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在身后仍在心尖
青城后山，祖师殿。
杜光庭和达兰扎尔祭拜完，慢步往前山上清宫走去。
“杜前辈，他，他在哪里养伤？可，可好些了？”
扎尔揉搓着芊芊小手，关切又有些忐忑的问道。
杜光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向苍翠的远山，一时难答。
他心想：“我答应了楚之，要告诉扎尔他已下山去了，可我个出家人，怎能当面与她说谎呢，答应他时便仓促了。她问得如此关切，我却如何回答她呢？”
“楚之他，他很好，你且放心吧。”
杜光庭停了半天，只好模棱两可的道，语气有些弱。
扎尔一向见貌知心，见杜光庭平日里说话从来都是底气十足，今番却半天未语，又说出个如此模糊的答案，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他还在山上，他不愿见我。”
扎尔绝美的俏脸上，笼上一丝隐隐的悲伤，这悲伤和思念母亲时完全不同。
这种悲伤让她感觉空落落的，自尊心很受挫。
“也好，就此忘掉彼此吧。”
扎尔眼中，不知不觉蒙上一层蓝色凉雾，冰凉。
扎尔稳住心中情绪，面上不露半分，说道：
“杜前辈，扎尔已祭拜过外公，就此便下山去了，叨扰了这几日，多谢前辈的照顾。”
杜光庭听她要走，猛一惊，急忙说道：
“不可，你魂火初燃，正需静养，精神上又遭遇打击，哪能独自上路。江湖凶险，杜某此时万万不能放你离去啊。”
扎尔知他是好意相留，但自己去意已绝，说道：
“谢杜前辈挽留，扎尔心领了。我魂力虽未恢复，但有苍雪游龙剑在手，暗中又有冰魂之泪相助，想一般人物也不敢靠近我。”
“万万不可。你魂力全失，又身怀两样闻名东西方修行世界的至宝，正是趁机夺取的好时机啊。
“那魔帮圣姑素性阴狠毒辣，那夜吃了你的大亏，她岂能咽下这口恶气，此时一定谋划好了计策，就等你现身。
“六位师弟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留在山上我还但着心，决不能让你此时下山去，成为魔帮的猎物啊。”
扎尔听了眼神一凛，惊的呆了，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后背生出一层冷汗，心中想道：
“的确如此，我此刻一心都放在了他身上。若不是杜前辈提醒，我竟忘了魔帮那妖女定会报复。
“他魔帮人马，能远去喀纳斯神部抢冰魂之泪，而现在我人就在青城山，魂力全失，她岂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若此刻离去，只怕父亲的苍雪游龙，母亲的冰魂之泪，都会被那妖女抢去。”
扎尔一时愣住了，久久呆立在原处，好似一尊用冰玉雕刻成的嫦娥仙子。
杜光庭见她表情紧张，心中一定在剧烈思考，那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
“扎尔，你且在山上小住一段，待魂力恢复后再飞身离去，那时杜某绝不阻拦。
“而且，师父还有一月时间便要出关了，他若知道你来了青城，还救了天师道场一命，定会很高兴的。”
扎尔听了，略略点了点头，心想：
“父亲把苍雪游龙交给我，母亲把冰魂之泪留给我，我死也不能让那魔帮妖女夺去。
“而且，你把他打成重伤，自己却毫发无损的下山去了，妖女，这笔账，我且和你慢慢算。
“我留在上清宫，他一定住在山中隐蔽处，青城山这么大，互不相见，倒也正好。
“而且，我也想去看看父母定情的月城湖，也想多知道些妈妈年轻时的故事，就在青城小住一月吧，到时再回归西域。”
扎尔想到这里，对杜光庭恭敬地行了一个西域女子礼，说道：
“多谢杜前辈提醒，否则，扎尔性命不保是小，若丢了父母交托之物，那是万死莫赎了。”
杜光庭点了点头，抚着长须，长舒了一口气，心头似有万斤担子放下了。
二人缓步回到前山上清宫，杜光庭给她拿了足够吃一个月的“精研天师固魂丹”，助她魂力恢复。
扎尔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听杜光庭说，这间房在二十年前，便是母亲的闺房，后来母亲被父亲强行带走，房间空置了很多年，最终改成了一间普通道房，供来往青城留宿的客人居住。
扎尔在房中缓缓踱步，每一步都迈的很慢，蓝玉般的一双眼睛，贪婪的扫视着这房间的每一寸肌肤。
她想象着二十年前，妈妈也和自己差不多年龄，她生活在这间房里的情景，会是怎样呢？
少女都是爱美的，都是有小心思的，她是不是也如此呢？
扎尔绝美的容颜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仿佛当年母亲的生活情景，就在自己眼前。
忽然。
她推开窗，拔出苍雪游龙剑，飞身而出。
苍雪游龙剑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蓝色水晶轨迹，美轮美奂。
少刻。
扎尔落到了一处湖边，绿山高耸，环抱其中。
她纵目四望，嫩绿的新芽，青绿的野草，碧绿的湖水，墨绿的苍松，黑绿的水草。
她不禁赞叹，好一副完美的绿水青山画卷。
扎尔想象着当年，父亲和母亲初见时的情景。
少女正在湖边玩耍，天真烂漫，少年只看了一眼，便再难离去，就站在远处直勾勾、傻呆呆地盯着她。
少女回过头，发现了正在偷看的他，气愤地上前理论，到了他身前，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剩一颗怦怦乱撞的心。
扎尔想象着当年的场景，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她来到湖边，捡起几块石头，向湖里丢去，一脸天真烂漫，清脆空灵的少女笑声，在湖面上震荡。
月城湖若有灵，都不禁惊讶，当年的张千雪，又回来了。
扎尔开心地笑着，彻底扫清了连日来阴郁的心情。
她忘情的笑着，笑着。
突然！
笑声戛然而止。
扎尔呆住了，表情凝固。
一动不动。
她不敢回头看。
她怕。
她怕身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一根修长的傻柱子。
在盯着她，望。
她只剩下了一颗怦怦乱撞的心。
“扎尔妹妹。”
她猛回头，望。
无人。
是她脑中的他在叫她。
扎尔有些失望，失望有些复杂。
失望，他不在身后。
失望，他还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