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敬亡人
“咕咕咕——”林中传来几声夜莺的叫声。
一座破旧的庙宇在荒草中立着，四周的墙壁倾倒，只剩下些许的断壁残垣攀爬着不少植物的藤枝。但是庙宇中央的佛像却是依旧完好，佛像通身呈现青铜色，经历岁月的洗礼，显得更为通灵，佛像的眼中似有一道金光忽明忽暗。
“人世间都是这般坏的吗？那他当日为何要救我，今日又为何要为我出头……”不知为何唐羽安出现在了这里，她在荒林中一路走来，不曾沾染丝毫的污渍，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她踏着漂浮的步伐，只见她的身后垂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他叫什么名字……昌儿吗？他一定是很好的人。”唐羽安低头叹息，“我原本想去报恩，没想到却为他惹了麻烦。”
她穿过了破旧的石壁，踏着满是青苔的石阶，走进庙中。
唐羽安跪在佛像前，深深一拜。
“佛，我因报恩而去，若有违道义，便全让我一人承担。”唐羽安的身体始终是保持着弯曲的姿势，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佛像似乎眨了眨眼，眼眸一闭，两行血泪悄悄的滑落。
黑夜中只剩下那三个铃铛叮叮作响。
佛前一叩三千年，只羡鸳鸯不羡仙。
……
苑林镇，良全客栈。
苏昌渐渐在黑夜中睡去，吴言握剑躺在一边的躺椅上。
“依依，你到昌儿边上睡一会吧。”吴言开口说道，他虽然闭着双眼，但是时刻都在感知着四周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他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因为苑林镇的捕头死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好在并没有人来打搅他们休息，吴言先前逛了一圈，发觉这客栈除了他们已经空无一人，这客栈的老板怕是逃命去了吧。
吴言也看透了赵依依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这小姑娘哪里还敢一个人去边上的房间睡？
赵依依靠在桌边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泛起困意，她摇摇头说道：“公子有伤在身，若是我不小心碰到公子伤口，那可就罪过啦。”
“不会的，那张床够大，今日不好好睡一会，天明之后就怕你没精力赶路了。”吴言劝了一句。
赵依依心生犹豫，她倒不是在乎自己的什么名声，自己本就身份卑微，从小就是被贺家当做了童养媳来对待。
“爹……孩儿一定会去昌安城……永历帝一定会为您平反的……”躺在床上的苏昌突然发出几声梦语。
赵依依走上前去，见苏昌满头冷汗，伸手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只觉得十分烫手。
赵依依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内心的恐惧，下楼打来一盆凉水，用毛巾小心的擦拭。
苏昌的身体状况让赵依依担忧不已，之前的困意全无，整夜守在了苏昌的床前，每一刻钟，赵依依便会换洗一次毛巾。
吴言睁眼望去，心中有所感慨，不知何时起这颗苍老的心脏，也会如此多愁善感了。活人念故人，故人成亡人。
而此时此刻，在幽黎城幽王殿前，周三郎仰头望着皓月，双眼渐渐变得朦胧，他的人已经传来消息，周全已死。
他修长且洁白的右手，举起了一杯酒。
敬月，敬亡人。
“大哥，二哥，黄泉路上无法作伴，但是三郎一定会早些来与你们团聚的。”周三郎转动手腕，酒水洒在殿前。
周三郎哀叹一声，索性丢弃了手中的酒杯，拔出长剑，肆意挥动。
“大哥，二哥，你们瞧见了吗？咱们的周家的武功我可没有荒废！”周三郎的身子骨轻柔，宛若一只艳丽的蝶，在风中飞舞。
但是每一剑都十分使力，刮起一阵阵的劲风，周三郎的衣袖飘逸，脚步踏地，身体腾地跃起，使出一招“肃杀绝”，顿时剑芒四射，殿前的一根石柱被他一剑斩断，轰然倒地！
“咳咳咳——”周三郎收剑剧烈的咳嗽起来，满脸通红，似要咳出血来。
他的身子荡悠悠的摇晃，脚步蹒跚，不知是有了醉意，还是运功不顺。待他转身回到殿中，望着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数日前，朝廷无命军潜入幽黎城，当时睡意朦胧的周三郎听闻屋外传来脚步声，便匆忙起身，还未等他点亮烛灯，一把剑刃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死？还是称王？”对方传来嘶哑的声音。
周三郎的心中没有犹豫，他选择了这一条路。
无命军杀了穹幽王，周三郎坐上了王座。
周三郎他不需要别人用道德来指责他，他从小就只能跟在他两位兄长的身后。
穹幽王当年追随永历帝征战四方，平定疆域，建立大虞王朝。他二哥穹幽王是功臣，被封王侯。
周全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在东州开辟出了一方天地，开创幽周殿，成为一帮之主。
而他周三郎呢？浪迹四方，了无牵挂，无所作为。
等他回到幽黎城，想要穹幽王给他一官半职时，他却只能担任一个小小的三等城卫，手底下只管理着仅仅十个人，这并不让周三郎甘心，他其实在冥冥之中也在等，等一个让他顺势崛起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并不合他心意，却无能为力，一错再错，只能将错就错。
所以周三郎不想要再被两位兄长踩在脚底下，他想要一展宏图，他想要有所作为！
周三郎深知穹幽王之死背后的隐秘，总有一日会传到周全的耳中。他并不愿看到自己与周全反目成仇，兄弟残杀，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让蒋玉箫暗中下了杀手。
“如今的东州……是本王的天下！”
周三郎坐于王座上，眼中露出笑意，轻抚椅把上的虎头，遥望殿外的月台，嘴中大笑道：“是本王的天下，哈哈哈——”
“这一切终究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鹿北王，既然你想将我当做棋子，那我就算死，也要割断你的手指。”
“是你害死了我大哥，我二哥！鹿北王！”
周三郎面目狰狞的大笑，眼中充斥着一抹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