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自我与自尊
虽然我们谈论的是自卑,可是自卑有其反面:优越。它们都是在自尊的数轴上的不同表现。数轴这个比喻只是说明它们有正有负,有大有小。如果自卑是负的一面,优越则是正的一面,都以自尊维护和表现着自我。
人都是在与他人打交道的社会中活动和生存。人的自我肯定这一本性,使他在自尊的数轴上努力增大自己的数值。这种潜意识的力量令各种悲欢离合的故事发生,也令普通人倍感困惑,觉得非常难以捉摸。
自我的考虑
心理学的科学取向从强调理智开始,可是哲学家大卫·休谟却说:“理智是也应该是情感的奴隶。”也许我们的分析是理智的,但行为才不管你那一套。控制着情感的“本我”偏要挣脱“自我”和“超我”的束缚而表现自己。有时候,“自我”也不由自主地从肯定自己出发选择着旁人看来似乎不可思议的非理智行动。
大多数人有这样的错觉:“自我知觉过度突出优点,夸大自己控制生活事件的程度,对将来的期望不切实际地乐观。”
“自我”会产生错觉,是因为它首先要肯定自己,这是自尊、自信。谁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不是,而喜欢在别人面前挺直腰杆说话,呈现美好的形象。人们向往美好的期望会指使其选择一定的目标,从而产生相应的行为。期望、目标和行为都统一地肯定着本人的“自我”,证明着其存在的价值。因此,他们支持和赞同与自己现有的态度、行为相一致的观点、行为,当遇到与此不一致的东西,便必然反对。
自尊或“自我肯定”是自我的普遍特性,皮格马利翁效应证明了期望对改变一个人的作用,而这种期望得以发挥作用正是借助于人的自我肯定。
期望是通过肯定别人、满足别人“自我肯定”的需要而给人自尊,它们虽然没明言出来,但眼光和行为会传递出一切。期望所引起的自尊促使人们更多地从好的方面看自己,因为这使他们记忆中储存的“好”的方面得到通达而经常出现在脑海里。这种“好”的“记忆”时刻提醒着他们“自己是有价值的”,于是“好”的记忆指引着现在的行为,使他们自然而然地在态度和行为上展示出好的方面来证明自己。隐藏的潜力被发掘出来,正是期望得以实现的心理原因。
保护自我的潜意识策略
使人格表现出五彩缤纷图景的其实是他们的自我图式。自我图式是人们对自己相关行为的记忆和今后行为信念的整合。如果把人格比喻为大厦,自我图式就相当于人格表现的结构图。人格的各种特质都在其中有相应的位置。
对自我的评价表现为自尊,谁都希望别人对自己评价高,这就是自尊的本性。但过往成功或失败的经验与教训却在无形中影响着他们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于是就形成了高自尊与低自尊的不同人格特质。高自尊者的行为动机来自于对自我提高的关注,试图把自我提升到最大程度,希望别人认为他们很好,钦佩他们。而低自尊的人则更关注于保护自己不要在公众中丢脸和受窘,对自我保护的需要胜过被别人看重的需要。他们试图把别人对自己的贬低降到最低程度,贬低程度小则伤害不那么重,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策略。因此,低自尊者并不是自尊心低,而是以“缩头乌龟”的方式保护自己。为了保护面临失败或挫折的自我,就有了潜意识下的防御策略。
从积极方面说,挫折成了成功的起点。但这是属于那些理想高远、意志坚定的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失败、挫折将使自尊受到伤害。自尊上的伤害实质上是情感上的伤害,怒、哀、仇、怨、愁等负面情感必然带来身体上的伤害,所以他们要以种种反应来保护受伤害的自尊。遭受挫折后的反应确实是自然的应对性反应。
