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Born`ready

大雨说下就下，一下倾城。

街道上的人群和车辆短时间内一扫而空，暴雨之中，只有一道人影，顶着暴雨，叼着烟，带着耳机，慢条斯理的走向湖边教堂。

“幸好耳机买的是防水款的。”

教堂之中，胡先生挂了电话，笑容坦然且坚定。

“世人且浑浊，我为牧羊人，当立人间天国。”

耳机中的重金属音乐突兀的在宁如斯耳边响起，由低沉到高昂，然后突然变的诡谲而激烈。

黄烟、黑雾、焦灼的热气，蒸腾的水雾，以及充满血丝的眼珠子。

皮肤裂开，一只星光瞳孔裂开，另一只瞳孔顺着手臂缓缓蠕动，最后流转到指尖，突然诡异的一挑，虚幻而透明的瞳孔，突然从枪口冒出。

精神体验是互通的；

他可以感受它，它可以体验到他。

食欲和愤怒，开始在激昂的音乐中纠缠在一起了。

I`don't`believe`in`no`devil(我不相信没有魔鬼)

Cause`I`done`raised`this`hell（因为我已建好地狱）

I've`been`the`last`one`standing(我是最后一个站着的人)

When`all`the`giants`fell (其它巨人都已倒下)

I`won't`shiver (我不会战栗)

I`won't`shake (也不会颤抖)

I'm made of stone（我由石头铸就）

I `don't` break （不用停歇）

Start`me`up （让我们开始吧）

Open`my`eyes （张开双眼）

Turn`me `loose`and`you'll`see`why（让我放松一下，你就会明白为什么）

I `was born born ready（我降临了，准备好了）

I `was born born ready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胡先生站在祈祷台前，闭目，祈圣，纯粹光芒涌出。

不知何时起，古朴而庄严的教堂表面，大量灰色的、扭曲的苔藓开始覆盖，它们生长着，它们扭曲着，它们像是恐怖的肉絮，挂在巨大的人皮毯上。

无忧湖已被这蠕动的恐怖苔藓铺满，一道人影踏湖而来。

‘嚓~’

柏秋芳用高级火柴点燃了一支女士烟，眯着眼盯着资料。

‘经监察委员会诊断，南江航空副总经理胡锦宏为初步症状的现实扭曲者，思绪、感受、记忆淡化，世界观产生认知阻碍，以‘纯粹灵性’之视角，取代以人之立场。’

‘以圣堂主义取代以唯物主义。’

附录2.0：圣堂主义是西方，尤其是老欧最近兴起的一种神学观念，取代以过去的宗教观、一神论、众神论……跨过深渊、抛却兽性、在灵性层面上诞生原始创造力，消灭集体精神特征，融合‘高层自我’，以我为神，号称与宇宙意识合为一体……

‘南江航空十名员工失去精神层面的各种欲望，丧失基本劳动力……暂无法以刑法中的邪教罪拘拿胡锦宏，因其信仰自由，且并无传播宗教观念行为……’

‘经诊断，受其无意识之精神波动影响……’

‘此为胡锦宏所读书籍中的段落，某种层面上代表该患者之思想——

‘洛林地区的优秀法官莱米烧死了八百个女巫，而他对这种‘恐怖政治’仍引以为自豪。他说：‘由于我的正义播撒太甚，以至日前被捕的十六人不待别人下手，便主动自缢身亡。’（该段文字出自《女巫》段落）

“正义播撒太甚，艹，神经病啊！”柏秋芳读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烟头一弹，落在档案袋上。

明明已是瓢泼大雨，但蓝色的火舌却诡异的将资料吞噬。

‘……列入重点监视名单，由南市市特委负责监控，一旦发现任何反人类行径，予以人道毁灭。’

档案上的最后一行字化为灰烬。

……

“人在尊贵中，而不醒悟，就如死亡的畜类一样。”胡先生温和的吟唱着。

教堂之外，细细簌簌、诡异的、尖锐的声音涌出。

教堂之内，‘咔嚓’‘咔嚓’‘咔嚓’裂响声不绝于耳。

大门腐朽、老化、碎裂，‘轰’的一声，大量魔鬼苔藓疯狂涌入，教堂方圆百米的地面、石柱、钟楼，凡所存在的，都被这地狱一般的场景笼罩。

“哼！”

胡先生冷哼一声，猛的转身，长袍随风滚荡，灵能暴涨，眼中已没有眼白和瞳孔，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光。

