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浊尘世有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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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世欢

再次睡醒,精神好了许多,不见师父,却只见身边的人握着书卷,看的正入神。

“师父呢?”傅清四处张望。

景华闻言先是迅速将书搁在身后,那日疯狂的乱砍还有点让人心有余悸。

“应该是下山去藏蜘蛛了。”

“哦……”说完傅清呆呆望着破庙上方,睡得太久,反而一点不想动了,安静的庙里,突然听见肚子咕咕的声音。

傅清脸上立刻飘来两朵红晕,尴尬的转头稍稍往里侧。

耳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我去做饭。”

此刻整个庙里只剩她一人,这几日的折腾,她几乎快要忘了当初出门的目的,想着是要去江湖中游山玩水一番的。但在这里的几日,心里也确实平静了不少,陆秋白如今可安好?可还幸福?微微叹息一声,转个身,便看见外头烧火做饭的少年。

庙里一切简陋,几块岩石堆砌成灶台,一个铁锅,几个破碗,师父平日都是在外头噌食,想来也鲜少用上这些,炊烟缭绕,她闻到了白米粥里的野菜香。

少年一边添柴,一边搅拌着米粥,每一个动作就如同他看书那般,专注投入。

米粥入肚,清香暖胃。

傅清吃完一碗,伸手问道:“还有吗?”

景华微愣,默默接过碗,又盛来一碗。

傅清望着碗里的粥,惋惜道:“可惜少了点肉,就应该把那只臭蜘蛛一起炖了。”

闻言,景华抿嘴轻笑,转瞬收了笑容道:“你口味倒是特别。”

日子又这样安静的过了两日,白日傅清就去山上转转,采摘大把野菜,景华就负责做饭,除了一起吃饭,两人都是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傅清放下碗,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是将他的毒蜘蛛藏漠北去了么?”

漠北是大华国最北的边境,黄沙漫天飞舞,环境恶劣艰苦,听闻守在漠北的将士常年都是瘦骨嶙峋的。

景华正安静的收拾手中的衣物,闻言目光深沉的顿了顿。

傅清见他发愣,只当这几日做饭太辛苦,跑上前,抢过衣物,“这几天都是你做饭,衣服就交给我吧。”说着进屋又收拾了自己这几日换洗堆积的衣物,放在一个破篮子里,欢喜的跑进丛林。

景华在原地静静伫立,眺望远方辽阔的天空,那目光深邃的似乎想要穿透万物。片刻之后,默默收拾起碗筷,拿了把长短不一的破烂扫帚,将庙里清扫了一遍,这些事情本该是下人擅长的,他却做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等差不多要扫到门边了,抬头只见一个湿淋淋的身影站在门口,眼神愧疚的望着他,双手提着篮子藏在身后,那样子让人格外想笑,忍不住调侃道,“你这衣服洗的倒也干脆,自己身上穿着的也顺道给洗了遍。”

傅清怯怯的将背后的篮子放在脚下,出门时,满满的一篮衣服,如今只剩一条孤苦伶仃的青色腰带。

景华右眼皮不安的跳动了两下。

“衣服……衣服一放在水里,就四处飘散,我在溪水里抓了半天,只捡到这个。”

两人沉默对视,这丫头虽性情开朗,但毕竟从小是在太傅府里长大,太傅又极宠爱这独女,自然不会让她做这些事情,景华苦笑不得,“先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吧。”

傅清出门时就带了三套衣服,一套在身上,还有两套已经被溪水冲走了,此刻只能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脚边已经湿了一大块水渍。

“我衣服都冲走了……”

景华转身收拾了件自己的衣服。

“拿着。”

递上衣服,景华自觉的走出庙,在崖边找了块石板,休息一会,吹着这高山之上的清风,思绪又不知飘到了何处。

“好像……长了点。”傅清站在崖边,这一套青色长衫景华穿着正合身,两人年龄上虽相差不大,但是景华毕竟比傅清高了一个头。风吹鼓着空荡荡的宽袍,小小的人儿羞涩的笑着,傅清本就瘦,如今看着更加娇小。景华看着看着,心脏不知为何跳的有些凌乱。

