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南和北 （上）
甲戌年，庚午月，戊辰日。宜成人礼、婚嫁、裁衣；忌：动土。
宫家的退隐大会上来了很多人，宫连山作为武术协会的会长，更是名震南北。
陆长生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宫家的影响力，却没想到临到这一天，才发现还是低估了宫家在武林中的地位。
退隐会选在了金楼，整个金楼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不够资格的，就站在金楼外边等候着。
陆长生探头看了一眼，他没有想到沪城最终会云集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光是他所看到的就有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来的人也是各行各业、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
陆长生坐在前排，在他的旁边就是冯堂明。
此时的陆长生，脸上画了一张戏曲里面关羽的花脸，一脸的赤红，色彩鲜明。刘青找人专门给他画的，还向他保证了，绝对没人能见着他真正的样子。
等到了午时，人来的差不多了，宫连山穿一件织锦缎的唐装，就上了台。
宫连山上台之后拱手打了个招呼，没什么铺垫，直接开口：“各位武林中的朋友，今天能来这里，宫连山先谢过了。今天我呢，只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1910年，一代大侠霍元甲先生，在沪城创办了精武会，公开教习武术。消息传开，举国沸腾，当时引得不少人千里迢迢的来学拳，其中有不少人学艺之后，回去自己开了武馆传拳，这就是北拳南传的开端。但是当时人数少，所以规模并不大。”
“第二件事，在1929年，我师兄宫羽田和李潮生先生谈定五虎下江南的事宜，当时我就在一旁看着，再之后就是浩浩荡荡的北拳南传。我还记得当时李潮声先生的宗旨是：提倡中国武术，普及两广国术。”
“今天来的朋友，各门各派都有。但大体上可分为南方拳和北方拳。怎么分？以技击风格划分。
南拳讲究变换，出拳快速多变，出击线路短，发力迅猛，连续击打为特点。
北拳大开大合，力量刚猛，讲究气与力合，意与气合，速度与力量再结合。
这两者各有千秋，也各有特点，纯以技击而论，无分高下。”
“接下来，就是第三件事了，这几年时事变迁，从七七事变开始，侵略战争就造成了许多爱国武术家被迫南迁。比如杜心义先生、李存武先生等等，这些人都是宁折不屈的英雄。”
“这次我办这退隐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将南拳北传。就是为了能将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入武术协会，齐心抗战。”
“南方拳门户之见森严，拳不外露，术不轻传。但是今天，在这里，我就要打破这些规矩，从我宫家八卦掌开始！”
宫连山的话让所有人一惊，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宫棋走上了台。
一个二十冒头的年轻人，顶着数十位馆长、掌门审视的目光，屹然不动。他也不看台下，只是耐心的等待。
冯堂明面色平静，他是以咏春弟子的身份坐在这里的，看了一眼陆长生之后，他笑了笑：“宫棋的八卦掌是北拳，刘青说你想传播一种南方拳法，这就是你的机会！”
陆长生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步伐稳健，一步步走上万众瞩目的台上。
台上的宫棋一直都面无表情，直到陆长生上台之后，他才将视线凝聚在陆长生的身上，冲他一笑。
“我以为你不来了！”
“谁说的？”
“我姐，宫细蓉。”
陆长生摸了摸鼻子头，没接他这句话。
宫棋像是赢了一样，笑嘻嘻看着他：“我姐说，你不是个男人……”
“八极拳，陆长生！”
陆长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宫棋，生怕他继续说出些什么话来。
宫棋脸憋得通红，挤出一句：“我姐说，让你去找她，就在后花园里。”
陆长生摆了摆手：“知道了！”
宫棋低下头沉思，回想了一下宫细蓉交代的话已经全都带到，他再次抬起了头，看向陆长生，气势一变：“宫家，宫棋。”
陆长生眼神沉寂下来，肃杀而又冰冷。
宫棋迈步往前，一步快过一步，逐渐从小跑变成了冲刺。在距离陆长生两步之余，膝盖微微弯曲，纵身冲着陆长生胸口探出手，单手如单刀。
陆长生双手架起，在宫棋纵身的时候突然进步出腿，对方身体刚刚凌空，单手才摆出单刀的形，陆长生的脚就已经踹向宫棋的腰间。
两人靠得很近，宫棋腰间一扭，收回了自己的手，挡在陆长生踢向自己地腿上，试图将他的腿往下按。
陆长生欺身向前，身子使劲一拱。借着宫棋的劲，将他撞飞出去。
噔噔蹬！
宫棋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脸色微变，右手挡在左手前，注视着陆长生。
“你留手了！”
宫棋看着陆长生，很确定的开口说道。
陆长生在原地两脚右拧，两腿屈膝半蹲，成为并蹲步。冲他一笑：“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之间身体素质的差距，既然你想打，我用技不用力，让你见见南方的八极拳。”
宫棋回想起那天雨夜中的草帽男，看向陆长生，点了点头。
陆长生换了个姿势，步型不变，左拳屈肘向里，架在胸前：“刚才那招叫虚步架打，开胃菜而已。八极拳有八大招，不知道今天你能见到几招？”
宫棋也不在意，反而兴奋了起来。他单掌换成了双掌，一扣一摆：“我全都要见！”
宫棋折腰拧转，脚底下擦着地面绕着陆长生转圈。
陆长生瞥了一眼他脚下，笑道：“我看未必！”
话音刚落，陆长生挥出一拳。这一拳冲着宫棋的脑袋直去，拳头带起了呼啸的拳风。
宫棋身体向左一偏，左手单掌推在陆长生的拳头上，将这一拳的力道卸尽。脚下步伐不断，两三部之后就一个转身到了陆长生的身后。
陆长生迅速转身，宫棋已经再次出掌，指尖正对着陆长生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陆长生一拳砸在宫棋的手腕上，将这一掌推开。宫棋顺势转了一圈，另一只伸出，拍向陆长生的额头。
陆长生脸色不变，右拳落下，刚好砸在宫棋的手腕上。然后顺势狠狠按下，宫棋被这一按带偏了身形，躬身倒向陆长生。
此时陆长生握拳在腹间，宫棋的脑袋正好倒向他的拳头。一拳递出，冲着宫棋的脸庞捶了过去。
在拳头落在宫棋脸上的一瞬间，陆长生变拳为掌，收起了力道。大手覆盖在宫棋的脸上，将他推了出去。
陆长生没有趁势抢攻，而是等待着宫棋站定。
“八极拳，猛虎捕羊。”
宫棋喘着粗气，刚才那一瞬间，他本该倒在陆长生的脚下，只不过陆长生手下留了情。宫棋站稳之后，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八极拳刚猛朴实，佩服！”
陆长生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换了个起手式，摆开身形，双眼直视宫棋。
宫棋闷哼了一声，紧咬着后槽牙：“八卦掌手黑，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