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我的书院、我的梦、我的“学思达”
(一)
严长寿先生在台大翻转工作坊听完我讲“学思达”之后,旋即邀请我再到台东均一中小学,为台东县的老师们做一场演讲。严先生连听两回之后,他握住我的手,说:“辉诚老师,您已经是传教士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热情与动力让我成为“学思达”的传教士?这一切都要从我小时候开始谈起。
我出生在云林县乡下一个小村庄——葱仔寮,小学一年级才迁往褒忠乡,一直到虎尾高中毕业我都居住在云林。就读褒忠小学时,我从来不知道回家后还要读书,放学后我们乡下小孩就是四处玩,要不就在家帮忙家庭手工,贴补家用。直到就读褒忠中学,我才深切感受到填鸭教育加上小考文化(当然小学也填鸭,但没有每日小考)荼毒的痛苦,经常熬夜应付永远考不完的小考,总是为了明天的考试而痛苦读书,斤斤计较分数和排名……又加上初一、初二导师私下开补习班,对于有补习和没补习的同学有着明显差别待遇(小学老师也是如此,当时风气皆如此,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家里穷,根本不可能有钱去补习,所以我从小到大没补习过。这没什么好说的,住在乡下,只要家境清寒,绝大多数都没补习过,非不为也,实无力为之),这样无聊、无奈又痛苦的学校生活,很快让我感觉学校和监狱没什么两样。
等我当了老师,我知道以前我是受害者,如果还重蹈以前老师的教书方式,继承悠久的填鸭教学传统,自己就从受害者变成加害人。我知道不能如此,所以教书第一年,分发至信义中学,即开始着手进行我的创新教学实验。但当时热情有余,经验、能力严重不足,半年过去,班上第一名火速转学到仁爱中学,班级开始失控,第一年实验几乎是以惨败收场。还好,我抽到金门服役,有两年当兵缓冲期,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退伍后我重新回到信义中学,当时教学风气已经开始松绑,我以前自行编制的讲义、创新教学活动,居然变成大家可以接受,甚至是先进的教学方式和内容。所以教书第二年,我曾两次打开我的教室,邀请同校语文老师来观课,这也是我第一次打开教室。我发现开放教室收获最多的竟然是我,因为我得到很多良好的回馈与建议。
“学思达”真正开始落实到教学现场,是我读博士班时,到世新大学、台师大兼课教授大一语文、文学创作等课,重启实验。前前后后大约七八年,成功之后再复制回高中教学现场,我觉得稳定之后,便开始开放教室,同时四处宣传“学思达”。
“学思达”是我花了十几年创造出来,用来改变台湾地区填鸭教学的利器,同时也是改善监狱般教学现场的可能灵丹。
我一开始就发愿要用十年时光,凭一己之力,愚公移山,改变台湾地区填鸭教育。
(二)
开放教室不久,“学思达”马上出现第一个贵人——均一教育平台董事长方新舟先生。当我还在迷恋愚公移山的浪漫精神时,方先生诚挚邀请我担任2014年1月“台大翻转工作坊”的主讲人,并且把最重要的主场给了“学思达”,严长寿先生受方先生之邀共同举办,同时就坐在头排聆听,他的后面则是来自全台湾地区两百多位想要改变教学的热情老师。演讲完之后,方先生将演讲过程录像、剪辑、上字幕、放上Youtube, “学思达”进入急速翻转状态,从我一人四处奔波演讲,变成网络上有分身一起讲。到2015年4月为止,两个放置点共有12万人次观看过。换句话说,是方先生让“学思达”进入快速成长期。不然,“学思达”现在还傻乎乎地在愚公移山。谢谢方先生。