“是不是太长了?”傅清甩甩袖子,手掌被遮在了袖子里,“晚上我回家偷两套衣服,再还你。”

景华点点头。

傅清望了一眼装野菜的空竹篮,“呀!你就待在家里看书,我去山里找些能吃的,晚上我们吃顿好的。”

说着,像一阵清风般,欢乐的朝石阶跑下去。

家里?景华望了眼破庙,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这儿当成家了,心下竟有几分喜悦,嘴角微微含笑,笑容立马收敛起来,默然的走回庙里。

独自坐在崖边看了半天书,天近黄昏,还不见那丫头回来,万道霞光挥洒如金,笼罩整片树林,白日里翠绿的丛林如今都涂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辉,璀璨夺目。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放下书卷,走到石阶上,眺望这一路直下的石阶,落日西沉,不安渐大。

他负手而立,紧握拳头,当情绪涨到要冲动的奔跑下去,又突然松开了手。

这世间,除了娘亲,他早已决定不会再为谁忧愁,为谁欢喜。心中若有执念,将来势必成为他的弱点,而他,决不能容忍自己更多的弱点。转身欲走。

一个身影从石阶下疾奔而来,三两下就跑到了跟前,才停下,往地上一坐,喘息道:“快……快看看……”

傅清双手撑地,上气不接下气,翻身坐下“看看…..有没有追上来。”

景华疑惑的眺望远方,并没有什么动静,但心中仍警惕起来,莫非有人发现了他的所在,派了刺客追踪而来?

“老虎…..看看有没有老虎。”傅清说出老虎时,腿往台阶上缩了缩,几乎是爬着往后退了几步。

景华这才发现,原本长了一截的两只袖子,左边的明显撕裂了半截,露出了一半手臂,右手里还紧握着一小撮黄毛。

晚饭时,两人端着清粥,傅清正滔滔不绝的讲诉着今天惊险刺激的故事,景华只是默默的低头喝粥。

“我本来是抓了只肥兔子,准备晚上吃烤肉,半路上,忽然一声吼,一只老虎从石壁后面威武的走了出来,‘吼~’又咆哮了一声,真是气吞山河,吓得我两腿一软,啊,不是,不是…….”傅清忙摇头,继续说道,“这老虎吼了一声,我想,今晚不仅可以吃烤肉,还可以缝张虎皮袄子,真是好事逢双,便站在原地不动。”

“噗。”景华不小心喷出一口粥。

傅清目瞪口呆的停下来望着。

景华顿觉有些尴尬,招招手道,“你继续。”

傅清接着绘声绘色的描述道,“没想到,那只老虎也垂涎我手中的兔子,正在我两激烈对视时,手里的兔子胡乱挣扎,突然,那只老虎见我一分神,就哇的扑了过来,我吓得忘了逃,不……不是。”傅清尴尬一笑,“我镇静自若的站在原地,看清了它的动作,这老虎一口咬住我手里的兔子,由于衣袖太长,也被咬住了一角,我左手猛的一拉,右手同时往它身上住了一把,施展轻功,一路…….就,就回了家。”傅清呵呵笑道,从身上掏出那几根黄毛,“给,今日弄坏了你的衣服,这点虎毛送给你了。”

景华也不推辞,默默接过,这该是第二次接受她的礼物了,那一日拿回的那根梨枝,本来被他随手扔在桌上,结果被娘亲欢喜的拿着去做样式,缝在丝帕上。

“吃完了,我下山一趟。”

“去哪?”景华随口问道,心知方才的故事虽被她说得夸张了些,但那份危险从她逃跑回来时气喘吁吁的样子,便可感觉的出,他从心里,不希望她再陷入这样的险境。

“我回家偷两套衣服,你放心,晚上我比白天还熟悉这里的路,我有近道,一个时辰就可以回来了。”

傅清见景华沉默的样子,以为他不相信,补充道,“这夜路我跑了多年,倒是白天,反而更容易迷路。”

景华心里惊讶的是,就算他自己一路轻功来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说一个时辰回来,而且她怎会跑了多年?

“待会我再偷些好酒好肉,这几天吃野菜脸都快吃绿了,每次都是你做饭,我也该款待你一次了。”

景华心底微微凉,这丫头,是不愿欠他任何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