不伤害自己和别人的反应首先是合理化作用。寓言中,狐狸因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我们称为“酸葡萄心理”。阿Q被别人欺负,说欺负他的人是“儿子打老子”,把别人称为“儿子”而显示自己的胜利,鲁迅称为“精神胜利法”。不管是“酸葡萄心理”还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都是合理化作用的表现,是通过贬损挫折的根源而保持自己的地位。
另外一种不伤害自己和别人的反应是补偿,即把造成失败的目标调整为可以达到的其他目标。所谓“差生”往往在文化课成绩上排在后面,但在球场上、艺术课上却大显身手。他们在动手方面的成功维护着自尊。也许补偿是对人们持有的“唯一”标准的反抗。
负面的反应是伤害别人或者自己,是失控性的反应,表现为抗争与消沉:或者以抗争对付别人,或者以消沉改变自己。抗争就是攻击别人,当对结果进行自由选择的权利受到了威胁时,便以剧烈的行为表达愤怒的情绪。它可能是口头的,也可能是肌体的。口头的是对面或者背后中伤、谩骂给自己带来挫折的人;肌体的是殴打、伤害对方。我们从报道中看到过许多这种负面反应的极端表现所酿成的悲剧。
消沉虽不针对别人,也保护了自尊,但却给自己其他方面带来伤害。它是在试图努力改变某种不利情况而屡屡不顺时,便自认失败、放弃努力的行为。在情感上容易导致焦虑、抑郁。消沉的人在遇到同类事情时,往往绕道走,避免同样的失败,从而维护了失败后受到损伤的自尊。
潜在的旁观者
19世纪伟大的爱尔兰作家与艺术家王尔德说过,“绝大多数人都是他人”,因为“他们的思想是某个他人的意见,他们模仿他人的生活,他们最爱引用他人的话”。
我们的一切言行似乎都在称为“他”的另一个人的监视下进行着。“他”随时会剥下我们遮挡自卑的“外衣”,将自卑令人尴尬地大白于天下。这潜在的旁观者令我们紧张不安,就像在电子眼的监控下活动。
虚幻中的众人就起着这种作用。例如,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课堂,在下课前的几分钟老师都爱问“谁有什么问题”。言下之意,老师多数是问有没有不懂的问题,少数情况则是希望学生能质疑书本或老师所言。许多学生理解的是前者,不管是否听懂都不吭声。许多人认为提出问题或说出不懂的地方,就是在公开证明自己的愚蠢,他们为此而感到羞辱。
学生们觉得公开自己不懂是一种羞辱,是因为推测其他人都懂,不需要教师进一步的解释。可是,其他人也可能没听懂但也抱着同样的避免羞辱的想法。于是,结果往往就是大家都没有问题,皆大欢喜,但那是不懂装懂,只是羞于面子没说而已。
当人们公开的行为并没有反映其真实状况时,“人众无知”就出现了。它是公开和私下的不匹配,这种不匹配令骗子们缝制起“皇帝的新衣”。
骗子们给皇帝缝制的“新衣”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但他们说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衣服,愚笨的人是看不见的。于是,谁都不想当众承认自己是愚笨的人,就装着看见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的“衣服”。“聪明人”到处都是,只有不那么“聪明”的小孩子才直率地说出“皇帝的新衣”其实什么都没有的大实话。
小孩子的直率,是因为他们“无知”,不知道自卑和旁观眼光的作用。说他们无知,其实是无私,因无私才无畏,即使赤条条地裸露于他人面前,也纯洁清白得很。
赵本山的小品中最具讽刺意味的台词当属《策划》中的一段话:“它(一只公鸡)下蛋前心里特别矛盾,非常压抑。细想想,不是它干的活它要干,丢不丢人?不对,是丢不丢鸡?它的同行怎么看?鸭怎么看?鸡怎么看?文艺界怎么看?又不对,是鸡界、家禽界怎么看?那些和它好过的母鸡们伤不伤心?鸡仔是该叫它爸,还是妈?”荒诞的情节,哈姆雷特式的内心追问,二人转中的诙谐幽默,尽显生活中“为他人活着”的陋习与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