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暴之夜
会议结束后，留给所有人休息的时间也相当的短暂。几乎所有单位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做起了最后的准备工作。
今晚的海风出奇的大。埃尔德里奇号的舰身在狂风中不安的战栗着，桅杆更是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解体一般。
“不要漏过任何一个接口，它们可能会有些松动。大家务必要全神贯注，确保在实验开始前，所有的设备都处在最佳状态。”莫夫与克里曼裹着厚厚的大衣，冒着寒冷的海风穿梭在拥堵的甲板上，一边小心地避开甲板上凌乱的接线，一边吩咐着工程人员修检设备。
“通知舰桥，让他们打开所有的灯光！”克里曼大吼。就在刚刚，他险些被几根线缆绊倒在地。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呼啸的海风吞噬。
“克里曼，注意脚下！让工程组立刻上来，对，还有港口的消防队，让他们也过来！”莫夫冲着克里曼的耳朵大吼，一边将他拉住，朝着舰桥冲了过去。
今夜的海风实在是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估。当初在安装设备时，尽管也考虑了风浪的影响，但是现在的情况之恶劣，已经超出了设计时的上限。
克里曼屏住呼吸紧紧跟在莫夫的身后，猛烈的海风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在冲进舰桥舱门前，他清晰地听到了埃尔德里奇号的桅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想到调整好的三台雷达就安装在上面，更是让克里曼感到心惊肉跳。
莫夫瘦小的身体挤过拥挤凌乱的通道，跑向了埃尔德里奇号顶层的驾驶室。他必须向上级汇报今晚的意外状况，同时他也需要申请工程组和港口消防部队的援助。
埃尔德里奇号的驾驶室内，此时也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短促的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叫嚷着，所有的紧急照明灯也全部亮了起来。暗淡的红光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托马斯·钱德勒舰长站在窗前，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海况。感谢上帝，费城港口的防波堤阻拦住了海浪的卷入，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钱德勒舰长！”莫夫小跑过来，“舰长先生，能不能让我借用一下通讯室的无线电？”
魁梧的舰长转向他，声音严肃：“布莱特博士，按照规定今天晚上禁止与外界联络。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我需要工程组的援助。”莫夫也毫不退让，“舰长先生，我无意冒犯您，但是如你所见，埃尔德里奇号面临着相当糟糕的处境。如果我们不及时采取行动，关键设备就可能遭受不同程度的损毁。如果真的这样，接下来的一切就全完了。”
舰长凝视着莫夫，眉头越皱越深。
“舰长先生，我是工程组的一员。我参与了这艘军舰改装的每一个任务，因此我很清楚它的承受能力是多少。”莫夫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眸子里泛着睿智的光芒，“我认为我有足够的资格去判断我们是不是需要寻求支援。我知道您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舰长先生，一切都应该以任务为先，不是吗？”
“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好好听取莫夫的建议，钱德勒先生。”匆匆赶来的克里曼声援道，“特别是桅杆上部署的雷达，完全不能承受这么大的风。”
舰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着，依然有着犹豫。很显然，他的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你们需要多少人手？”在沉默了两分钟后，舰长眉头一挑，突兀地问道。
莫夫与克里曼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感到如释重负。
“我不会同意你们使用无线电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托马斯·钱德勒舰长的话立刻如同一桶冷水浇灭了莫夫与克里曼心中的欣喜。两人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下来，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钱德勒将莫夫两人的申请变化尽收眼底，但是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艘船上有180个人，你们可以随意调动他们。包括我在内，随时听候你们的差遣。”然而，钱德勒的话锋陡然一转，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莫夫摇了摇头：“抱歉，先生，我对你的船员的素质深感怀疑。这些可都是非常尖端的设备——请原谅我的直白，没有足够的工程技术积累是无法胜任的。”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钱德勒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虽然他们没有你们这样高的学历，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们每一个都是修理机械的好手。我可以打包票，他们可以完美的完成任务。”
莫夫知道想让舰长改变主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克里曼。然而，克里曼却是向他点了点头。莫夫读懂了他的意思，那就是让他答应下来。
“军士长，通知下去，让小伙子们准备好，有活要干了。”钱德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拍了拍莫夫的肩膀，“布莱特博士，合作愉快！”
“先生，可否打开所有的灯光？”克里曼插嘴到，“甲板上的光线太暗，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当然可以。军士长，顺便也通知一下，让他们打开所有的灯光。还有，不要忘了手电。”
……
费城海军疗养院。特斯拉注视着最后一滴红色液体缓缓流入到自己的小臂静脉之中，将石英针管丢进了一旁标记着生化废弃物的盒子之中。
他起身走到窗前，隔着那扇玻璃，他还是可以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渗入进来。
“咳咳……”他清咳了起来，身体微微有写战栗。
尽管自己的死亡只是假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终究是老了。多年的穷困潦倒已经让他的健康千疮百孔，身体机能也已经大不如前，不得不依赖药物从死神的手中偷取宝贵的时间。
他每天必须注射至少一次这种被命名为“生命”的昂贵血清。富含大量活性干细胞的“生命”，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可以赋予那些已经处于生命尽头的人更多的生命，从而延缓生命流逝的速度。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特斯拉转过身，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考究中年与一位护士一同走了进来。
冯·诺依曼，和他一样，也是首席技术顾问。当初自己拒绝指导实施彩虹计划之后，国会便任命了这位四十岁的才华横溢的犹太裔专家担任了技术负责人的职务。
比起特斯拉，冯·诺依曼在许多方面还要耀眼的多。22岁就获得了布达佩斯大学数学博士学位，后来的发展也可谓是一帆风顺。家庭美满，事业顺利的成功人士，冯·诺依曼无疑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当然，他也是自己在这里的重要原因。
“特斯拉先生。”冯·诺依曼朝着这位名义上已经“死亡”了九个月的老者微微鞠躬，“很抱歉影响到了您在田纳西州的田园隐居生活。但是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我和爱因斯坦教授都一致认为，您是‘彩虹计划’的技术顾问的最佳人选。”
“你知道，我已经退出了。”特斯拉摆了摆他枯瘦的手，“我不想再牵涉到其中。我得承认，这是我做出的最愚蠢的行为之一。”
“相信我，年轻人，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计划后悔的。”特斯拉坐回到自己的床上，“这个项目对获得战争胜利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说不定，还会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
冯·诺依曼微微眯起了眼睛。从小就在正统的犹太家庭长大的他，思想一向严谨，对于事物往往有着自己独立的判断。而特斯拉则是一个科学疯子，看上去总是有些异想天开。但是冯·诺依曼并不会因此就轻视眼前的老者。甚至于他曾经和爱因斯坦交流时，都不约而同表达了对特斯拉的忌惮。
“三个月前的实验，到底有什么让您如此担忧？”冯·诺依曼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但个月前的实验虽然震撼到了许多人，但总归是没有达到预期的要求。而且他当时也在现场，事后更是和一众同事观看了无数次录像，也没有看出其中会蕴藏着什么样的危机。
“你们的目光虽然看到了宇宙，却依然太过狭隘。”特斯拉却是摇了摇头，扭头看着窗外一片肃穆的城市，不再言语。
看到特斯拉已经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冯·诺依曼很识趣的咽下了嘴边的万千疑问。
“不管如何，明天下午，我希望您会到场监督这一次的试验。”他站起身来，“总负责人明天也会到场，他会来接您过去。”他礼貌地朝着那位老迈的身影轻轻鞠了一躬，合上门轻轻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