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雨欲来（三）

陆长生上下打量了一眼项方，没有说话。对方瞟了一眼陆长生的肩膀，发出一声嗤笑：“年纪轻轻的，卖什么不好，非要卖命。”

陆长生也不在意，挤开项方进了雅间，将他关在门外。

宫细蓉见到陆长生进来了，就从梨花木椅换到沙发上斜躺下，闭着眼睛问道：“长生，你会使什么兵器？”

沙发前的桌上，没有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点心蜜饯，取而代之的是几瓶红白葡萄酒。陆长生拿起一瓶，不出所料，依旧是“双骐麟”的酒。

陆长生拿过高脚杯，倒了两杯酒，递给宫细蓉的时候，说道：“形意战雄刀！”

刚才杨致找过自己，陆长生此时大概猜到了项方来找宫细蓉的原因，按照金楼的安排，自己本应该和宫棋打。现在项方插手，应该是用什么条件换取了这个名额。

“真要用刀，李虎用的那把？”

宫细蓉语气有些着急，酒也没喝，就放在了桌上。

自古以来，剑是君子所佩，刀乃侠盗所使。陆长生倒不是想沾侠盗这两个字，而是形意门中有六合刀，就是李虎在擂台上所用的刀法，但是受限于南拳北传的任务，陆长生不能用形意门的套路。但在八极拳中也有独门的夜战刀，雄浑、豪迈、挥如猛虎。

“对，就是那把刀。”陆长生喝净了高脚杯中的白葡萄酒，干净利落的说道。

“长生，你可要想好？”

宫细蓉还以为陆长生是因为李虎的原因，所以才会坚持用形意战雄刀，轻声劝解道。

“我自己这条命，我还是很珍惜的。”

陆长沙哑着声音，回答。

…………

当陆长生回到武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陆长生刚踏进武馆，就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寻着声音来到李湘儿的门外，陆长生敲了敲房门。抽泣声一顿，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眼前，是李湘儿哭的梨花带雨的稚嫩面容。

“陆师兄……”

李湘儿带着哭腔，扑向陆长生。她身高不够，只能楼住陆长生的腰，将头埋进陆长生的衣服里，一顿一顿的哭泣着。

“这么晚了，还没睡？”

陆长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很多事就算自己也就只有个猜想，并没有弄明白。何况是安慰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二师兄，他会不会……会不会再也看不到湘儿了？”

李湘儿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陆长生，等着他的回答。

“没事的，不是有刘青在吗？”陆长生一直在金楼，也不知道刘青带着李虎去医院之后情况怎么样了，只能往好的方向想：“二师兄肯定会好起来的，湘儿好好睡一觉，醒了的时候，刘青就会告诉湘儿，二师兄已经没事了，好不好？”

陆长生抱着李湘儿，坐在走廊道上。李湘儿哭累了，就歪着头趴在陆长生身上睡了过去。

“陆师兄！”

陆长生转过头，是武馆里的师弟，手里端了一碗中药。递给陆长生后说道：“湘儿身体不好，药一天都不能停。白天她躲在屋里哭，谁来也不开门。这个……”

“知道了，你把药放下吧，等下她醒了我就让她喝。”

“哎，好！”

药就放在陆长生手边，一股子特殊的苦涩味，这一大碗是李湘儿每天都要乖乖喝下去的。其实效果并不显著，但是能让大家稍微安心一些。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听着李湘儿的呼吸声，陆长生渐渐陷入沉思。几十分钟或者几小时之后，走廊边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没过多久刘青就走了过来。

“湘儿睡了？”

刘青换了身衣服，但还是能看到身上沾染着的血渍。这时候他一脸疲惫的在陆长生旁边坐了下来，三个人靠在一起，将走廊彻底截断。

“李虎怎么样了？”

陆长生没有动怀里的李湘儿，怕惊醒了她。

“运气好，捡回了肠子。洋大夫用针缝起来了，至于能不能活，还要看他命硬不硬？”

刘青掏出大前门，瞥眼看到了李湘儿，又想放回去。往烟盒里插了几次，烟草都散出来了。撇了撇嘴皮子，连带着一整包烟都扔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生盯着他，跟在冯堂明身后，刘青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冯堂明为什么见自己，李虎为什么会上擂台？

“攘外必先安内！”

刘青紧闭着眼睛，一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软倒在地。像是一条被暴晒了的死鱼，只有沉闷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什么意思？”

“两年多以前，战争爆发，措不及防。在不到18个小时，奉天就被全面占领。之后进犯沪城、热河，进而一路北上。战火蔓延，民不聊生。”

刘青一点一点的述说，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的深夜中，清晰可闻：“冯爷一年多以前，就想整合沪城的力量。支持了不少义卖、募捐以及隐蔽斗争。但这些都治标不治本，直到有一天，宫老爷子找上门来。”

“宫家？”

宫家代表的是武林的势力，是北方武林人士的领头人。如果宫家参与进来，那冯堂明和宫家在做的事情就很清晰了。

“冯爷和宫家想要联合武林各方势力，统一战线，众志成城，一同抗战！”刘青也不隐瞒，将知道的都慢慢说了出来：“可惜有那么些人，跪在地上跪习惯了，他不愿意起来。”

“小刀会？”

陆长生脱口而出，说道。

刘青侧了一下头，然后说道：“小刀会刚冒头的时候，还只是个地痞组织起来的小打小闹。直到项方出现在沪城，收编了小刀会。然后迅速渗透沪城，李秋屏、马三、方九……这些人都是这时候被收买或者突然冒头的。”

“冯爷没做点什么？”

陆长生疑惑不已，按理说沪城算是冯堂明的后院。自己后院都起火了，冯堂明居然没有做点什么，谁信？

“小刀会只是明面上的，冯爷担心的是暗地里的。”刘青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说道：“阎立行，曾经是晚清将领，早年学过西方的学问，这次沪城暗潮汹涌，都是他在背后谋算。”

陆长生揉了揉脑袋，继续问道：“宫家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宫家？”刘青呼出一口气，说道：“借了宫家和宫老爷子的名声，想要再现当初北拳南传的盛世，来一场南拳北传。选一个大家心服口服的领袖，燃起一点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南拳北传？”

陆长生内心震动，原本以为自己的隐藏任务是因为自己才出现的。现在看来，或许只是自己达到了此次计划的合格线，才被下发了任务资格。

“原本按照计划，木人李会成为这次协会的会长，宫老爷子也会搭上名声，出山庆贺。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阎立行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个宫家支脉的宫棋，月初来沪城宫家夺嫡。”

刘青惋惜道：“宫家只有个独女，没有儿子，按宗族规矩，宫棋有这个资格。”

“他很快就没这个资格了。”陆长生睁开双眸，声中是彻骨的冰寒：“等我打死他，他就没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