无穷无尽的光芒爆涨，目光所视，光芒所照，一切异常物质连根拔起、灰飞烟灭，只剩下焦黑土地。

光是这光芒本身所展示的灵能强度，便达到五百点，这差不多是这一阶段特职者中的最强表现。

下一刻，枪声响起，强烈异常波动裹挟着的特殊子弹，几乎在下一瞬间就点射在教堂的十根支撑柱上。

十颗中级燃烧弹！

魔鬼褪去，烈火燃起！

激昂的音乐混杂着风雨雷电再度响起。

一道被黑气、烈火、焦灼烟雾，还有无数裂口覆盖的恐怖人影携暴雨而来，踏门而入，一手向上，所有灯光同时炸裂，一手向下，地面开裂程度越来越大，深渊的嘶吼、魔鬼在地狱中狰狞哭嚎。

“神不由人。”

胡先生双眼微眯，纯粹光芒从眼中覆盖到脑袋、双臂、上半身、最后是整个身躯化作光人，光火灼灼，一步踏出，刺眼光芒从各大裂口中激射，无数鲜血和火焰的裂口再度合上。

光芒消逝，只剩下完整无缺的地面，拱顶全灭的顶灯，以及十根熊熊燃烧的石柱。

大门口，影子借助火焰和闪电的亮光拉的老长，像是扭曲的魔鬼，直顶到忏悔室前，影子的尽头，是半张扭曲的人脸和半张渗血的曲棍球面具，‘叮’的一声，宁如斯歪着脑袋，借着打火机上红色火苗点起了烟头，另一只眼珠死死盯着对方，火光点燃瞳孔。

灵能:301.5

二人没有交谈，也没有交谈的必要。

曲棍球面具上的半张嘴上，猛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吼叫，宁如斯的一只手臂猛的鼓涨起，抓住一条十几人坐的长椅。

杰森之鬼力！

风声炸裂，上百斤的重量，直接被砸出，胡先生眼镜上投射着巨大长椅的反光。

他轻轻一点，长椅被光芒吞噬，然后人影瞬间钻入教堂内部的阴影处，几乎同时，枪声大作，每一颗子弹，都是强化的中级特殊弹，每一个子弹，都直指对方要害！

胡先生皱眉，双手撑开，一道纯粹光芒之屏障升起，强烈爆炸声、燃烧声、净化波动、甚至是疯狂的毒气弹，无数恐怖的效果在屏障上孕育、绽放、毁灭、像是一朵朵魔鬼之花。

半个教堂都在轰鸣之中扭曲、颤抖、撕裂。

‘透支异常物品的使用极限？他就不怕反噬？他有那么多的灵能？’

这种强度的攻击，普通的特职者根本不可能挡住，就算挡的住，也没有余力反击。

但是胡先生不一样，体制里的特职者，尤以灵能见涨，一只手撑住，另一只手举起，然后下一刻，手臂上的水银流质化作纯粹光箭，以成百上千的数量，在教堂中进行饱和式打击。

每一道光箭的威力，都相当于一颗低级破灵弹！

阴影的疾速移动中，不过十秒，宁如斯换了第五个弹夹，间隙从烟盒叼烟，点火，深吸一口，猛的一口吐出，烟雾疯狂扩张，覆盖住他的身形，而射入烟雾中的光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

在本该摆放十字架的地方，宁如斯左臂异化，一把将肩膀上的光箭捏碎，一口将烟吸尽，歪头，眯上一只眼，阴沉，危险，枪声大作！

一颗颗强化过的中级破灵弹击出，直指十米开外的后脑勺！

食欲在愤怒，食欲在饥渴，食欲加持的子弹，点向那剧烈燃烧的光芒核心！

子弹打空，光芒所化的半个后脑勺消失不见。

然而胡先生嘴巴无声的张大，汹涌的光火再度涌起。

灵能：800

左手所化的粗大燃烧光鞭直接往后一个横扫，‘轰隆’声中，扫裂半面墙壁，同样也把宁如斯扫入断壁残垣中。

宁如斯躺在碎石中，半张肚皮被抽开，心肝脾肺肾被烧焦烧化，缓缓冒着青烟，圆灵盾所化的结构盾牌、战术防御背心的两百点灵能强度防御、异化的角质化皮肤、看门人的体质强化，在这恐怖一鞭之下，统统没有卵用。

剧痛、灼烧、恶心、神经灼穿、生命流逝，一分一秒的挑动着宁如斯神经。

……

‘叮~’

宁如斯嘴里同时叼上十根烟，艰难的掏出打火机，将烟头一一点燃，同时杰森面具上，血水溢出的速度极其夸张，半个身子都被沾染了，血液在蠕动，仿佛有一个恐怖怪物在他的身子挣扎欲出。

这个怪物天生畸形，这个怪物无法杀死，这个怪物只有仇恨！

几乎在下一刻，光芒万丈，恐怖燃烧的光鞭扫下，同时，厚重的烟雾喷出！

‘轰！！！！！’

地面一震、教堂一震，湖水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荡起，撞在岸上，激起水花如血花！

