫要松懈,对手乃齐之勇将,定会又想出破解之法。”
果不其然,匡章突然转过身,对全体将士说了些什么。之后,联军便将木舟并排成一排,两舟间紧靠,然后用绳索将木舟两两系在一起。如此,小木舟便成了大船。
王言对白起说道:“如此以来,想掀翻敌军木舟就难矣!只能靠地利之势,我们于岸上与舟上的敌军硬拼了。尽可能地减少敌军上岸,即便上岸也要尽快将其解决。如非如此,待敌军大量上岸,我们危矣!”
此时白起灵机一动,说道:“我们可以用长竹,于岸上顶住敌军船头,已减缓它的行进。”
王言回道:“此计可行。”
白起指着南门深林,说道:“该处有竹,须尽快砍来用之。”说完带了一小队士卒,就到竹林里砍伐柱子。
联军将连在一起的木舟推入水中,缓缓地驶向对岸。而西岸的秦兵则两三个人抬着一根竹竿,蓄势待发。激战一触即发。
待木舟使到河道中间使,秦兵便用竹竿顶住木舟,使其不能前。而舟上的联军起初用长戟打掉竹竿,然收效甚微,便抽出短剑,将竹竿砍断,舟又能前。然行不到一寸,又被秦军的竹竿顶住。又用短剑将其砍断,前进一寸,又被顶住,又砍断。周而复始,眼看岸边将至。秦兵又搬来细长的竹竿,同时几十只竹竿同时伸出,将敌军木舟又推回半丈远。联军士兵不得不重新斩断竹子,来使木舟得以前进。无奈每次快靠近时,秦军又用刚斩的长竹,将木舟推远。舟上有联军士兵用手抓住竹竿,试图将竹竿抢过来,无奈人力单薄,且舟上不稳,反倒被晃入水中。
匡章于东岸,见联军久久不能前,心急如焚。眼看大半天过去,依旧对于秦军的锯齿阵无计可施。忽然,匡章抽出腰间短剑,指向前锋,大喊道:“全军将士听令,不到对岸不准回头。给我冲!抓住秦军竹竿,不要争抢,抓住它,靠它一点点往前挪。”
果不其然,联军抓起竹竿,然后奋力往前拉,船前进了。
白起见此计已失效,喊道:“放手!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联军木舟很快就接近对岸。在木舟距离岸边三尺时,双方便展开激战。因锯齿阵的内测尖角才是最靠近行舟,因此联军所能够得着秦兵的士卒极少,而最靠近内测尖角的联军士兵因人数劣势,很容易被击杀。然后两边及身后的联军便补充上去。木舟一点点地靠近西岸,然后登陆。双方于内测尖角一带展开肉搏。当然,由于此阵外宽内窄,因此秦军兵力占优,经过一番搏杀,便将上岸者歼灭。然第二艘捆绑一起的木舟已行至沟道中间,秦军又须继续战斗。虽然依然将这艘连体舟上士兵消灭,但秦军也损耗不少。联军木舟接二连三地驶向对岸,此时的秦军兵力也一点点被削弱。
天色渐黑,匡章见夜色已黑,不利于联军渡沟,便下令鸣金收兵。对岸的秦军长舒一口气,然半点松懈不得。吃过晚饭后,便开始清理沟道,将河道内和岸上的尸体清理干净,也将遗留在河道内的木舟清出沟道。
白起突然恍然大悟,对王言低语道:“我知破此阵之法了。”
王言笑而不语。白起继续说道:“土掩法!我见三日来每日战息,都会让将士清理河道,为的是不让尸体等物,将水沟填埋。如联军一点点自东向西,将土倒进沟内,以联军之众,半个时辰,便可将水沟填满。那时联军以人数压倒优势冲杀过来,即便我们再勇盟,顷刻间也是全军覆没。”
王言点点头,说道:“幸好三日来,联军还未发现此法,不然吾等早就成其刀下亡魂。”
白起说道:“纵匡章未用最有效之法,然其所用之法,也一次比一次奏效。”
王言回道:“是的。尤其今日之招,另我军伤亡严重。算上今日,伤亡将半。虽比我预期少,然你我未知,联军何时退军,我们还须抵挡几日。更甚者,倘若联军想到土掩法,那便是我们的死期。”
白起言道:“只盼秦与联军早日言和。”
回到营帐的匡章已无昨日的沮丧,他对众人说道:“已有破解之法了。虽伤亡依旧多于秦军,然已有效击杀秦军。明日之后,便可全歼黄巷坂之秦军。”
公孙喜冷笑道:“连日来,竟未突破黄巷坂半步,且伤亡惨重。我想匡将军难辞其咎。”
匡章回道:“明日便可破!”
公孙喜说道:“明日?想必又要死伤好几千将士才能破吧!”
匡章回道:“秦军勇盟,无奈矣!”
公孙喜继续说道:“倒不如明日由我领兵,我在你今日之法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待我明日以最小伤亡,拿下黄巷坂。”
匡章回道:“既如此,明日由公孙将军带兵。”
随后公孙喜沾沾自喜地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