“学思达”进入快速成长期后,我更加确信恩师毓老师的理念。简单地说,我推广“学思达”其实就是实践毓老师上课所教导的一切。毓老师常说:“讲道容易行道难,学问没有作用就不是学问。”所以我是真的让学问产生作用,并且不断扩大影响力!再者,毓老师自办书院,用书院来进行他认为正确的教育方式和教育内容。毓老师的学生大多拥有书院梦,想和老师一样创办书院,实践自己梦想。我也有过这样的梦想,直到有一天忽然想到我何必辛苦去弄一个书院,直接把我的教室当书院就好了啊,我的教室就是我的书院,随时开放教室,就等于随时开放我的书院。
换句话说,我把书院学校化、生活化了,并且让我的书院人气不衰(一年半之间来了全世界三千多位观课老师)、生生不息(“学思达”又让40间教室也随时开放了)。最后,“学思达”不是只有教学技术,还有更深的实学和创造。“学思达”不只翻转教与学,同时还要翻转单纯解惑的教学,直探更深广的传道与授业。如何办到?毓老师坚持60年用依经解经、口传微言大义来完成,“学思达”则用丰富多元的文章、讲义和层层递进的问答题以及师生对话激荡来完成。这是毓老师灌输给我作为一个读书人应该有的责任感、使命感和魄力,我才有这个气魄出来承担、出来推广“学思达”。
而我有气魄还不够,还需要能力,我的能力绝大部分都是祐生研究基金会林俊兴董事长花了20年,不断用资源、用钱、办读书会、给舞台、提供机会,训练出来的。林董希望我们不要盲目复制西方模式,要创造自己的东西,甚至让西方来追随。他认为所有成功的事务都必须拥有“秩序、复制、精进”(“学思达”的实践和推广过程就是遵循这三个原则);他要我们成功后就回馈给台湾地区,不用回馈他。他一直告诉我们一个人生命中会遇到三个贵人,贵人会改变我们的命运,要好好掌握生命中的贵人。
有一天晚上,祐生研究基金会读书会结束之后,我向林董事长说:“从小到大,希望我成材、训练我成材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毓老师、一个就是您。学校的老师几乎都只希望我安分不作怪、分数高、考上好学校就好了。”林董事长很谦逊地说:“是你自己很努力!”
毓老师和林董事长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如果要我准确地描述林董事长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我会说,他就像是我第二个父亲一样;而毓老师则是生命中的严师。
可以这样说:没有先父、毓老师、林董事长,就不会有“学思达”;没有方新舟先生,就不会有今天的“学思达”风潮。
(三)
这一年半,我经常四处奔波,常常歪倒在高铁上;但是想到会有一个又一个老师因“学思达”而重新点燃教学热忱,我每天几乎都处在亢奋状态,恨不得每天东西南北到处讲,一点都不觉得累。当然,牺牲掉的就是我的阿母、妻儿,他们常常盼望假日到来,盼望我能带他们四处游玩;让他们的期待一再落空,我感到抱歉。——“学思达”的成功是建立在他们的牺牲与体谅之上。感谢他们!
最后还要感谢叶帅叶丙成。我常跟他说,他是翻转教室圈的门神、大法王、掌门人,他在台大教书,又得到全球创新教学奖第一名(打败哈佛等几百所世界一流大学团队)。他的出现、积极投入以及杰出表现,让学院内的杂音变得轻细幽微。他的保证马上让中小学的老师得到鼓励与信心,他一将当关,万夫莫敌。我有幸跟着他一起参加了东西南北中五场翻转工作坊,两次同到新加坡演讲翻转(同行还有优秀的均一教育平台执行长吕冠纬),一次创下全台纪录2236位老师自主参与研习的演讲,我从他身上学到太多太多,他是可敬的益友,也是难得且合作无间的伙伴。
(四)
“学思达”要推广十年(我预期十年后,“学思达”会进入自动运行的状态),这只是刚开始的一年半。我也期待透过“‘学思达’教学”能让台湾地区变成全世界第一个大量随时开放教室的教育先进地区,甚至影响全世界!能不能办到?我们一起来努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