然而除了一道长近十米、深及三米的粗大鞭痕，没有尸体，更没有尸体的残骸。

胡先生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脖子以上的光芒已然消失，头上汗珠滑落，一只眼镜碎裂，不复小姨妈口中的‘徐志摩风采’。

‘特职者新人，不，就算是正式特职者都不会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此人手上一定有恢复型的封印物，还有那口枪，绝对顶级的异常物品，还有这个人本身——’

胡先生在体制中供职多年，他从没见过心智如此坚定，战斗技巧如此娴熟的新人。

尤其是对方身上的邪恶诡异的气息，正是他的天敌，纯粹灵的死敌！

不知何时起，破损的墙壁、碎裂石柱上，之前的魔鬼苔藓再度席卷而来，淡淡的烟雾也再度开始笼罩四周。

只不过这一次，他再无法像之前那样，目光所视，尽作尘埃。

‘找到他，干掉他，异端，必须消灭！’

胡先生并不是宗教狂人，但他第一次产生了如此浓郁的杀心，那是与自己思想截然相反的存在！

‘鼓舞者’：灵能强化、唤灵术、汲取灵光。

再度汹涌的纯粹光芒从体表溢出，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教堂，乃至半个无忧湖，湖面的倒影下，有一座模糊而神圣、代表一切美好寓意的圣堂浮出。

灵能：1000

在多数特殊职业者，这代表着第二次就业。

好在纯粹灵光在涨到极点之后，猛的衰弱下来。

然而这座无十字架之教堂中，上百无翅膀之天使雕像缓缓开裂，一种代表纯粹美好的‘光童’孕育而出，祂们的眼神纯粹而高尚，没有一丝人间的不洁与欲望。

自由意志——圣灵诞辰！！

“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忧伤的灵，使骨枯干。”

念叨完这一句后，胡先生就半跪在地，做祈祷状，同时身影像水波一样透明起来，物质全灭，灵魂仿佛出现在另一个维度。

深深烟雾中，枪口对着对方的脑袋半晌，宁如斯缓缓放下了手中‘食欲’。

‘给发现了么，差一点点，就抓到了对方的‘盒子空隙’。’

可是现在，对方的盒子被单薄却无隙的光茧包裹，要害击杀无法奏效。

这就是第二次就职的特职者厉害之处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露出一丝破绽。

胡先生的灵能降了大半，宁如斯的灵能则降的更厉害，只剩下不到十点，也就是一枪的程度。

哪怕他抽了几乎一条烟，乙太体超级负荷，但消耗的灵能不是自己的，自然不能人为的恢复。

那几乎拦腰而断的伤势若非有杰森面具压制，早把自己弄死了。

‘食欲’的食欲、面具的疯狂、自己的愤怒、还有小丑牌的扭曲，糅合在一起，就是自己为对方准备的杀手锏！

在音乐和意志的激发下，绅士不再是‘精致’的进食，饕餮也不再疯狂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情绪化进食，这可以极大程度缓解本能欲望，极大程度削弱‘食欲’的副作用，枪术无阻碍全开！

但现在——

宁如斯叼着烟，看着不到五米外的祈祷人影，貌似对方更强啊！

上百‘光童’在空中乱飞，所过之处，所接触之物，尽皆化作灰烬，魔鬼苔藓全然不是对手，烟雾也在节节倒退，相信很快就会搜到这里的。

无欲望之人么，无欲望，就是它的盒子，

厉害啊，这人，还有这个人的坚持！

宁如斯盯着对方，实力上的被压制，心性上没有一丝破绽。

等等，

没有一丝破绽？

歌曲突然切换重播，低沉的嗓音和电子打击乐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I`don't`believe`in`no`devil(我不相信没有魔鬼)

Cause`I`done`raised`this`hell（因为我已建好地狱）

雾气之中，一张扑克牌突然弹出，扑克牌上，小丑扑出，准确的趴在一个‘光童’的脸上，融入其中。

‘光童’不再圣洁，而且扭曲、狰狞、嫉妒。

它被无数光童围攻，很快就被扯碎、撕裂，圣光，不允许不洁！

然后在下一刻，宁如斯滑铲出雾气，举枪，一颗子弹击出，击中了‘扭曲光童’的额心，同时祈祷中的胡先生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胸口，那是同样大的血洞。

一枪双杀！

I`was`born，born`ready!（我降临了，准备好吧！）

宁如斯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怪物，脸带魔鬼面具，身裹鲜血之袍，晃晃悠悠的走到胡先生面前，沙哑道：

“人呢？你杀死了！？”

胡先生嘴角不断溢出血水，眼神依旧平和温暖，看了下教堂后面的一间空房子。

“我是牧羊人，不是嗜血狂魔。”

“不好意思，我是！”

枪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