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百克的重量
舞台。
舞台上，有两个人。
灯光。
灯光下，这两个人站得并不远。
其中一个人是自己。
那么，另一个人是谁？
舞台上的灯光太耀眼，看不清那个人。
想走到那个人的身边，却觉得腿很疼。
只能站在原地，让痛感慢慢消退。
想抬起手臂遮挡在额头前，却觉得两只手想用力都很艰难。
只能皱着眉，努力看向那个人。
是“她”。
那么，她是谁？
想抬高视线去看清她的脸，却觉得动一下脖子都很困难。
最多也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
她在说什么？
听不清她说话的声音，像是站在一场大雨里，耳边只能听到雨声。
等一下……
她脚下站的那个地方，为什么会消失了？
她要坠下去了吗？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腿还在疼。
那就不管腿，疼就疼吧。
跑起来。
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要伸手去拉住她。
可是，却感觉手臂很难抬起来。
那就不管手臂，用尽力气也要抬起来，哪怕手断了，也要先拉住她。
抬高一点，再抬高一点。
她的胳膊放在身前，只能去抓她的肩膀了。
可是，脖子好像很难动一下，视线抬不高。
那就不管脖子，用尽力气也要动起来，无论脖子有多疼，都要看到她。
一定要赶上。
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出胸膛一样。
如果来不及呢？
心揪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太好了，赶上了……
听清了她的声音，是在说自己的名字。
眉尖不再紧皱，就像是有一只柔软的手抚过，轻轻揉开了从眉尖上溢出来的那份名为“后怕”的心情。
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坠落。
刚才看清楚她是谁了吗？
她是……
不敢说吗？不是已经想清楚了吗？
是啊，已经想清楚了。
不会再犹豫了。
睁开眼，柔和的灯光，素白的天花板。
耳边，是墙上时钟的指针，一分一秒摆动着的声音。
轻轻偏开视线，姜允晟看到了那个在梦中想起的人。
她安静地坐在病床旁的座椅上。
眉眼的线条分外柔和。
眼前这个卸去了妆容的她，很难让人联想到舞台上那个光芒耀眼的歌手。
看不到她强大的气场，听不到她高亢清灵的歌声。
就只是平静地看着姜允晟的右手，轻轻地握着。
柔柔地摩挲着。
她的指尖略微有一些冷。
握在姜允晟温热的手心里，刚刚好。
空气中，是淡淡的酒精味道。
还有从她身上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清新香水味。
“泰妍nuna.”
微微用力，姜允晟回握住了手心里的那份柔软。
“睡好了吗？”
平平常常的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在说“早安”一样。
“睡得很好。”
对上她的目光，姜允晟愣了一下。
然后，松开她的指尖，有些吃力地翻过自己的右手。
手臂上的护具有些过大了，让他不方便活动。
手心向上，屈向掌心的五指缓缓伸开。
“允晟……”
低头看了一眼姜允晟的右手，然后再一次对上他的目光，金泰妍的瞳孔微微睁大。
那只被姜允晟松开的、还虚悬在空气中的手，五指收拢，握在手心里攥了攥。
然后，像姜允晟那样，金泰妍也缓缓伸开了五指，指尖带着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整只手轻轻落了下去，覆在姜允晟的手心上。
两个人，手心挨贴着手心。
在金泰妍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目光里，姜允晟收拢了手指，先握住了她的手。
手腕上的乏力感让他的发力有一点困难，指尖微微颤动着。
感受到对方指尖的颤动，深吸一口气，金泰妍也收拢了手指。
护具的固定带从姜允晟右手的大拇指虎口间绕过，触碰到了这一份摩擦感，她的动作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想要用力去握住，却又不敢用力。
姜允晟稍稍扬起唇角，眨了眨眼睛。
指尖的颤动似乎略微大了一点。
想要握紧她的手。
金泰妍的唇角也轻轻扬了起来。
她手上微微用了一些力气。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两个手心，完完整整地贴合着。
姜允晟目光里之前的微楞，金泰妍目光里之前的一些不确定，都看不到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上映了进来。
仿佛连空气中飘扬的细微尘粒都清晰可见。
时光，在这一刻也变得温柔。
这一份温柔，一点一点地滴染在两个人的目光里。
金泰妍原本有些冰凉的指尖，温热了起来。
