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日夕凉风至（6）

刘晟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怎样去伤害温家的人，甚至连那些小工和护卫，也都是与之多年融洽相处下来的，像是半个家人。

他只是不甘心。

说到生意头脑，他哪里就比温彦君差了？以前温老爷还掌管画坊的时候，他认他经验丰富，人脉宽广。可是温彦君不过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从父亲手里接过一个早已被锻造得金光闪闪的招牌，唯一要做的不过是时不时拂去上头的灰尘，保持它的亮堂罢了。凭什么他是润城人尽皆知的天才少年，都传他打理偌大一个温家画坊似模似样？这太简单了，他不过是得天独厚罢了。

可是自己是实打实靠能力赚到的第一桶金，然后一点点地把吴家的资产收到手中。一开始他不过想多赚点钱置个宅子给老母亲住得更舒服些，温家给的工钱虽然爽快，不过想要在润城买一栋宅子，可不是一个分号掌柜能担负得起的。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吴家第一张地契到手，此时刘晟才发觉，有钱真好，不单是可以买到那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还能买到不如自己的那些人，眼中闪着光的羡慕和仰视。

总有一天，他要和温彦君一样，成为润城人口中的商业奇才，年纪轻轻便坐拥巨富，而且，他没有一个一开始便是巨贾的父亲，他必将比温彦君更光芒耀人！

而且老天就是在帮他。原本他还没有想这么早对温家下手，可是刘老板一家沉船更是损了一大批的宣纸，温家库存早就捉襟见肘。那么此时如果再加一把火……是的，他只是想烧了库房里那一批纸而已，门口的守卫是他的兄弟，何必去伤？况且如果是烧毁了整个库房，温家哪怕一落千丈，人们也只会说是天灾人祸。这些都不是他要的。

对，他要做的就是一点点蚕食人们对温彦君的观感，这不过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而已，他没有旁人以为的能力，真正闪着光的青年才俊，是他刘晟。

当探子回来告诉他吴家卖给温家画坊的那一批宣纸半张都没有用在温家售出的画上，他觉得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些看不透温彦君。明眼人都能看出吴家的纸和温家惯用的那些相差太大，若是此番轻易地就以次充好，固然可以让刘晟狠狠地重击一下温家，却赢得太过没有成就感。可是温彦君真的能熬得过去吗？

刘晟粗略一算，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为贡画留出足够的纸张，但是日常的生意必然受损，拖不了三个月，整个润城都会知道温家出了问题；第二是先拿预留给贡画的那批纸正常经营，然后想方设法找到新的纸源，否则就不是简单的垮了生意而已，温家所有人怕是都要人头落地。按照他对温彦君的了解，选择第一种方法的可能性更大些，温彦君不是个赌徒。他也更希望是前者。毕竟他并不想看到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要赢，要对方心悦诚服地认输，拿走一个人的命是多么粗暴而愚蠢的行为，只有拿走原本照在那人身上的光，让他在暗处仰望自己的时候，才是智谋，是最珍贵的成就！

不过探子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倒是颇为值得玩味。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近来出入总号相当频繁。

这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