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叫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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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一个同桌。
全班五十个同学,按理说,应该每个人都有一个同桌。可是,我没有。
我们的座位是这样排列的:一横列七个人,左右各两个人,中间三个人。从前往后数,五十个人,排了八排。有七排是七个人一横列,第八排是我。
我不愿意被班级从形式上分裂出去,虽然我表面上假装不在意一个人守着一张桌子,坐在班级的最前排,心里却在意得很。
我去找班主任安老师。
“安老师,我要一个同桌。”
安老师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看了我半天,说:“于一凡,你说,你已经撵走了几个同桌?”
我说:“我没有撵他们,是他们自己要走的。”
安老师瞪大眼睛看着我,说:“就算是他们自己要走的。你看到了,全班五十个人,七人一排,七七四十九,总有一个人剩下来,没有同桌。”
我说:“我不想剩下来的那个人是我。”
最初我是有同桌的。我们按着大小个儿来排座位,安老师安排班长于子姣和我坐同桌。可是,于子姣太优秀了,把我显得一无是处。
她每天对我说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于一凡,你不要说话。”“于一凡,你注意听讲。”“于一凡,你再搞小动作我就告诉老师了。”
你说,一个五年级的男生,被一个和自己同样高的女生,整天居高临下地管来管去,是多么没面子的一件事!
我决定捉弄一下于子姣。上课的时候,我把她的辫子绑到了凳子上。她回答问题的时候,站得太急,“啊”的一声惨叫,惊动了全班同学。当然,也惊动了正在上课的老师。
于是,于子姣说:“即使和一条小狗坐同桌,也不愿意和于一凡坐在一起。”
我也很强硬地说:“我宁肯和一只屎壳郎坐同桌,也不和于子姣坐同桌。”
结果,我们俩各自有了新同桌。她和宋小美坐同桌。我和李约翰坐同桌。我不明白,李约翰的爸爸为什么给他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你爸是外国人?”我问李约翰。
“不是。”
“你妈是外国人?”
“不是。”
“那你为什么叫李约翰?”
李约翰傲慢地看我一眼,再不理我。
李约翰三天两头拿一些东西,说是他爸爸从美国英国法国什么的带回来的,在同学中炫耀。谁要是说想借过去看一看,他立刻收起来不让看,仿佛看一眼也会看坏似的。
我讨厌他这种行为。所以,我偷了他的一个文具盒,据他说,是他爸爸从法国带回来的。我把那个法国文具盒扔到了学校旁边的垃圾箱里。这件事我以为我做得很隐秘,但还是被人发现了。结果,李约翰誓死不和我坐同桌。
之后,我又和五个人坐过同桌。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和我坐上一个星期。最后,我就成了五十个人中,没有同桌的那一个人,每天孤独地坐在教室的最前排。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很多时候,我只是想和我的同桌开一个小玩笑,表示一下亲密。我总以为,在同学关系中,同桌是最亲密最不同的关系。同桌就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分享秘密,当然也共患难什么的。同桌也好像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偶尔地吵吵架,拌拌嘴,应该都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都经受不住考验,一点儿小摩擦就不想再和我坐在一起。我的每个同桌都向老师告我的状,但我从来没有打算不和他们坐在一起。每一次,都是他们去向老师告了状,回来后理直气壮地说:于一凡,我再也不想和你坐同桌了。
他们主动要求走开,却弄得全班级同学都认为是我撵走了他们。
星期三的上午,安老师让我去教务处搬来一套新桌椅。我很快乐地执行着这项任务,并主动找来抹布,将新桌椅擦得纤尘不染。
安老师说:“下午班级里会来一个新同学。你和他坐同桌。”
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和新同桌处好关系。我的没有同桌的孤独尴尬的局面,将因为新同桌的到来而改变。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冲动地想:我要做一个学习好纪律好脾气好修养好的“四好”同桌。
下午第一节课,安老师领进来一个男生。据目测,个头比我高,黑,瘦,肌肉挺结实。老师让他向同学们做一个自我介绍,他沉默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我叫刘太阳。”之后,再也不说什么。我们都屏着呼吸,想听他说说为什么叫太阳而不是叫星星月亮之类的。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涨红了脸,紧张地握着拳头。
安老师把刘太阳领到我旁边的空座位,说:“从今天开始,刘太阳同学就是我们五年六班的一员。他将和我们一起度过愉快的学习时光。希望你们很快都能成为好朋友。”
就这样,刘太阳成了我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