“别难过，我只是看起来狼狈了点。”
清澈的眼神里，神采奕奕，倒确实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
金泰妍点了点头，然后停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不止热搜榜的第一位是Near的，热搜榜的第三位也是Near的。
第三热搜的标题是“NEAR坠台”，和第一热搜就只差了“重伤”两个字。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NEAR坠台”是第一热搜。
那时候，“NEAR坠台重伤”还没有出现。
这条以“重伤”两个字吸引了大量目光的热搜，是公司宣传部随后专门买来的，然后推到了第一的位置，把原本处在第一位的“NEAR坠台”强行挤了下去。
所以，今天联系上了徐志晟，了解到真实情况以后，金泰妍心里就明白了，姜允晟并没有重伤。
确实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也只是看起来有点惨。
只是，金泰妍觉得自己做不到“不难过”。
一点都做不到。
当时那份揪心的感觉，依然还没有消散。
就像是被一把钝锋的钢勺子，挫在心口上，一点一点加着力气，慢慢地压下去，然后突然狠狠地剜了一下。
“你的这两个护具是怎么回事？”
按照徐志晟说的受伤情况来看，姜允晟其实不用这两个护具也完全没什么。
如果没有这两个护具的话，姜允晟在梦里大概也不会觉得抬不高胳膊，抬不起脖子了。
“这家医院里有一个叫徐志晟的家伙，说是怕我睡着以后乱动，就给我把护具都加上了。”
阳台门外，徐志晟打电话时的欢快声音正隐隐传来。
看来是徐志晟带着金泰妍进来的。
大概是问了允熙，拿到了徐志晟的联系方式吧？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她会被娱乐媒体们发现了。
徐志晟这个人，关键时候总是靠谱的。
想到这里，姜允晟松了一口气。
“泰妍nuna，我想坐起来，帮我按一下控制板吧。”
床头缓缓抬起，金泰妍按动了控制板的按钮，然后扶着姜允晟，让他坐直了一些。
松开一直相握的手，金泰妍小心地抬着他的手臂，侧坐在了床沿上，把他的手臂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再一次握住他的手。
“你刚才叫我什么？”
金泰妍的面容缓缓地靠近到了姜允晟的面前。
干净又精致的少女脸，皮肤白皙得像是雪山的颜色。
透明的，柔弱的，带着一些不真实的气息。
靠在病床的枕头上，姜允晟发现自己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看着面前的这副容颜，姜允晟发现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
他安抚了微张的瞳孔，然后浅浅地笑了笑，放弃了退避的想法，放弃了克制心跳加快的打算。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
姜允晟咽了咽喉咙，眨眼的频率也稍微快了一点。
“名字。”
面前的容颜，距离得更近了。
近得，两个人的鼻尖都快要挨到了一起。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就改了称呼的话，这样你不会觉得吃亏吗？”
“哦对……唉，我看我在你心里真是没有地位，没有分量。”
金泰妍的笑容更甜了一些。
“你在我心里，很有分量的。”
姜允晟的笑容缓缓收起来了一些，平静地对视着，表情变得格外认真，格外郑重。
“那我在你心里有多重?”
“三百克。”
“原来就这么轻啊。”
阳台的门被不合时宜地打开了，拦住了姜允晟还没有说出口的下一句话。
金泰妍迅速坐直了身子，侧过头，伸手拢了拢耳边的长发。
“不好意思，我的本意是不想打扰你们的，但是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阵子人就会多了起来，会不方便离开。”
……
站在电梯里，徐志晟看了看身边这个又一次戴着墨镜，用围巾遮挡住脸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金泰妍挑了挑眉毛，不解地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有见到允晟这么轻松的样子了……谢谢你。”
金泰妍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人是他的至亲好友吧？
对他而言，像是兄长一般的存在。
那我……
“还有，虽然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听到你们最后的谈话的，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替那个傻小子给你解释一下。”
“什么？”
“一个成年人的心脏只有三百克。”